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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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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意思什么?

    “这张生既轻狂,又轻浮。”

    “啊?”

    晏三合秀眉轻轻一皱:“一旦事情败露,可就坏了崔莺莺的好名声。”

    红衣丫鬟像是被点了穴一样。

    奇怪了,他们戏班子在各家高门里唱这一出,千金大小姐们听到这里,只会心生向往。

    怎的到她这里,就担心起崔莺莺的名声了呢?

    戏台上,书生舞着扇子唱——

    “庸脂粉见了万万千,似这般美人儿几曾见,我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去半空天……”

    真是不要脸啊!

    晏三合心中冷笑,“红娘把信送了?”

    “送了。”

    “崔莺莺点头答应了?”

    丫鬟点点头,又摇摇头,“刚开始呵斥了红娘,纠结了几番后,还是答应了。”

    答应完,下面就该幽会了。

    晏三合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严如贤宅子里那一长段的青石竹路。

    竹叶沙沙,凉风习习,一盏明月挂在天空,正是男人女人私会的好时机。

    “相国夫人发现了吗?”她问。

    “发现了。”

    “然后呢?”

    “然后就把红娘叫来拷问。”

    丫鬟:“那红娘一点不怕,反责备老夫人出尔反尔,忘恩负义,还劝老夫人这事如果张扬出去,对崔家名声不利,还不如成就好事。”

    晏三合眉头又紧了几分:“老夫人答应了?”

    丫鬟:“老夫人一边答应,一边又以崔家三代不招白衣秀士为由,逼张生赴京应试。”

    下面的内容晏三合猜也能猜出来,张生高中皇榜,归来求亲,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好一个烂俗的故事啊!

    不对!

    晏三合忽然愣了一下。

    陆时和唐之未的故事里,一个也是穷书生,一个也是高门小姐;

    高门小姐也是年纪轻轻就失了一位至亲;

    小姐的身边也有一个异常聪明能干的丫鬟林壁;

    穷书生最后也高中探花。

    巧合如潮水般涌来,晏三合直勾勾地看着陆时的侧脸,好半晌,才轻声道:“你出去吧,下面我要好好听戏。”

    “是。”

    戏台上,崔莺莺冲张生回眸一笑,勾得张生魂去一半,直叹道:

    “门掩了梨花深院,粉墙儿高似青天,恨天不与人方便,怎禁得我意马心猿……”

    别说,这词儿写得真好,三言两语将一个春心暗动的男子心事道尽。

    晏三合所有的心浮气躁一下子散去,托起腮,渐渐沉了进去……

    也不知过多久,最后一句唱词落下,她下意识往左看去。

    包房里哪还有什么陆时,四方桌上只剩下一盏早就冷透了的茶盅。

    “他人呢?”

    “早走了。”

    李不言用手在晏三合面前晃几下。

    “你终于回神了,我喊你多少遍,你都没听见。这戏咿咿呀呀唱的什么?我都被她唱困了。”

    晏三合身子往背椅上一靠,眼底荡漾着水光。

    “不言,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唐之未、唐见溪都喜欢看戏了。”

    “为什么?”

    “因为戏里有人生。”

    “什么人生?”

    “几句话说不清楚。”

    晏三合压着声音:“你那头打听到了什么?”

    问到这个,李不言有一肚子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要从哪一句先说起,索性问道:“我问你,今天初几?”

    晏三合掐指一算:“八月初一。”

    李不言:“陆时每个月初一,都会来这里听戏。”

    “每个月初一?”

    晏三合面露愕然,“这是个什么特殊日子?”

    李不言心说她哪知道。

    “而且戏院都是在晚上开门迎客,但陆时却只在白天来,听说他是给了园主一笔钱。”

    “所以,每个月初一的这一台戏,都是只唱给陆时一个人听的?”

    “对!”

    怪不得她和李不言在酒肆茶坊呆了这么些天,也没探出陆时是喜欢听戏的。

    晏三合心想,这可太蹊跷了。

    “三合,还有更蹊跷的呢。”

    李不言伸手指指戏台,“陆时这人,只听西厢记。”

    “什么?”

    晏三合脸上的愕然,已经不能用词来形容。

    固定的日子;

    固定的曲目;

    一月一次;

    这是什么癖好?

    “不言,有没有打听到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少年?”

    “打听到了,十八年前开始的,风雨无阻,而且永远坐咱们左手边的那个包房。”

    十八年前?

    竟然是十八年前?

    晏三合蹭的站起来,一把踢开身后的椅子,冲到陆时那间包房门口,站定。

    包房镂空雕花的的门头上方,挂着一个小小的牌匾,上面用行书写着一个字:菊。

    晏三合又折回自己的包房门口,抬头,牌匾上赫然写着一个字:竹。

    “我看过了,这二楼一共八个包房,名字分别是春、夏、秋、冬、梅、兰、竹、菊。”

    “菊?”

    晏三合忽然觉得头痛欲裂。

    岁寒三友是指:松、竹、梅。

    陆时是松;褚言停是竹;唐见溪是梅。

    陆、褚、唐和唐之未都是同门师兄妹,那三人都有别号,那唐之未会不会也有?会不会就是那个菊呢?

    “这绝对不是巧合,不言。”

    晏三合的语气十分的笃定,“十八年前,正好是唐之未从教坊司赎身出来,剪断一头青丝,到水月庵做了尼姑。”

    李不言心里咯噔一下。

    对啊。

    那陆时早不听戏,晚不听戏,却在这个时候来唱春园,包下一个戏班子,专门给他唱《西厢记》。

    为什么?

    李不言简直像石化了一样,彻底惊傻了。

    晏三合:“走,我们进去瞧瞧。”

    李不言愣愣道:“刚刚我都瞧过了,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晏三合自顾自走进去,在刚刚陆时坐的位置上坐下。

    低头,是一盏已经喝尽的茶盅;

    抬头,是空荡荡的戏台。

    晏三合茫然坐着,有种依山观海的不真切感。

    水月庵的简朴斋房;

    教坊司一盏连着一盏的灯笼;

    青石小径上成片成片的竹林……

    对静尘又嫉妒又羡慕的慧如;

    与逝水朝夕相伴的桂花;

    把唐之未当作妹子来呵护的褚言停,唐见溪……

    一幕幕,一个个如画卷般,在晏三合的脑海里浮现,她忽然生出一种荒谬感,似乎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不真实的。

    那么真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