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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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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氏做新嫁娘的第一天,给公婆端茶行礼。

    按理说,做婆婆的在那一天,多多少少会给新媳妇立规矩,但老太太没有。

    不仅没有,老太太还很热心的领着她见族里的人,言谈之间还多有呵护。

    “所以,你嫁到朱家的头几年,老太太对你是好的。”

    “是。”

    一个人对你好不好,都不用看她说什么,做什么,从眼神就能看出一二来。

    刚开始几年,老太太看她的眼神是柔的,带着一些慈爱。

    府里五个媳妇,就她一个是庶出。

    出嫁前母亲再三叮嘱过,让她嫁过去以后在公婆面前少说话,少出头,多做事,多奉承,别舍不得花钱。

    母亲说了,能用钱收买人、笼络人心,就用钱去砸。

    过日子吗,图的就是一个舒坦,斗的是谁命长。

    她记着母亲的话,对老太太一边奉承,一边砸钱。

    正如母亲说的那样,刚开始她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妯娌之间谁也不敢小瞧她半分。

    老太太到哪儿都想着她,别的房里有的东西,她房里一定不少,真正的一碗水端平。

    主子的态度,就是下人的态度,就连府里权力最大的老总管,对着他们这一房,也都客客气气。

    “什么时候开始起变化的?”晏三合问。

    什么时候?

    毛氏记得很清楚。

    “是老爷在算命风水一事上,被老太爷夸的次数越来越多,渐渐压过别人时,老太太对我的态度,慢慢起了一点变化。”

    “换句话说,就是庶子开始威胁到嫡子的时候,老太太不得不胳膊肘往里拐,开始护着自个的亲儿子。”

    比起毛氏的委婉,晏三合的话,直白到让人淌冷汗。

    毛氏咬了咬后槽牙,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那么也就是说……”

    晏三合目光陡然一厉,“朱旋久拿下朱家的家主之位,是经历过一番波折的?”

    “晏姑娘,五个儿子,只有一个能做家主,这中间肯定是要经历一番波折的。”

    毛氏没有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而且实话实说。

    “但到底经历了什么波折,你问我,我说不上来,老爷从来不会和我透露一个字,我也不敢问。”

    “又是朱家的规矩?”

    “男为阳,女为阴。朱家算卦看风水,行的是阴私之事,女人再一掺和,轻则家宅不宁,重则血光之灾。”

    毛氏:“我进门第一天,给老太爷端茶的时候,他就郑重警告过我。”

    哪怕到现在,毛氏都清楚的记着,当年老太爷对她说的每一个字——

    做朱家的媳妇,最忌多嘴多舌,把好奇心收收,该问的问,该管的管。那些不该问,不该管的,一个字都不要问,一个指头都不要伸。

    “老太太晚年,不怎么得老太爷的宠。”

    毛氏缓缓道:“老太太病倒后,老太爷都没进她的房里瞧一瞧,老太太因为这一件事,万念俱灰,撑了几个月就走了。”

    晏三合皱眉:“这是什么原因?”

    毛氏:“老太太为了自个儿子,想插手朱家家主的事情,被老太爷厌恶了。”

    “噢?”

    晏三合呼吸轻轻一顿,“看来……老太太是不甘心嫡子被庶子压一头?”

    “将心比心,没有人会甘心的。”

    毛氏从前不明白,如今自己有儿有女,再去体会老太太的心,就很有感触。

    “但天赋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这世上谁斗得过老天爷呢,晏姑娘,你说是不是?”

    晏三合静静地看着她,忽然话峰一转。

    “朱老爷院里的丫鬟换得勤快,太太防的也是这个吧?”

    被人说中心事的毛氏,大大方方承认。

    “姑娘聪明,猜对了。”

    做家主的好处,可不光光是接过朱家的祖宅、祖田,更多的好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

    毛氏可不愿意自己忙活大半辈子,到头来什么都要拱手让别人。

    老太太为什么最后落这个下场,说白了还是太心软。

    当初要不是她同情付姨娘;

    要不是她允许付姨娘生下老爷;

    要不是老爷天资聪颖……

    这朱家就是她嫡亲儿子的,谁都抢不走。

    一个女人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心狠,真到了真刀真枪的时候,别说表姐妹,就是亲姐妹都能反目成仇。

    晏三合:“老太太和你家老爷的关系如何?”

    “这话要怎么说呢?”

    毛氏想了半天,才开口道:“总是隔了一层的。”

    一个也叫“母亲”,一个也叫“我的儿”,但明眼人一看,多多少少透着些客套,虚假。

    尤其是后来几年,老太太不知为何,连戏都懒得做了,有时候指着庶子的鼻子就骂“狼心狗肺”。

    “我家老爷这人没脾气,挨了骂,要么关在书房偷偷抹泪,要么朝我叹气,我就把他搂进怀里,陪着他坐一会,听他叹一会气。”

    毛氏说到这里,突然苦笑起来。

    “他自个缓过来了,反倒来劝我,让我别和老太大计较,多让着她些,还说老太太年纪大了,糊涂了,可从前待他和付姨娘是极好的。”

    晏三合:“老太太最后得的什么病?”

    “先是冬至那天染了一点风寒,一下子就病倒了,退烧后就总喊心口疼,四九城有名的太医都请过来了,苦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

    毛氏回忆道:“走的时候五十有八,那天正好轮到我侍疾,我睡在外间,夜里没有什么不妥,吃了药发了一身汗就睡了。

    第二天我醒来,发现里间没动静,披了衣裳进去一瞧,老太太身子已经硬了。”

    说到这里,毛氏用帕子抹眼泪。

    老太太是半夜走的,四个亲儿子谁也没有送到终,没几天就有闲话传出来,说她半夜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什么话,把老太太活活气死的。

    “晏姑娘,你评评理。”

    毛氏到现在都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

    “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要有那个胆子啊。再说了,我把她气死了有什么好?谁做家主,也不是老太太说了算。”

    晏三合静静地看着她。

    听话听音。

    这几句话表面上听着没什么,但言外之意却不少。

    老太太是突然咽气的;

    因为突然,所以没有留下什么话;

    有人把老太太的死,栽赃到毛氏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