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摘星 > 15 有女如云,匪我思存(上)

15 有女如云,匪我思存(上)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卓绍华在,直接从部里过来的,没来得及换衣。

    《俪人行》是诸航职场生涯的起点,他不愿错过她的任何一个重要的时刻。

    正要向总台打听《俪人妆》的访谈放在哪,突然发现大厅里所有目光都一致地看向某处,他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也好,省了打听。拨开人群,笔直地走过去。

    “绍华?”成玮首先看到了他,偷偷抽了口冷气。那个“焦点”正在努力地把手往后别去,看能不能挽回点春光,还分不出精力注意别的人。

    “你来得正好,瞧诸航这样,急死人。”

    卓绍华神态依然淡定,只是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森寒。“丢的是我的脸,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成玮的脸像被人迎面掴了下,腾地就一片通红,然后泛白、发紫、变青。不敢正视卓绍华,假装理头发,把脸别开。

    诸航听到首长低沉不失温和的嗓音,奇异的,那颗羞窘难堪的心安定下来了。

    “今天很漂亮。”俊眸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之色,一点也不受众人目光洗礼的干扰。

    “必须的,亮点这么多。”诸航自我解嘲。

    “还好吧?”

    “非常时期,非常心理。”她潇洒地一甩齐肩的长发,笑了,就当这是游泳馆好了。

    “《俪人行》想不火都难。”

    “当然,我这么舍命博出位。”这叫什么门,后背门?丝袜门?

    两人相视而笑。

    秘书和公关部经理慌乱地抓着诸航的大衣往这边跑来,准备救火。

    “谢谢!我来。”首长伸臂拦下两人,接过大衣,上前裹住诸航。一手抓着大衣的前襟,一手牢固地搁在她腰间,姿势亲密而优雅。接着,他转身对成玮礼貌地微笑,“请成主编稍等会,我带诸航去整理下。”那微笑完完全全能够透露出一位少将宽容到最高境界的气质。

    成主编?成玮嘴角哆嗦得挤不出笑来。

    厅中看戏的观众,如今羡慕如无边的海洋,日夜不停的奔流。

    “请给我们一个房间。”卓绍华对总台小姐说。

    总台小姐却像被催眠了,完全疏忽了本职,八卦兮兮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太太。”

    诸航现在才觉得真正丢脸,这场面简直是一出经典的韩国偶像剧,她不小心还是那麻雀变凤凰的女主。

    “我们酒店有供客人更衣的休息间,如果你们不需要住宿,可以考虑下。”总台小姐很体贴。

    “谢谢,那请给我们一间,再给我们送几粒别针、一双丝袜。”

    “先生、太太,这边请。”大堂经理亲自过来服务。

    在一路目送下,休息间的门开了,然后关上。大堂经理恭敬地呆在外面。过了一会,门再次被打开。

    卓绍华手中搭着诸航的大衣,一手牵着诸航。脱线丝袜换成崭新的,礼服用别针临时别上,一件男式毛衣随意地搭在后面,恰好遮住了所有的春光,感觉象忙碌一天之后,和爱人一起放松地惬意地在公园漫步。

    成玮眼前金星直冒,狼狈得溃不成军,那毛衣应是绍华身上脱下来的,还带着绍华的体温,就这样给了那只猪。

    哀莫大于心死,不过如此。

    卓绍华把诸航送到沙发边,“做事要有职业道德,不可以因为一点小情绪就任性,要顾及别人的感受。我坐那边等你。”他指指靠向盆栽的一张桌子。

    诸航乖乖点头。其实刚在休息间,她只是开玩笑,说被人欺负了,她要出去打回来,首长一言不发。

    她不会这么幼稚的,要报仇也得趁首长不在场,说起来首长和成流氓那可算是发小,怎么的也拉不下脸。不过,她可记住成玮了。

    应该就是在洗手间,成玮那一摔、她一扶时,成玮设计了她。丝袜是指甲划的,拉链是用指甲挫刀干的?挺利落,很职业。

    “成主编,我们继续,别让你同事和我同事等太久。”还有首长,她特意向首长投过去一抹微笑。

    首长对她挤了下眼睛。

    看在成玮眼中,就是隔空传情。心神早已大乱,完全找不到访谈的感觉。只得拿起事先拟好的大纲,机械地问答。

    幸好诸航非常配合。

    同来的摄影师直蹙眉,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成玮有多不在状态。驰骋的秘书与公关部经理在一边都黑了脸,转过身,秘书就打电话向马帅告了状。

    访谈草草结束,分别时,成玮都没和卓绍华打招呼。

    出了酒店,发觉天已经黑了。酒店门前的几株葵花水晶灯悉数绽开,光晕一圈圈打在地面上,地面上也象开出了一朵朵花。

    秘书把装着诸航衣服的袋子拿给卓绍华,和公关部经理先走了。自然,诸航与卓绍华同行。

    没人问她回哪,首长只是说,吕姨今晚准备了火锅,锅底是老鸭汤,冬天喝,暖身又补人,作料是唐嫂拌的。

    诸航也想回大院,昨晚梦见小帆帆呢。

    汽车一停下,就听到小帆帆欢乐的叫声。

    “别动,外面冷,爸爸一会就进来。”唐嫂忙抱紧激动的小人,生怕不留神,他会栽到地上。

    “小帆帆,我有意见哦,你眼里只有爸爸么?”诸航鼓着嘴巴从外面探了个头。

    叫声戛然而止,小帆帆两条腿又是踢又是蹬,还讨好地做出一脸媚笑。

    “嘿嘿!”诸航挥着双手走进来,噘着嘴凑过来。

    小帆帆忙嘟起小嘴迎上去,却扑了个空。

    诸航临时变频,吻向了他的颈窝,又软又暖的婴儿香呀,真好闻,她呜呜地亲个不停。小帆咯咯笑得像浪花翻腾。

    “坏家伙,咬你!”诸航蓦地抬头,抓起小帆帆的手,本想亲下,却嫌不够,啊地下,一口咬了下去,把他整个吞回肚子里。

    力度似乎没控制好。

    小帆帆扯开小嘴正笑着,慢慢地那笑变了,小嘴委屈地扁起,泪水一点一点溢出了眼眶。

    “不准欺负小帆帆。”卓绍华从后面拎起诸航的衣领,往怀中拉了拉。

    “我哪有欺负,我是在疼他。”诸航硬着头皮诡辩,轻轻揉着小手上的牙印,肠子都悔青了。

    “有把孩子疼哭的?”

    “他是喜极而泣----啊,疼!”诸航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手上清晰的齿印,那是首长刚刚咬的。

    “我也只是想疼下你。”首长一本正经地瞪着诸航因委屈扁着的嘴,和小帆帆一模一样。

    唐嫂是婚姻过来人,此刻也觉得面羞耳臊,忙不迭地把小帆帆往卓绍华怀里一塞,“我该去帮吕姨调作料了。”

    “你---是故意的,我是无心的。”诸航眼神杀人于无形。

    “是不是心里有气,想对小帆帆撒?”

    诸航心中突然一抽,莫名的情绪像一蓄满水的瓶端在手中,稍不慎,就泼出来了,“我是那样的人吗?如果你觉得我是,那好,我走。”还动真格了,扭头就跑。

    扁着嘴的小帆帆突然咯咯笑出了声,眼睫上还挂着泪,却笑得那么欢,那么响亮,仿佛怕诸航听不见,真的就一走了之。

    仿佛在说:他不疼的,就是疼,也能忍,只要猪猪不走。

    卓绍华看着儿子,心中倏地升起一缕凄凉,他想起了某天夜里做的那个梦,诸航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开。

    他抱起帆帆,紧紧贴着心窝,就是这种感觉吗,无力而又茫然。

    走到门边的诸航停下了脚,缓缓回过头。

    那一幕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刻进了她的心窝:首长抱着帆帆,帆帆含着泪在笑,首长沉默如山。

    心瞬间疼得发软、发酸。

    她几乎是凶狠地抢过帆帆,“对不起,小帆帆,猪猪不好,猪猪是坏家伙,小帆帆是好家伙。”

    小帆帆咕呀咕呀的,像听懂了她的话,小嘴一张一合在回应。

    卓绍华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我也道歉,刚刚那只是句笑话,但太冷了。”

    “没有,是我小题大作。”她羞愧地把头埋进了帆帆怀中,完了,没脸见人。

    “那我们原谅彼此吧,去洗个澡,换身舒适的衣服,一会吃火锅!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件礼服。”

    黑色太沉闷,不适合诸航清新的气质。

    诸航没有把小帆帆还给首长,抱着去了客房。她觉得此时和帆帆分开一秒,都很残忍。

    “小帆帆,把眼睛闭上哦,不可以偷看滴。”她没有洗澡,快手快脚地脱了礼服,换上早晨出门的衣服。小帆帆睡在床上,蹬着小腿,舞着胳膊,眼睛瞪得溜圆。

    换好衣服,两人恶心巴拉地亲了个嘴,欢欢喜喜去餐厅吃火锅。

    吃火锅时,卓绍华对唐嫂说,今晚帆帆和她睡,他有点事。

    唐嫂和吕姨交换了下眼神,笑咪咪地连声说好。

    诸航以为他要加班,没有多问。她想自告奋勇说和帆帆睡,想想还是算了,睡在地上的感觉可不好受。

    饭后,卓绍华进了书房,唐嫂抱着帆帆去喝牛奶。诸航在客房打开电脑,找到度娘,敲出宝珀系列日历月相表,一搜索,出来了。她盯着屏幕上那款和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月相表发了会呆,起身出门,走向书房。

    书房中灯光柔和,卓绍华坐在沙发上打电话,向进来的诸航笑了笑,用唇语说:等下啊!

    诸航来过一次书房,在所谓的做月子时进来上网。书房的布置是典形的低调奢华,看似笨笨重重的家俱,都是名贵的黄梨木。打开书柜,能闻出一股清雅的香气,那是书柜的里板散出来的。里板是用香樟木制成的,防潮防蛀,还能改善气味。

    诸航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撇嘴:首长也是有钱人!

    “好的,那就先谢谢你,一会见。”

    卓绍华挂了电话,抬起头,诸航眼一瞟,看见他的喉结以不易察觉的弧度微微翕动。

    “累不累?”卓绍华微笑地用手缓慢而又没有节奏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今天还特易打理过,又一根根竖起来了,真像这孩子的个性,不易驯服。

    诸航摇摇头,嘴抿得很紧。

    “那好,我们一会去一个地方。”

    “哪里?”

    “暂时保密。有事要问我?”卓绍华看着她搓个不停的双手,像是在斟酌什么。

    诸航侧下身子,面向他,“那个---你有没骗过我?”

    卓绍华一愣,“为什么这样问?”

    “你先说有还是没有?”

    卓绍华沉思了一会,才说:“没有。”他把声音放轻,仿佛不愿意惊扰此时此刻的空气在安宁迟缓地流动。

    “哼,你现在就明明在骗我。”诸航呼地挽起衣袖,解开手腕上的月相表,“我问你它有没有一千块,你说---”

    “差不多。”卓绍华替她说完了。

    “差十万八千里好不好,我上网查过了,那是个天文数字。”诸航大声嚷嚷。

    “本来就是差不多,只多几个零而已。”卓绍华轻描淡写地一扬眉,平日坚硬的轮廊渐渐变得柔软。

    诸航瞪大眼,差点晕倒,真是很---强悍的回答。

    “只是你喜欢的一件东西,戴着也很好看,又实用,为什么要计较那些?你送我那条羊绒围巾,不贵吗?就那么个针织品,却要几千块。可是你送,我就欣然接受。”嘴角弯起的弧线一点点扩大,他的眼中笑意泛滥。

    不要提围巾,她的心会痛。“这不能相提并论。”她把月相表递给他,二千元只是薄薄的几张老人头,而三十二万,她闭上眼,不能想像。

    “都是礼物而已。”他向她靠了靠,不由分说又抓起手腕,把月相表戴上。

    “这样子搞得我像个包养的小三。”她咕哝着抗议。

    “呃?”这句话他没听明白。

    “网上有人总结过男女关系:不花钱和女人在一起,是一夜情;花三百元和女人在一起,是嫖娼;花三十万和女人在一起,是包养小三;把所有的家当给女人,才是夫妻。这只表三十多万---”

    微笑的俊眸倏地一深,表情是看不出起伏的平静,侧脸在灯光下静默。

    “所以我----不能接受,对不对?别人会误会的。”诸航在他的凝视下,莫名有点困窘。

    卓绍华轻轻点了下头,慢慢从口袋中掏出钱包,往她手中一塞,“对不起,这事是我疏忽了,这里是我全部的家当,以后每个月给我点零花钱就行了。”

    诸航彻底被华丽丽虐到了,她苦着个脸,“首长,不带这样整人的。”

    “没有,我很认真的。我们不是夫妻吗?”他微温的手指尖摸上她的脸,眼神专注而又深情。

    如果这是一出戏,那么他入戏了。

    如果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那么他信以为真。

    如果这是一个梦,那么他不愿意醒来。

    “那个---那个是补救措施。”诸航像被武林高手隔空点穴,无法动弹。

    “我这也是补救,你怨我么?”

    越来越象真的了,他的手从脸腮移向了她的耳背,不着力道地摩搓,灼热的气息一层层象高山压来,他的眼神诉说着比语言更强烈的感受。

    诸航听见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充满慌乱的沙沙的声音。沙发笼罩着蜂蜜色的灯光,一团一团随着空气凝结在上空。

    “我错了,我收下行了吧!”她几乎是恳求道,再继续下去,后果好象很可怕。

    “哦!”他有一丝丝的失望,但不妨碍他愉悦的心情。“那天天都要戴着,一分一秒都不可以拿下来。”

    “洗澡也不拿?”

    “你不知它防水么?”他不着痕迹敛去眉间的宠溺。

    “有这个功能?”她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忙低下头研究。说实话,看不出这表名贵在哪,网上说表盘的钟点都是钻石,钻石也是一石头,凭啥这样贵?

    “一会再研究,现在咱们要干正事。”他扳过她的身子,面朝房门,就这么推着出来了。“我去拿钥匙,你悄悄走,别让帆帆看到,不然一会要哭的。”

    “嗯嗯。”她贴着墙,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小心翼翼地朝婴儿室看去,唐嫂在哼儿歌呢。

    她先出的院门,一阵风送来一股呛鼻的烟味,她冷不丁吸了几口,咳了起来。

    “航航!”一个身影从泊在树下的车边走过来,忙摁灭手中的烟头。

    诸航抹去咳出来的眼泪,发现地上已经落了十多个烟头。

    “小姑夫?”晏南飞这是怎么了,眼窝深陷,嘴唇颤栗着,头发被风吹得毫无发型,眼中仿佛还有泪光在闪动。

    “怎么不进屋呀?”诸航讶异地问。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晏南飞颤微微地伸出手,想摸下诸航的脸。不知怎么,却没有勇气进去。他先是坐在车中,然后下车在风中徘徊。

    “小姑夫?”诸航躲开他的手,心底直打鼓。

    “不要---不要叫我小姑夫---航航,我想---”他张开双臂,想抱紧她,像婴儿般按紧在心窝处,亲吻她的额头,抚摸她的头发。

    他的女儿呀,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的生命有了延续。

    他再不要羡慕地看着别人有儿女绕膝,再也不要在节日时觉得孤孤单单,再也不要----

    滚烫的泪哗地夺眶而出。

    “小姑夫!”低沉的声音让他的手臂倏地一缩,背过身匆匆拭去泪水。

    “两人要出去吗?”他努力镇定下来,只是手抖得厉害,不得不慌乱地藏在身后。

    卓绍华淡淡地点下头,眉间锁着一丝愠色,“你找诸航有事?”

    “没有,就是经过,来看看---你们。帆帆睡了?”

    “还没有。”

    “那我进去看看。路上开车小心。”晏南飞推开院门,又回了下头,“航航,你穿那么少,冷吗?”

    “还好。”诸航干笑着,有点发毛。

    “小姑夫今天怪怪的,更年期?”两人上了车,她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

    卓绍华到还正常,只管开车连头都没偏,“他一直叫你航航?”

    “以前叫我小诸。”他这样一问,诸航才意识到称呼换了。“小姑夫是不是有事要托我办,才这么热情?我好象会的东西不多呀!”

    “嗯,说不定他找你就是你会的那一项。诸航,以后我家不管是谁找你,在去之前都要告诉我一声,好吗?”

    “你是不是担心他们甩一张支票给我,然后让我走人?”

    “调皮!”他无比干脆地腾手捏了下她的脸颊,以示惩罚,“我说的是真的。”

    “我也没说谎,如果那样的事发生,我就拿起支票,先去潇洒一番。”

    “帆帆呢?”

    “对,对,带上帆帆,他想吃什么牌子的奶粉,我都给他买。”

    他不禁莞尔,“这个志向真是蛮高的。那支票好歹也有我一份,我呢?”

    “你,和我没啥关系。”丢过去一个大白眼,朝前一看,发觉车在往郊区开去。“我们到底去哪?”

    “陌生人,拐你去卖。”话音一落,被自己戏谑的语气吃了一惊。心中暗叹,和这孩子在一起,不知怎么,说话的语气、心情都是不同的。

    诸航呵呵乐着扮了个鬼脸。

    车停了,有一个士兵从值班室跑出来,立正、敬礼,“首长,晚上好!”

    卓绍华微笑颔首,朝里面灯火通明的一处看了看,“怎么,里面还有人?”

    “是部里几个新进的同志。”

    “卓将,来啦,我可等你一会了。”一个身材壮实的大块头迎了过来。

    两人握手,大块头朝诸航看了下,说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小女生就是传说中的卓夫人了。”

    诸航狂汗,只能悻悻地笑。

    “要不是为她,我哪敢厚着脸皮来找你开后门。早就嚷着要来射击场看看,白天又没时间,只好晚上抽个空。”卓绍华笑道,语气中的宠溺自自然然。

    “哪里,卓夫人来,是我们射击场的荣幸。这次先来认个路,下次想玩就自己来,我给你办个出入证。”

    “那不行,后门只能走一次,一直走,就是歪风邪气。”

    大块头大笑,领着两人往里走,“夫人用什么手枪?”

    “PPK吧,枪身轻,精致小巧,也易学。”

    “行,那卓将你还用以前那把?”

    “不,我今晚做教练。”

    大块头大笑,替两人打开一道门,“两位稍等,我去取枪。”

    这应该是个小型射击场,地方并不大,一道厚厚的玻璃把人与靶子隔了开来。靶子是电动控制的,根据射击需要随时调节距离。挨着墙的桌子上有耳机、墨镜。

    诸航扫视了一圈,感觉屋中暖气很足,便脱了外衣。

    “那个---怎么突然过来射击?”诸航回过头,正好撞上卓绍华的眼神。很少见到他这么澄澈深邃的眼神,她条件反射般头就晕了。

    他拿出几幅墨镜看了看,替她挑了幅小的。“今天在酒店被人欺负了,看在我面子上,没打回来。但心中肯定是郁闷的,我不想你把郁闷带到明天,所以来这儿让你发泄下。”

    就这样?诸航一时不太转得过弯来。

    大块头把手枪和子弹送了过来,卓绍华娴熟地把子弹上膛,递给诸航,“来,试试看。”

    他把靶子调到十米的距离。

    好奇归好奇,真的把枪拿到手,还是差点胆量,诸航手抖得枪都拿不住。“我---我有点怕。”

    卓绍华摸了下鼻子,走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两手扶着她的手臂,替她拉开枪膛,扣动板机。

    诸航只感到手腕狠狠地震了一下,吓得眼一闭。

    大块头啪啪鼓掌,竖起大拇指,“卓将好枪法。”

    诸航悄悄睁开一张眼,哇,是十环!

    “现在你来。把它当作是你恨的那个人,瞄准。”卓绍华没有松开她,但握着她手的力度没有刚才紧。

    “你练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吗?”诸航腿有点发软。

    “嗯,非常有效。”

    “那---你恨的人是谁?”她突然很想知道。

    他凝视着她别过来的面容,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温柔的微笑,“猜!”

    她摇头,“猜不出。”

    “除了你,还能有谁?”笨!

    嘭!她中弹了。

    PPK手枪一次可装六发子弹,第一发卓绍华打的,十环,第二发,子弹飞了,第三发,挨了个边,顶多算个一环半。

    诸航冒汗了,慌的。越慌那手越不做主,第四发,子弹又飞了。

    她沮丧地放下胳膊,神枪手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卓将,鼓励鼓励夫人,第一次能打成这样,很不错啦!我去给你们倒杯水。”大块头瞧着诸航沮丧的样,怕自己在这,她更难堪,找了个理由出去了。

    卓绍华其实一直在诸航后面护着,不然,她枪都抓不住。

    “想啥呢,心不在焉的。”日光灯嗡嗡作响,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温暖的双手摘下她的耳机,接过手枪,啪啪连着两发,枪枪正中靶心。

    俊眉一扬,怎样?

    她撇嘴,“本来我可以打得更好些,都是你说你恨我,我就觉得那靶子是我,我能狠下心来射击吗?我又不想自杀。”

    “拿了支票,都不分我一点,我不恨你吗?”他低头重新给手枪装膛。

    “斤斤计较。”

    “该计较的时候,我是寸土不让。还要打吗?”

    诸航往后退,她不想再丢人了。

    “胆小鬼,来,有我呢!”他不由分说又把她推到了前面,环住她,手托着她的手,“瞄准,开枪!”

    他的脸腮几乎紧贴着她的,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搅拌在一起,他的腿紧挨着她的腿,慌乱的何止是手,连心也震荡了。

    她不是色女,对首长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可是有个词叫“身不由已”。诸航只觉得象靠在熔炉边,灵魂也不知在哪块飘浮,心跳是波状的,身体虚软的想向他靠得更近更近----

    上帝,这种现象就是莎朗斯通主演的那部片,叫“本能”么?

    偷瞄首长,眼神坦坦荡荡、清澈见底,她羞愧地闭上眼睛,罢了,早死早超生。

    手指一扣板机,连着六发。

    “还不错,有两个五环。”首长夸奖,“再接再劢。”

    “不,我不玩了。”再玩下去,会出人命。

    她推开他的手臂,转移到安全地带,终于可以自如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了。

    刚才好险!

    卓绍华看她激动莫名的样,又看时间不晚了,问道:“心情有没好点?”

    心情还是很好的,她见识到射击是怎么一回事,也亲眼目睹首长开枪的英姿,心中对首长的仰慕更如滔滔长江水奔流不息。

    她笑着点了点头。

    卓绍华检查了下枪和子弹,顺手拿起两人的上衣,走出射击场。走廊上很安静,四周的灯光都暗了,风吹过窗台,沙沙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等我,我去还下枪,再打个招呼。”他把外衣递给她,看了看她身上的毛衣,“你穿这件有点大,改天给你买件合身的。”

    “不用,这件暖。”她还有点热,外衣敞着,没有拉上拉链。

    这孩子,他叹了声,把手枪揣进口袋,腾手替她理了理衣领,欠下身,把拉链拉上,“等会出去扑了风,会着凉的。着了凉,就要和帆帆隔离。”

    “哦!”她站得笔直,要是和小帆帆隔离,坏家伙听到她声音见不到人,不知耍赖成什么样。

    “要不,你到车子那儿等我,还记得怎么走吗?”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他不太放心。要不是私下要向大块头交待点事,他会让她陪在身边的。

    诸航不在乎地下巴一抬,“你小看我,我IQ很高的。”

    “要鼻子灵才有用。”他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惹得她横眉怒目,“你在暗喻我是狗?”

    “你有狗可爱么?”他大笑,“别跑错喽!”

    诸航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挥了下拳头,这才慢悠悠向外走去。她记得先是向左拐,然后下楼,再向右。

    雪地靴走在地面上没有什么声响的,她俏皮地数着步子,下楼梯时是一级级跳下的。

    不知是因为太过安静,还是怎么,突地,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心砰砰跳得非常快,仿佛有谁站在黑暗中窥伺着她。

    手指弯曲攥成拳,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掉过头。

    周文瑾站在台阶上方,目光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你这是干吗,为什么不出下声?”她气愤地嚷嚷着,拍拍心口,差点把她吓死。

    周文瑾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眼中沉郁之色浓如夜色。

    “这就是你对我避而不见的原因吗?”他修长的身子瞬间压迫过来,诸航的背脊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退无可退,只得仰起头,对视着他。

    两个人之间的空间是这样逼仄,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他记得,一直都记得。打完球的诸航,身上有着汗水味,洗过澡的诸航,则有浅浅的茉莉气息,那是唯一让他觉着她象个小女生的地方。如果她有偷跑出去吃烤肉串,那么衣服、围脖上全是烟熏的味道。

    一时间竟然生出几缕贪恋,又往前靠了靠。

    “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我---又不知道你回国。”诸航把手臂横在胸前,像是在捍卫自己,又像是随时准备格斗。

    许久,他才慢慢离开她,神情阴沉,“是吗?莫小艾和宁檬没告诉你,你的QQ上没有留言,邮箱里没有邮件?”

    诸航的回答有点生硬,“我最近有点忙,没注意那些。你找我有事?”

    “猪,我们---已经这样见外了?”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仿佛怕看得不太清楚。

    她将耳侧的长发拨在耳后,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其实,她也陡地觉得有一种再也回不去的悲凉。

    这三年,不管是怨还是恨,他一直都在她的心中。她想过再见面,她可以若无其事,像莫小艾她们那样和他打招呼,聊些什么,即时发挥吧!她没想过他身边会出现另外一个女子,她也没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面对面。

    还能讲什么?

    “为什么是他?”眼角带了莫名的狂焰,整个人都颤抖了。

    “周师兄,这似乎是我的私事。”

    “对,是你的私事,我无权管。猪,你一直都想赢我,对吗?”

    她默然,有点难受。

    “于是,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赢我!”他冷笑,目光凛凛,“他是我的首长,和他在一起,你就会是首长夫人,这样你就能高高在上。猪,我告诉你,三年前,你赢不了我,三年后,你同样赢不了我。”

    这几句话撕破了她想要掩饰起的无所谓。她被打败了,眼前的这个男人,除了外形与周师兄相似,再也找不到周师兄从前的一点影子。

    岁月果真无情!

    首长原来是他的领导,这世界到底怎么了,有干系的没干系的全扯到一块,岁末狂欢?

    周文瑾已经被妒忌焚烧得语无伦次,“其实何必来这样一着,你大可象从前那样和我斗,难道你怕了?不过有一点要佩服你,就凭你这样,能找上首长,必然下了番苦功夫,不容易吧?”

    “够了,周师兄!你发这样的无名火,不觉得有点过吗?我们只是普通的师兄妹,我有给过你什么承诺?别搞得象个吃飞醋的,我会笑。”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吵,是真的不想,只觉得糟透了,像吃坏了肚子。

    “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他似被霜打过的秋草,却又不甘心萧瑟,拼了力气想要留住曾经的时光。

    她扬起头,“好啊,我们都拭目以待。”

    “猪,你堕落了。”

    “那么请麻烦让我继续堕落下去,别挡着我的道。”她要找个地方缅怀过去。至少,她还以为有点回忆是难忘的。

    她漠然地越过他,右拐,首长该等着急了。

    周文瑾寒着张脸,紧紧跟上。

    等着的人不只是卓绍华,姚远也在,刚冲过澡,头发还湿着,拘谨地与首长并排站着。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移了过来。

    卓绍华眉角划出一条弧线,仿佛看不见的色调,落下了点点清辉,让脸的棱角更肃峻。

    周文瑾僵硬地向他敬礼,他微笑回礼,四目相交,交换着无言的较量。

    “这里是郊区,时间这么晚,不好打车,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了,有晚班公车的。”姚远慌忙拒绝。

    “那就谢谢首长了。”周文瑾到非常爽快。

    姚远悄悄踢了他一脚,他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直接坐了上去。

    姚远瞠目结舌。

    诸航唇线一抿,脸色沉了沉。

    卓绍华对着姚远笑,“快上车吧!”

    姚远嘿嘿坐到周文瑾身后,拿眼刀一下一下地戳着,压着声音问:“你脑袋没被门给挤坏吧,这车能上吗?”

    周文瑾专注地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诸航无言地仰起头,今夜,月朗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