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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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曼不知任逸飞要做什么, 但见他自带‘别和我说话’的气势,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看他离开, 一边想着刺激青鸿得些信息的可能性。

    “你和这个npc合作, 就不怕他是鬼?”

    任逸飞走后, 暗处一直看着他们的玩家从木柱后面走出来。

    这是个青年模样的玩家,看身上衣饰, 似乎是这里的守卫。

    萨曼没有任何意外, 他之前就察觉到有人:“这是我的事。”

    “那么,考虑一下和我合作, 信息共享?”这个青年模样的玩家看着他,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昨晚出去了, 对吧?”

    “合作?”

    萨曼看着他,上下打量。

    这个玩家明白他的意思,合作总得有合作的价值,他笑道:“我知道之前几个玩家是怎么失踪的。”

    说着, 他按住自己的眼睛, 手指青筋绷起, 指甲变得尖锐。萨曼看到他的指甲扎入眼睛边缘, 直接挖出一个眼球。

    “共视?”萨曼想起某种道具。

    指定一个对象绑定,共享对方看到的所有画面,并且不需要经过那个人的同意, 很有用的高级道具。

    不过使用的时候两只眼睛同时看到两种画面, 多少有错乱感。

    在高级稀有这四个字面前,这点小缺陷算不上什么。

    跑过来和他商量要合作, 说明能力有限。但是这样有限的能力, 却能拿出有钱也买不到的高级道具, 只能说明背后有人。

    要么是和高级任务者有交情,要么就是大的团体出来的吉祥物。

    这类初出茅庐的鸡仔儿……萨曼迅速把这人分析了一遍,认为有利可图,脸上笑容更多几分真实。

    没进入荒芜之角前他就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资本家,如今只会坏得更坦荡。

    “对,”这个玩家用着空洞洞的血管扭动的眼眶看着萨曼,“我绑定了其中一个玩家,共享看到的画面。从他离开房间,遇到麻烦,到最后……我全都知道。”

    “不够。”萨曼摇摇头,共视这个道具,限定一个副本只能绑定一个玩家,那个玩家一死,这个道具就算是废了。

    “呵呵呵呵。”这个玩家发出得意的笑声,他伸手将眼球按回去,转动两圈才恢复正常模样,“如果我说,那个玩家还活着呢?”

    嗯?这倒引起萨曼的好奇了。消失的玩家居然还没死亡?

    “事实上,活着的不只是他一个,我可以看到其他人,昨儿见过的豹妖和狐妖也在,甚至还有几个npc。”这个玩家说到这里,直接停住,这些筹码已经足够。

    萨曼伸出手:“你叫我大鹏吧。”

    但是现在轮到这个玩家挑选了:“昨天你看到了什么?”

    萨曼微微勾起唇角:“昨夜我出去逛了一圈,还发现了一处有人看守的地方,发现了一点被人隐藏的小秘密。”

    这个玩家有些惊讶:“那个npc领路?”玩家们可是一出门就受到攻击,别说找线索,活下来就不容易。

    萨曼不说话,默认了。

    这个玩家叹了一口气:“被npc包养的感觉真是好啊,羡慕嫉妒。”

    萨曼张张嘴,刚要反驳,这个玩家又说:“我叫青麟。”

    交换了角色名,也就是合作了。

    青鳞把之后的一点线索说出来:“通过那个人的眼睛,我看到很多玩家被吸入某个特别的地方,有些被一点点吸干,有些逃出来。”

    萨曼一下明白了什么:“npc都活着。”他刚刚一句都没提npc,可见npc是另一种情况。

    “活着。”青鳞露出微笑,“只有一个东西会因为限制不能对npc下手。”

    是的,只有一个人受到这种限制。

    ‘鬼’。

    玩家们趁着白日寻找线索和寻求合作的时候,那边少数几个妖魔也发现有人失踪。

    “她若要走,必会给我留下线索,怎么可能不说一声就消失?”说话的是一个鼠精。

    睡了一觉老婆就失踪了,他显得很是焦躁。

    这一次的春日宴,青鸿除了发请帖邀请一些有排面的大妖,另一方面也不禁止小妖魔进来。于是就有了很多没什么名气,来凑凑热闹的小妖。这个鼠精夫妇便是如此。

    “或是被人杀了?”别的妖魔事不关己。

    鼠精摇摇头:“不可能,我与夫人有契约,她死了我不会不知道。我确定她还活着。”

    他趴在地上嗅了嗅,大哭道:“我妻子的气味就在这里断绝了,到底是谁带走她?”

    鼠精实在弱小,妖魔的世界里,弱小者连哭诉都无法引起关注。

    这一片的小妖魔都散开了,他们三三两两讨论着昨日大妖们的宴席,想来一定珍贵又美味——虽然他们这些小妖无法上场,但是昨日每人都得了一桌丰盛的食物。

    没有人关心鼠精和鼠精失踪的妻子,更没人关心其他消失的小妖。

    “你确定你的妻子还活着?”一个有些清冷的声音在鼠精身边响起。

    鼠精一下抬起头,但他找不到说话的人。

    “你在和我说话?”

    “嗯,”那个声音又说,“你能否联系到她?”

    鼠精犹豫片刻,说道:“回前辈,小人试过,都没有回应。”

    “我知道了。”

    “前辈稍等,”鼠精看四边无人,小心拿出一个橘子大的灯笼,“这是我妻指尖血,如果靠近她百米,就会有荧光。我不知道前辈您想做什么,如果您遇上了,还请您救一救。”

    “前辈?”鼠精小声喊着,没有人回应,他不由得失望。

    小灯笼晃了晃,不见了,鼠精激动得眼睛一红:“多谢前辈!”

    他知道,这是神秘人应下了。

    “你们一族擅长打洞吗?”任逸飞问,老鼠妖的话,多少有点天赋技能吧?

    鼠精一愣疑惑地回答:“我们一族擅隐身。”这位前辈不知道么?

    隐身?隐身好啊。

    任逸飞立刻有了新想法,他随手摘了一根枝桠,指尖拂过,枝桠幻化成昨日那种鹿角花的样子。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肯定有人知道。交给谁呢?

    “你将此物交给孔雀,我自会帮你找到夫人。”

    鼠精一听是孔雀大妖,心里发苦,可是想想自己老婆,还是咬牙应下:“是。”

    取了酒,任逸飞回到暂时的居住地。

    晚上的停云阁陷阱重重,不许随意出入,白日的停云阁却对外开放。除了各自的房间,没有哪里不可以去。可以说白天是玩家的友好时间,除了……

    任逸飞。

    虽然没有被监视的感觉,但是路上遇到的那些侍女、守卫、仆人……基本全是黑化师弟的人,任逸飞的行踪就像是透明的。

    他前脚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很可能后脚文件就出现在青鸿的案头。

    有一种重回娱乐圈的微妙感。

    当然,他也可以用一点小技能,比如原主自带的隐身能力,然后去顺个小酒,拉一个受害者妖魔交谈。

    然而这个小法术是有限制的,比如气息、声音都无法隐藏,比如会被大妖看穿,比如持续时间太短。

    “既然我不行,那就让行的去。”任逸飞有了一个好主意。

    他抽出一张白纸,对折,一点点撕出一张纸鸟,轻轻一扇:“去吧。”

    纸鸟的翅膀扇动,它在微光中拉长了,扁扁的纸张鼓起,像是一团揉过的面粉团。这面团里伸出一对翅膀,露出脚,化出五官,变成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

    ‘它’展翅飞行一圈,落在任逸飞的手指上,歪着脑袋,一双黑豆豆眼瞅着任逸飞。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甚至是气味和呼吸,都真实得没有破绽。

    他的技能‘幻戏’,若是直接对着人施用,那便是幻术形式,让人看到幻象。若是以什么东西为媒介,就是类似这样的傀儡。

    这样还不够。

    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麻雀身上,他脸色白了一下。

    化出傀儡用不了多少力量,但是借用傀儡的眼睛耳朵探听消息,就需要他付出更多代价。

    “去吧。”

    麻雀振翅而飞,它从窗口飞出,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路上看到了不少到处寻找线索的玩家,也看到醉得东倒西歪的妖魔。

    没有人会去防备一只随处可见的小麻雀。

    于是任逸飞透过它的眼睛看到了更多建筑,甚至看到一个停着飞马马车的平台。

    任逸飞对自然演技的执着延续到了麻雀的身上。

    它不是朝着目的地直冲,而是走走停停,偶尔后退,偶尔找别的小麻雀,组成个团体。除了不开口说话,它看起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只麻雀。

    小麻雀终于行至主人家住处,也正是最中心的位置,门外匾额上写着‘千岁殿’。

    这里和外面又有不同,侍卫更多,两队交叉巡逻护卫,手里还牵着鼻子灵敏的犬类,算是守卫森严。

    小麻雀停在院墙上,刚好一个巡逻队路过。他们瞧了瞧麻雀,见着没有异常,就走了过去。任逸飞还在里头发现了一个玩家,正百无聊赖地揪自己头发。

    这时候另一只真的麻雀飞过来,落在小麻雀旁边,啾啾两声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麻雀再次起飞。

    千岁殿是传统中式庭院,进门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中间是一条石板路,两侧绿草茵茵。天井两侧是厢房,往前走是正房。

    小麻雀本来往正房飞,却耳尖听到左侧有人争吵的声音,便飞去侧殿走廊的屋檐。

    吵架的约莫是可以作主的,因为几个侍女都听到了声音,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小麻雀仔细一听,果然是之前听过的,宴会主人的两个夫人的声音。

    “也不知那人什么魅力,让姐姐这样死心塌地的。昨日一见,不过尔尔,不过有一张好看的皮。姐姐若是喜欢那张皮,不如我使计剥了来?”

    这是侧夫人的声音。

    那声音又笑着:“再说了,他心中也无你,何必呢?我等妖魔,寻的不过就是一个潇洒快活,姐姐这样,倒像是那些为情所困的人类,实在不利落。”

    这些话透过傀儡的耳朵,一字不漏进入任逸飞的耳朵。

    哎呀,他以扇尖点唇,这话似乎不该他听。

    正犹豫是否离开,之前才见过面的大夫人的声音出现了:“这些事与你无关。”

    “姐姐别恼啊,我也是为你着想。”侧夫人笑道,“你我是并蒂双莲的姐妹,曾经一块土一根藤,一片朝晖一片雨露,如今又‘嫁’同一人,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可是一家人……”

    期间好一阵沉默,任逸飞也不知道里面两人是什么表情,大抵是一个得意一个失意。

    “当年,我不该带你回来。”大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念之差,一错再错。”

    “姐姐是真的老了,”侧夫人的话语却不客气起来,“百年前的事翻来覆去说了三五回,姐姐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侧夫人笑了几声,才继续说道:“我心里自然念着姐姐的恩,否则姐姐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就凭姐姐与青鸿的‘夫妻情分’?”

    “花篱,劝你适可而止,人皆有逆鳞。”

    “姐姐别生气啊,”侧夫人说是别气,语调却带着挑衅,十分不客气,“我还得谢谢姐姐当年的收留,我这才‘有夫有儿’。”

    任逸飞听着这话,心说这是要扎大夫人的肺管子,她有心上人是一回事,丈夫不忠是另一回事。

    大夫人却没有很生气,而是用一种麻木到近乎平静的语气说:“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我永远不会后悔。死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