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豪门案中案 > 第十四章 祠堂

第十四章 祠堂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你怎么和一个疯子做邻居?”我结结巴巴地嚷道。这要是冯容止的主意,也太缺德了吧!

    “她在这里很多年了。”许是我看错了,他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哀伤,“是这个月整修屋顶,才把她挪了下来。”

    等等,好多年了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在这里的时候,楼上就一直有这么个疯子?

    “不过这个疯子长得真美。”我仔细地回想那惊鸿一瞥,不知为何竟觉得可惜。齐刘海下面一张秀丽的瓜子脸,杏仁一样圆的,有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都说女人似花,而她,却是那么空洞的,没有灵魂的一朵永生花。

    “要是不美,也就不疯了。”他叹了一口气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吗,那个拿了市级交际舞第一的吴溶月?”

    “吴溶月?”我惊呼道,怎么会是她?吴溶月怎么会是个疯子?

    “要疯还不是一眨眼的事?她父母来闹了几回,终究是没什么用,不过是占着个编制养老罢了。”老张站起来,顺手把那些检查扔进纸篓,“唉,也不知道她和顾怀之什么仇,谁提她跟谁疯。”

    太阳已经跌到后山去了,还是下午的走廊里竟然泛起了冷意。这楼里还有多少秘密藏在那些微笑的面具之后,又有多少吃人的修罗横行在阳光明媚的大道上。

    “师父你放心,”我咬牙道,“有机会我会去求顾处,让他找冯容止——”

    “别惹他们。”老张拜拜手,脸色凝重地看着我,“倒是你要小心那个姓顾的,别在他手里吃了亏。”

    对这话我大不以为然。老张他真是多虑了。顾怀之可是苏郁芒的亲舅舅,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又干嘛要去和我过不去呢?

    “先考之裔,百世其昌。稽我苏氏,源远流长。”高台上,身着黑色右衽大襟祭服的族长,用苍老的声音念诵着祭文。他的身侧是一架黄花梨灵芝纹开光案,上面摆着祭祀的三牲,沉沉暗色的宣德炉里,奇楠香正燃得如火如荼。影壁上绘着的,并不是常见的蟠龙雕凤,而是一幅古朴的苏武牧羊图。

    这一脉的苏氏向来十分傲慢,因为距S市的县志记载,他们才是千年前那位持节汉使苏武的嫡系子孙。

    大殿前,苏家的男丁们或跪或立,人人手持白玉圭,低声随之念诵。四处浓烈如低云的香雾,正是历代祖先的福祉笼罩着他们的子孙。

    苏家的女眷就没这么幸运了。放从前,她们只能是新婚时祠堂外面的遥遥一跪,到死都不会跨过门槛。现在虽说是男女平权,却也只能像我等无关闲人一样,在树荫里远远窥看。

    开祠堂,上香,念祭文,,眼看着太阳已经挂在了头顶,那认祖归宗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却依旧遥不可及。在一片片的青色祭服里,我找到了苏郁芒。他头戴玄色竹皮冠,一张清秀的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而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正是今天的主角,叶景明。

    没错,苏董事老夫聊发少年狂,已经决心将认儿子这件事贯彻到底。现在既非清明,又非除夕,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法子,硬是逼着这一任的族长开了祠堂。按南边的规矩,管你是滴血认亲,还是弄什么亲子鉴定,只有上了族谱,才是真正的算了数。

    树荫下,苏玫依旧噘着嘴,满心的不情愿全写在了脸上。我估计要是换她做主母,怕是早就拿个大扫把将这伤风败俗的“野种”赶出去了。反倒是苏夫人要从容许多,她手持一把工笔花鸟的美人团扇,以一种轻扑流萤的姿态,安然端坐在为她备下的酸枣木玫瑰椅上。

    按理说,她应当是这其中最尴尬的人,可事实相反,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来看,她其实和我一样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旁观这一出沧海遗珠的闹剧。

    “兴!”族长抬眼望了一眼天空,大声宣布。

    顿时鞭炮大作。四溅的红纸绽放如花,喜气洋洋地向人们扑过去。墙外亦是轰隆隆地响做一团,估计是他们按着时辰点燃了那一排黄澄澄的礼炮。呛得人直咳嗽的烟雾中,两个身着深红祭服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分别从正殿两侧缓缓步上台阶。他们手里端着暗色漆面木盘,上面放着一红一黑的两个麻布小袋。

    “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怒而威,黑色主祭服随风翻滚,如同一位上古与天对话的灵巫。

    男人们恭敬地弯下了腰。就连一旁的女眷们也都纷纷的从椅子上起身,一脸凝重。我站在围观的闲人里,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种自己穿越回了古代的错觉。

    “宗功族德,日月其光!”族长伸手拈起两只麻袋,将里面的粉末倒了出来。一堆灰白,一堆褐黄。灰白的是祠堂前宣德炉里的香灰,褐黄的,便是这祠堂后祖坟地中的泥土。有白有黄,正如人生来有骨有肉,也寓意着本族子孙皆是父精母血,不可轻易流失于外。

    叶景明手持分叉老柳枝,从队列中闪出,缓缓地跪在香案前。一身青色祭服衬得他面色白皙如玉,眉眼灿烂若星。如果说,苏三是神所宠爱的王子,那么叶景明那种凌然的气势,让他看上去更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先人荫庇,后辈安康!”老人伸手,将已然混合为一撮的尘灰倒在他的袖中。至此,整个仪式正式宣告结束,只要在随后印制的族谱上题写他的名字,永世永代,他叶景明,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

    鞭炮又一次地闹起来,这场冗长又不好看的舞台剧总算散场了。

    “沉死了。”苏三有些厌倦地解着脖子下的冠带,也不知道谁给他系的,居然在上面打了个死扣。他越是扯,那绳子更加地往肉里勒。

    “还是我来吧。”我踮起脚伸手去够竹皮冠,借着这一瞬的工夫打量他的脸。比起他的兄弟,苏三有着更加柔和的侧脸以及琥珀一样的蜜色眸子,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心生暖意。是啊,那位是受上天所庇护的帝王,可是我,只会去眷恋眼前的这位小王子。

    没有人会背对阳光而选择深寒,不是吗?

    “呦,你也来了。”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不是苏家的人,就赶着来祭祀吗?”

    我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苏玫又来找麻烦了。这会子苏三正忙着去做最后的拜礼,身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朝我们投过惊奇的一瞥。在这种场合吵嘴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头一低,就打算从旁边走过去。

    “我母亲不会认可你的。”就在我匆匆经过她的一瞬,她如同毒蛇吐出了信子,“你做梦也不要想着上什么苏家的族谱!”

    我愕然抬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这时苏夫人正在整理她的裙摆,转眼见到是我,便朝我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透出来的除了淡漠,还有隐约的几分冷傲。

    这才是她真正对我的态度吧,那天的热情无非是碍着苏三在,不想让他不高兴而已。我有些木然地站在那里,阳光烤得皮肤一阵阵地发痛,而苏玫母女那蔑视的目光,更是像酷暑一样,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头。

    “你怎么了?”是苏三,他手里还抱着个香炉,只匆匆一眼,便察觉了我的异样。

    “我帮你解带子。”我强笑着,竭力用模糊的视线去够那根怎么都找不到的丝带。

    他微微地皱着眉,我想去给他抚平那眉心的竖纹,却不经意间看到一滴泪在地上丝丝地被烤干了。

    真是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慌乱里扭头就要离开,却被他牢牢抓住了手。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谁知他竟然一把拉着我的手,拽着我就往祠堂后面走。

    这是要干嘛?我有些诧异地跟着他一脚跨入了祠堂的后门。这里是拜放牌位的地方,常年香火不绝,群山似的木牌如同祖宗的一双双眼睛,密密地打量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

    当中一张嵌绿石面紫檀条桌上放着本厚厚的册子,由于年代久远,纸张也早已泛着枯槁的黄。上面用清秀的蝇头小楷一行行地写着些字,苏仪洺,苏高氏,苏仪悦,苏赵氏,,,

    看来,这就是那本被苏家视若连城之宝的族谱了。

    “这怎么,,还被虫子蛀了?”我有些敬畏地望着它,突然发现了纸页上指甲盖大小的破洞。惊讶之下,我又翻动了几页,发现每隔上那么几张,就会有破洞出现。

    莫非这祠堂太有灵性,就连虫子也变成搞断代史的了?仔细看来,这些破洞的边缘十分地整齐,隐约还透着焦黄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灼烧的一般。

    “那是历代不守规矩的人,被族长用祠堂的香除了名。”苏郁芒淡淡道。黑暗中,那破洞正如罪人怯怯的眼,用空洞的眼眶无声地向我们发出哀求,“而所谓的不守规矩,也不过是按着自己的心意来罢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抓起了笔,蹭蹭蹭地就往上面写。

    “喂,你这是要做什么,,,”话音还未落,两个丑的如狗爬一样的毛笔字,已然落在了他的名字旁边,虽然潦草,我却还是认清了——

    那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