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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这下口下得也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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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奚道:“也是,算上曾凭,今夜赴晏的也不止曾尚书您一人啊。”然后他持扇拱手,转身向贺兰澈请示,“太子殿下,既然有证人在,曾尚书与郎中怕是暂且洗不清嫌疑了,依微臣看,全抓了吧?”

    贺兰澈微一点头,抬手一挥。

    羽林卫一左一右分将曾友谅与曾凭押解在地。

    贺兰澈冷声吩咐一句:“带走!”然后看了一眼沈奚与裴明珏,道:“小裴,青樾,你二人跟本宫回宫。”

    羽林卫很快牵了两匹马来。

    裴明珏默了一下,低垂着眸子走过去。

    天就要亮了,这一夜死生之劫,他虽能护她自昭合桥的血雨腥风中险险求生,却无法在随后波云诡谲的谋乱中为她求得一片安宁。

    分明是这局中鱼,却像一个局外人。

    裴明珏一言不发地翻身上马,却终于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了江晚晴一眼。

    江晚晴也正抬起眸子,朝他望去。

    四目相对,裴明珏微微一愣,别开眸光,回过头打马离去了。

    贺兰澈一走,朱觅萧与众臣看完这一场大戏,也拉拉杂杂地互相作别走了。

    近破晓时分,应天城仿佛浸在一片暗色的水雾里。

    方才贺兰澈问话,脑中的弦一直紧绷着,竟没顾及上肩伤,直至此时,肩头的镇痛才忽然传来,陆应淮闷哼一声,因失血太多,险些没能站稳。

    江晚晴要去扶他,却被他退让一步,避开了。

    陆应淮扶住肩头,目色沉沉望着街巷深处,问道:“名字。”

    江晚晴沉默一下:“姓谢。”

    果然。

    难怪老御史看了江晚晴的《清帛钞》后,指着其中一句“天下之乱,由于吏治不修;吏治不修,由于人才不出”(注)说:“此句有故人遗风。”

    难怪当年老御史只见了江晚晴一面,便拼了命,舍了双腿也要保住她。

    原来她并非只具故人遗风,她根本就是故人之后。

    陆应淮这才偏过头看她,又问:“叫什么?”

    江晚晴眸中闪过一丝惘然,低声道:“我没有名,只有‘阿雨’一个小字,阿翁从前说,等我及笄了,会为我起一个好名字,可惜,”她一顿,“没有等到。”

    陆应淮心中一沉。

    都察院的小吏牵了马车来,站在长巷尽头等他。

    陆应淮默了一默,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管江晚晴,朝马车走去。

    他有些惘惘然,这一生他从未亏欠过任何人,除了五年前老御史的托付。

    可这个托付的真相,竟如此荒谬。

    陆应淮心中仿佛涨了潮的孤岛,每走一步,便有一个念头起,一个念头落。

    他十九岁进都察院,只愿承老御史之志,肃清吏治,守心如一。

    印象中,唯一走得近的女子,是老御史的孙女,故皇后去世前,老御史做主,为他与其孙女订了婚期。

    那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他只跟她说过两回话,连究竟长甚么样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还未迎她过门,她就患急症过世了。

    陆应淮帮老御史料理完后事,站在白幡满目的府邸,忽然想,这样也好,他本就是寡淡之人,此一生,做好御史这一件事便好,旁的甚么顾及太多,反会怠慢了去。

    他一直觉得这样就好,直到老御史去世。

    他临终时说,江晚晴这一生,太难太难了。

    他还说,你一定要找到她,以你之力,守她一生。

    陆应淮心头蓦地一震,他顿住脚步,回过头去,只见江晚晴一个人站在桥头,望着满是残血断肢的桥头,不知在想甚么。

    他从前一直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是自淡漠里生出了巧言令色的花头,可眼下看去,却像是苦中作乐自顾冷暖。

    他觉得她孤伶伶的。

    陆应淮蓦地回头走去,一把拽紧江晚晴的手腕,不等她反应,折身往回:“跟我走。”

    这日芒种休沐,没有廷议,不必赶时辰。

    近皇城已是天明时分,贺兰澈遣去羽林卫,命裴明珏与沈奚跟着,一起往东宫走去。

    不远处,奉天殿的宫婢正在灭灯,爬上长梯拿竹竿微微一勾,挂在檐下得灯笼就被摘了下来,远望去,好像一盏一盏星辰跌落。

    贺兰澈侧目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裴明珏,问:“那些锦衣卫,是陆应淮带来的?”

    裴明珏没有作答。

    贺兰澈冷哼一声道:“朱沢微想杀你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筹谋许久布此一局,请来的暗卫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南城兵马司不过一群草莽,如何与他们抗衡?再者,昭合桥头的断首残肢刀口利落,除了锦衣卫,还能是旁人干的?”

    他说到这里,脚步一顿,负手面向宫楼深处,缓缓问道:“那个江晚晴,惹出多少乱子?”

    裴明珏也蓦地停住脚步,他双手倏然握紧,却强忍着心中突生的愕然,没露出一丝情绪。

    贺兰澈颇意外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错,有长进。”

    早在沈奚凭空带出一名婢女时,他就猜到江晚晴的身份了。在联想到她这夜换过衣衫,以及在之前,在宫前苑耳房,裴大人为她拼死抵门不开。

    裴明珏是跟在他身边长大的,旁人瞧不出的异常,他能瞧不出?

    若非有天大的秘密要瞒着,凭裴大人的个性,怎么肯在那许多人前应了自己的亲事?

    贺兰澈又看沈奚一眼:“你也知道?”

    沈奚道一本正经道:“不知道,但陛下这么一问,微臣恍若醍醐灌顶。”

    贺兰澈知道他又在耍花腔,懒得理他。

    再一想,沈青樾虽强词夺理地为江晚晴打了掩护,但他确实没看错人。

    这个江晚晴实在聪慧,当即便猜到沈奚的目的,硬是把自己说成了一个证人,将脏水一股脑儿全泼回在王氏手下的吏部身上。

    如此摇身一变,变成自己手里一个必保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