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章 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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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白熙的声音，十一的双腿像是被浆糊黏住，再也无法向前迈出一步。
楚陵大步上前，道：“主人久等客至天经地义，待客之道不就该如此么？”走了两步，注意到十一的停滞，退步回来，指向白熙玩笑道：“还不快上去看看，这便是名震东陆的白熙。多少人求而不得见呢。听说从前白熙凯旋时，画京城的姑娘们为了见他，全都挤在街道两旁的阁楼上，相互踩踏呼痛的声音比欢呼声还要响亮。”
十一勉强笑笑，只觉得楚陵的手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却让她僵硬冰凉的身子感到了淡淡的暖意。
提了呼吸，十一步履飘忽地跟着楚陵上了小阁。
楚陵不等白熙请，便自然而然地盘腿坐到了白熙的对面。见白熙的目光落在十一身上，楚陵一边给自己斟着茶，一边简单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属下，编号十一。”
白熙的目光滑过十一面上黑紫线条勾勒的蝴蝶面具，淡淡地客气道：“蝴蝶公子，久仰大名。”
十一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白熙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一在他的身侧坐下。
白熙低头拂了拂茶盖，白腾腾的雾气扑上他的睫羽，镀上了三分茶香。他的姿态雍容不迫，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然而手指的每一寸挪动都似精心设计的一般，极尽优雅从容。似随口一问：“范先生请你来的？”
楚陵悠悠一笑：“我不过是听说你戒了酒，关心情切，等不及地便前来探望。”
白熙挑眉：“哦？昨天不说是为了给我送美酒来的么？”
被当场揭穿，楚陵也不赧，改口道：“云尺复国大典不日将会举行，我也顺带来凑凑热闹罢了。”
白熙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说：“你来了正好。南郡虽不算富庶，但是这些年来士农工商各行各业也算被规整得井井有条，手下的人各司其职，只要没有外敌入侵，郡里的事不需要多费心。我带你去到处看看，认识认识人。”
楚陵不领情：“我以为你会急着去寻人，没想到你还有闲先接待我这个不速之客。”
提到寻人，白熙的双眸上瞬间爬满黯然，语气也生硬起来：“寻人的事，我自有计较。”
楚陵偏偏不懂看人脸色：“若你自有计较……”重重地咬了那个“自”字，“又何苦把我拖下水。”
白熙的唇角浮起苦笑，轻轻地说：“楚陵，这些年，我的确欠你太多。”语气里满是倦怠。
他俩的对话原本字字带刺，互不相让，白熙忽如起来的歉疚却打破了这一平衡，让楚陵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面上表情不变，仍是冷静自持满不在乎的样子，握着茶盏的手却渐渐收紧。
楚陵定了片刻，再次扬起笑，毫不在意地说：“这些是我的宿命，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把一切都归咎到自己身上。”话锋一转，“寻人之事，若我夸口说要阻拦，未必有这个能力。若我说要代你去做，你必定不肯。”
白熙抬眼看他，认真地说：“你说的对。”
楚陵索性和他摊了牌：“范先生请我来，原本是让我代你去的。他亦知道无法阻拦你去寻人。可是我想，你若不亲自去看看，必定不会心死。晟铭设了这个局，就是捏了你的弱点，让你明知是陷阱也要义无反顾地跳下去。那种信物，很可能只是他从落草斋取走的，又或是扶苏谷崖底拾到的。”
白熙薄唇紧抿，满目凄然，悲痛翻涌，让他有些不能自持：“是。就算我知道他精心布局是为了引我入瓮，但是只要还存有一分希望，我都无法放弃。我已错过一回，所以这一次，我再不能……”
楚陵讽刺地笑起来：“没想到你不再借酒忘愁，是因为学会了自欺欺人。”
“白楚陵！”白熙厉声道，带着明显的警告。
“啪”杯子的碎裂声打破了两人间拔剑张奴的气氛。
碎瓷片划破了手心，茶水和着血沿着白皙的手臂留下，楚陵毫不犹豫地撕了衣袖，几乎就要下意识地冲上去看十一有没有受伤，却在最后一刻生生忍住，只把布条递给了她。
两人方才言辞激烈针锋相对，几乎遗忘了静默不语的十一。
以楚陵对人的戒心，他肯带这个人来，白熙便知道此人绝对可信，不用戒备。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是，有十一在身边，他长久以来缺失因安全感而冰凉空洞的心里缓缓注入了暖意。心安的感觉让白熙忍不住情绪外泄，说了许多话。
十一的心思显然在别处，接过布条，机械地往手上缠了两圈，也没注意到布条根本没有扎在伤口上。十一空捏着拳，把手缩回到斗篷里，讷讷地说：“抱歉，打扰了阁主和……云……尺少主谈话。”
她的声音如此粗哑干涩，白熙略感惊讶之余，心头还似被什么蒙着，有些透不过气来。
楚陵趁白熙愣神的片刻，重新拾起了话题：“既然你执意亲自前往，我也不便再说什么丧气的话，我唯一所要求的，只有让十一陪同。”
白熙目光怪异地看向他。
让十一陪同？
楚陵这打的又是什么主意。若说不放心他一人前去，要带的，也该是他自己的亲信属下。虽说蝴蝶公子剑法超凡，但是他的属下中也不乏好手。况且，蝴蝶公子于近半年声名鹊起，而对于此人的来历，楚陵却是避过不谈。
虽然白熙对楚陵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但是这样奇怪的决定，他却不能莫名其妙地接受。
楚陵摊手道：“寻人的事，范先生拜托于我，本该是我去做的。可是对于那个拓国郡主，我实在深恶痛绝，索性顺水推舟将此事交给你。有十一相陪，范先生也不好斥我推诿。若是我亲自去，见到那个拓国郡主，我可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来。藏雪阁声名在外，偶尔办砸一两件委托，也伤不了名声。”
他这理由极为牵强，白熙冷笑道：“藏雪阁阁主这是在威胁？”
楚陵调转话题：“我知你信不过十一，”随即幽幽一叹道，“人心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又郑重地说，“我所能承诺的，只有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替你守护上京城。”
白熙眼瞳缩了缩，眼里混杂的情绪如潮水泛滥，又硬生生地全收了回去，以茶代酒，举杯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心安了。”
楚陵举杯仰头，掩饰住了眼中的无奈。
由始至终，十一的心里一片空白，似有思绪纷杂如万马奔腾，又似镜花水月空净无物。
“你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白熙顿了顿，又说，“去看看谭伯吧，这些年，他都很挂念你。”
下楼的时候，楚陵突然侧过头，“白熙，即使她还活着又怎样？亡国之仇不共戴天，你们俩注定不能相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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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勉强笑笑，只觉得楚陵的手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却让她僵硬冰凉的身子感到了淡淡的暖意。
提了呼吸，十一步履飘忽地跟着楚陵上了小阁。
楚陵不等白熙请，便自然而然地盘腿坐到了白熙的对面。见白熙的目光落在十一身上，楚陵一边给自己斟着茶，一边简单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属下，编号十一。”
白熙的目光滑过十一面上黑紫线条勾勒的蝴蝶面具，淡淡地客气道：“蝴蝶公子，久仰大名。”
十一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白熙做了个“请”的手势，十一在他的身侧坐下。
白熙低头拂了拂茶盖，白腾腾的雾气扑上他的睫羽，镀上了三分茶香。他的姿态雍容不迫，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然而手指的每一寸挪动都似精心设计的一般，极尽优雅从容。似随口一问：“范先生请你来的？”
楚陵悠悠一笑：“我不过是听说你戒了酒，关心情切，等不及地便前来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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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寻人，白熙的双眸上瞬间爬满黯然，语气也生硬起来：“寻人的事，我自有计较。”
楚陵偏偏不懂看人脸色：“若你自有计较……”重重地咬了那个“自”字，“又何苦把我拖下水。”
白熙的唇角浮起苦笑，轻轻地说：“楚陵，这些年，我的确欠你太多。”语气里满是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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