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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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苦涩分明的笑，那是清晰恸容的泪花。然，即便如此，那颗隐隐作痛的心，究竟又该如何才能够停下这般的自我虐待，走向自我救赎的圣灵之路？
“姐姐，姐姐……”抱头痛哭，却仍旧是无济于事。如今，这一道少年模样的蓝龙也终于没了主意。他拉不动她，也劝不过她。那么，会有谁，还会有谁能够前来此地，继而拯救出将近疯癫的姐姐呢？那个人，会是你么，大哥哥……
微然昂首，尽管泪眼模糊，可他却仍旧是坚定起神色站在这纷飞的白雪和气流之中远远遥看向了那一处来路——那里，那些青碧的竹竿漫延看去的远方，又出现你的脚步么？大哥哥，大哥哥呀——姐姐，她在等你救她！你快来，你快点来呀，大哥哥，我求你了，大哥哥……
◇
那是一场近似于虚幻的梦。而在那场无助的梦的外边的人间世界里，悼灵和相思依旧还只在房间里束手无策——
这个房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受到过力量的冲击。那么，也就是说，无论是那个灵魂记忆被封存的晓寒，还是霖儿，他们都没有做出任何暴力的举动来冲破这个房间！而也同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从窗户和门口这唯二的两个通道离开。“那么，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一边心绪思忖着，悼灵却不禁只将自己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琢磨不透，根本就想不到他们所要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将自己隐藏在这个房间里的哪个角落里——而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存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气息。换言之，他们是遁空去了别处？不可能！就算是遁空而去，也一定会突破房间的呀！那么，究竟，是去了哪里？蓝龙，晓寒，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然后，他的眼神便清然地落在了相思的身上，不禁却又只转念想道：莫非，是刚才相思去找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已经离开？可是，我在房间里也并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离开啊！那么，那么……
“不对！”突然心绪幽幽一动，悼灵不禁脱口而出，却是叫那相思也只微微地朝他靠近过来，凝神地看向他冷峻而严肃的脸庞，心里却是只不禁一阵翻腾。然而，她却终究还是绝难听见那悼灵心下的思忖之言的：不对！并不是那条蓝龙掳走霖儿的！如果霖儿她那么真诚地相信那个人，而且还当自己是他的姐姐，那么，会不会只是因为做弟弟的没有理由去违逆姐姐的意思，所以才会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自己？没错，就是这样。应该，是她自愿地“带”着那个人一起走的！要不然，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走得那么神秘，让人难以发觉——
他不禁开始相信霖儿的身上是隐藏着某些秘密的！没错，要不然，她不会在看见明昭和缱绻无辜死去之后却爆发出那般可怖的力量，而如今，她也断然不该逃离出自己的感觉范围的。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就是她的身上依然有着某种可以不让自己察觉到的甚至远远凌驾于自己感知能力的力量！但是，那到底是什么？而她，到底又为什么非要离开自己不可呢？还有，霖儿，你到底，会带着那个人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这里呢？
深思苦想，却始终难以明白。末了，悼灵也只好暗暗地垂下头，阖起眼，仔细地去斟酌霖儿可能会用到的办法。然而，也正在此时，他那身侧的相思却只不禁一声惊呼，继而却是惶恐胆怯地靠近了他，抓紧了他的臂膀，颤栗着说：“大哥哥，大哥哥！救命啊——女鬼，女鬼呀！”她差一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过还好，悼灵及时地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
微然一眼相看过去，仅只一个瞬间，悼灵那皱起的眉头立刻便得到了舒缓——那是一袭绯红的血衣，绯血的烟雾环绕着她的身体，若隐若现，像极了可怕的吸血女鬼。然而，那悼灵却终是毫无畏惧神色地只对着那个突现的“女鬼”报之一笑，低声急切：“二嫂嫂，二嫂嫂！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千言万语，终是难以诉尽。然，即便如此，他那眼前的绯衣女鬼却只凄声，惨笑——
“悼灵。你听我说。”他立刻便缄口不语了。“我之所以不能出来，是因为翎飞公主的力量一直压制着我，不容我现行，所以我才会一直都没有办法出来见你。不过现在，霖儿暂时离开了你的身边，所以我才会得以偷到一些气力出来见你——”
“二嫂嫂，你的身体好像……”悼灵一脸忧伤关切地问，“你在我的身体里面没有得到好好的休养么？还是说……”
可是那弥月倾衾公主却是微微地摇了一下头，示意不必在意自己，只继续地说起着自己这突然现身而出的原因：
“别管我了。悼灵，我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浪费。所以，你听我说——公主殿下，你要去救她！别慌——”她一把用力地探出手，试图抓住他战战兢兢颤抖起来的手臂，然而却终究只能是无能为力的了——毕竟，她早已失落了身体。而现在她眼前的人，也不再是那个降临于满月之井里的灵魂之体。
“二嫂嫂，你说，我听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做好心理准备的。”悼灵的脸上只染满了一阵分明的畏惧和怯意。
“好的。我继续说。”她的眸子里却是染着一层厚重的血色，而她的整个脸颊都仿佛瘦削了许多，显得疲惫至极。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仍旧是现身在了他的跟前，竭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他，拯救他的知心爱人——如此，又叫人如何不能感动和愧疚呢？
“公主，她是施着咒语去了另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是一处名唤‘丕绪清河’的地方，只有这一道咒语才能够让你通到那里——”说话之间，她的手掌心上不尽然却是飘晃起来数个金光灿灿的字体。然而，悼灵根本就没有那个心神去关注那些咒语是什么。他只悲戚着神色看着了弥月，久久难以心安，只听她道，“悼灵，你要去那里拯救她！她的心，已经开始了彷徨。如果失去这次机会，那么殿下，殿下就会变得命途多舛！你要去帮助她，拯救她，让她鼓起勇气来接受宿命的降临……”
“宿命？”悼灵不禁稍稍错愕，惊诧着问，“会是怎样的宿命？二嫂嫂，二嫂嫂……”悲声急切，然而那悼灵却终是只见着那眼前的绯衣女子神色逐渐暗淡，末了，却竟是只咻地一声连带着那道还不让人记清的咒语一并消失不见了！如此来也匆匆，如此去也匆匆。二嫂嫂，二嫂嫂，你叫我该怎样去面对二哥哥呢……
然而，待得他那面上的忧伤渐渐散落之后，他这才突然发觉他刚才并没有记清那个咒语，他更加没有问清楚那个咒语到底应该如何使用。那么，该怎么办？是应该聚齐精神和回归到自己身体里的二嫂嫂再交谈一次，还是……突然，他的身边悠悠然晃起了一道分明的淡紫色——“相思！”
“相思。”悼灵急急转过头来，反倒是吓了那小女子一跳，只不禁战战兢兢地听着他道，“你刚才，有看清那道咒语上写的是什么吗？”
“好像……”原来是这个问题啊！相思只微微皱起了眉头，深思了一阵之后便咬着牙肯定地说，“是什么‘青鸟之净，自在清明。青鸟之径，繁花再现。’对，没错，就是这一十六个字！我看得很清楚，不会有错的！”
“十六个字？你确定？”悼灵只狐疑地问道。然而，一转眼他却又只严肃起神色，愤愤咬牙：“不管了，没时间了。十六个字那就这十六个字吧！”时间不多了，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二嫂嫂也不会竭尽全力跑出来见我一趟的！那么，就得靠着直觉了么？
环顾四周，寻找着任何有可能炫放出光芒的地方。然而，却终是一无所获！没办法，到了最后，待得所有自己猜测之中能够用来施用咒语的东西都不曾让自己所能见得，那么，悼灵终于只能够紧紧地咬了咬牙，一声长啸而起：“青鸟之净，自在清明。青鸟之径，繁花再现！”青鸟，青鸟哟！如果你要我帮助你找到你的霖儿，如果你不希望你的霖儿会出现任何的状况，那么，你就呼应我一下吧！丕绪清河，那个地方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够让我抵达了，不是么，青鸟——
内心之中，正是在翻江倒海，苦苦的悲声只在他的灵魂之中沿着细细的经络疾驰向前，向着那灵魂之体某一处地方被幽禁着的一缕残魂，放声，哭唤，求援！——青鸟！你会回应我的吧！为了你的霖儿的安全，即便是我的二嫂嫂拼了命都要来帮助他，那么，你呢？你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唔啊——”如其所愿！灵魂深处，那遥不可及的一处地方竟是忙不迭地回应起一阵尖啸的嘶吼，颤人肺腑，却仍旧是久久不愿意停下！但是，悼灵他知道！他成功了，是的，他成功地呼唤了那个本应该陷入沉睡的残魂灵魄！青鸟，他就是青鸟，那个霖儿正在苦苦寻觅的人！只有青鸟，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够相助于我成功地到达那个地方，那个叫做“丕绪清河”的地方！来吧！青鸟——我们联手，一起，去拯救霖儿——
分明炫目的光华急急地从那身前的大哥哥身上炫动出来，带着一分凛冽，带着一分期盼，亦带着一分决绝之心！然，即便如此，相思却终是只能够回身侧过眼角余光，根本就不敢朝着那一道耀眼夺目的青蓝之光里相看去一眼——仿佛，只要她再多看一眼，那样的光就足以刺瞎她的双目！
“这到底是什么？大哥哥，大
哥哥……”阖着眼，背过身，却仍旧是悲声呼唤着。然而，久久，她都不曾听见任何人回应她一句。末了，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睁开双眼，却终是什么人都不曾再见得，却终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的大哥哥——“你去了哪里？大哥哥，大哥哥，你答应我一声啊？”回首顾盼，欲穷其目，却终是无能为力，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不能与之携手……
“大哥哥，大哥哥……”她找不到，她找不到了……即便是她开口将那样的一十六个字反反复复一直吟念，却终是不曾离开半步，亦不曾见到丝毫的故人归来，只能够存留此地，欲哭无泪——原来，被人抛下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过？原来，在你们的心里，他比我重要，你们一直都在袒护我，而讨厌我！大哥哥，澜儿姐姐，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做得出来！他是个妖怪，不是么！
“我恨你，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这个妖怪，可恶的妖怪！”
——有时候，所谓的“仇恨”，真的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引子就能够彻底地引爆，焚火燎原，势不可挡。
◇
殷实的白雪厚厚地堆积在那一路前行的二人身前。冗长的冰雪过道之中，那一双再次结伴而行的空仙和瞬终于也只再度彼此相依，徐徐迈进，没有一点仇怨，亦不曾见着丝毫的愧疚或者嫌隙——他们，即使命运曾经让彼此之间有过那么严重似永不可修复的裂痕，然而如今，他们却终究还是可以那么淡定地将所有的事情放下，不去怨憎，不去迫害，只求留在对方的身边，只求在对方的心里能够存留下一段往事回忆，和微笑，和感恩。
——没有你渡海漂来，我就不会找来机会离开家乡而来到这个大荒。没有我曾经相助于你，你也根本无力返回——所以，明月啊！我们，其实是一体的。无论时间和生命将带着我们推移向何方，你永远都是那个最会让我安心的人，而我，也永远都是那个能够任你执手不偏不倚的少女，虚彦。
——我站在你的身边，跟随你的脚步，从一走到十，走到一百，走到一千……可是我真的知道，我和你之间走了多远，就必将相离多远。我多想让你回到从前，我多想再见着你那样明媚的笑一次。尽管会有些许哀伤的神色夹藏在你的眉梢，但是至少你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苦苦挣扎在这三界的惊涛骇浪之中。虚彦，如果可以的话，你回家去吧！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淡忘了这里所发生过的一切的……
“明月。”然，正在那瞬只心绪幽幽的感叹之际，那身侧陪着他一并走了许久轻羽白纱的女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静然地回首看向了身侧那因为她的止步而同样顿住了身形的瞬——隔着青碧的眼罩，瞬只分明地看着他那跟前一副晶莹的睫毛但只随着她的微微眨眼而炫起些许银白的光芒——那，竟是雪末么？还有，她的唇角，竟然隐隐还泛起了深紫的颜色。虚彦，你是被冻坏了么？
“什么事情？”尽管心下诸多疑虑和关切，然而这身旁的瞬也但只微微低声，并未曾在那面上表露出分毫的异样。
“我是在想。龙神，他会怎么做呢？”空仙的声音里充满了感伤的味道，让人不禁也只微微作痛，心头难忍，却只听她忧伤继续。“他一向都不太愿意将自己卷入到这纷争之中的。如今，他斗胆相助于晓寒蛟龙，是不是说，有些事情，其实真相远远要超出我们的想象？”
“你还是别乱猜了。”终于，瞬仅只冷声一语，一边折断她的话梢，一边也只继续向前迈进，不再看她。“虚彦啊！有些事情，我们知道的越少，或许越不会因此而伤及到我们——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是，如果你真的愿意以身犯险，我也无法阻止。但是最起码，我不能够让你还在我的面前就做出这样近似自残的事情来！”
“我只是猜测一下，没有别的意思。”空仙却是定睛，侧身，继而却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声长叹。“明月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不甘心，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些事情——龙神他是个好人。以前就是。而到了如今，你怎么能叫我相信他们的判定，去伤害龙神呢？”
“可是，我们还没有见到龙神，你就那么相信他了么？”瞬只微微停步，斜过头，一缕眼角余光清冷地肃杀过来，只不禁令人猛的心头一颤，如有雷击。“虚彦。你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么？”空仙却默不吭声。良久，瞬也只轻叹了一声，回首，凝望向了前方冷寂而更为阴寒的深处。“虚彦。我知道你以前是经历过很多苦难。但是，如果仅仅因为那些苦难就能够让你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我不会答应的！绝不！”
——那是苦涩分明的笑，那是清晰恸容的泪花。然，即便如此，那颗隐隐作痛的心，究竟又该如何才能够停下这般的自我虐待，走向自我救赎的圣灵之路？
“姐姐，姐姐……”抱头痛哭，却仍旧是无济于事。如今，这一道少年模样的蓝龙也终于没了主意。他拉不动她，也劝不过她。那么，会有谁，还会有谁能够前来此地，继而拯救出将近疯癫的姐姐呢？那个人，会是你么，大哥哥……
微然昂首，尽管泪眼模糊，可他却仍旧是坚定起神色站在这纷飞的白雪和气流之中远远遥看向了那一处来路——那里，那些青碧的竹竿漫延看去的远方，又出现你的脚步么？大哥哥，大哥哥呀——姐姐，她在等你救她！你快来，你快点来呀，大哥哥，我求你了，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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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场近似于虚幻的梦。而在那场无助的梦的外边的人间世界里，悼灵和相思依旧还只在房间里束手无策——
这个房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受到过力量的冲击。那么，也就是说，无论是那个灵魂记忆被封存的晓寒，还是霖儿，他们都没有做出任何暴力的举动来冲破这个房间！而也同时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从窗户和门口这唯二的两个通道离开。“那么，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
一边心绪思忖着，悼灵却不禁只将自己的眉头锁得更深了。琢磨不透，根本就想不到他们所要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会将自己隐藏在这个房间里的哪个角落里——而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存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气息。换言之，他们是遁空去了别处？不可能！就算是遁空而去，也一定会突破房间的呀！那么，究竟，是去了哪里？蓝龙，晓寒，你这个可恶的家伙！
然后，他的眼神便清然地落在了相思的身上，不禁却又只转念想道：莫非，是刚才相思去找我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两个人已经离开？可是，我在房间里也并没有感觉到他们的离开啊！那么，那么……
“不对！”突然心绪幽幽一动，悼灵不禁脱口而出，却是叫那相思也只微微地朝他靠近过来，凝神地看向他冷峻而严肃的脸庞，心里却是只不禁一阵翻腾。然而，她却终究还是绝难听见那悼灵心下的思忖之言的：不对！并不是那条蓝龙掳走霖儿的！如果霖儿她那么真诚地相信那个人，而且还当自己是他的姐姐，那么，会不会只是因为做弟弟的没有理由去违逆姐姐的意思，所以才会跟着她，一起离开了自己？没错，就是这样。应该，是她自愿地“带”着那个人一起走的！要不然，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会走得那么神秘，让人难以发觉——
他不禁开始相信霖儿的身上是隐藏着某些秘密的！没错，要不然，她不会在看见明昭和缱绻无辜死去之后却爆发出那般可怖的力量，而如今，她也断然不该逃离出自己的感觉范围的。那么，唯一可以解释的原因，就是她的身上依然有着某种可以不让自己察觉到的甚至远远凌驾于自己感知能力的力量！但是，那到底是什么？而她，到底又为什么非要离开自己不可呢？还有，霖儿，你到底，会带着那个人以怎样的方式离开这里呢？
深思苦想，却始终难以明白。末了，悼灵也只好暗暗地垂下头，阖起眼，仔细地去斟酌霖儿可能会用到的办法。然而，也正在此时，他那身侧的相思却只不禁一声惊呼，继而却是惶恐胆怯地靠近了他，抓紧了他的臂膀，颤栗着说：“大哥哥，大哥哥！救命啊——女鬼，女鬼呀！”她差一点就忍不住哭了出来。不过还好，悼灵及时地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
微然一眼相看过去，仅只一个瞬间，悼灵那皱起的眉头立刻便得到了舒缓——那是一袭绯红的血衣，绯血的烟雾环绕着她的身体，若隐若现，像极了可怕的吸血女鬼。然而，那悼灵却终是毫无畏惧神色地只对着那个突现的“女鬼”报之一笑，低声急切：“二嫂嫂，二嫂嫂！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你知不知道我……”千言万语，终是难以诉尽。然，即便如此，他那眼前的绯衣女鬼却只凄声，惨笑——
“悼灵。你听我说。”他立刻便缄口不语了。“我之所以不能出来，是因为翎飞公主的力量一直压制着我，不容我现行，所以我才会一直都没有办法出来见你。不过现在，霖儿暂时离开了你的身边，所以我才会得以偷到一些气力出来见你——”
“二嫂嫂，你的身体好像……”悼灵一脸忧伤关切地问，“你在我的身体里面没有得到好好的休养么？还是说……”
可是那弥月倾衾公主却是微微地摇了一下头，示意不必在意自己，只继续地说起着自己这突然现身而出的原因：
“别管我了。悼灵，我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浪费。所以，你听我说——公主殿下，你要去救她！别慌——”她一把用力地探出手，试图抓住他战战兢兢颤抖起来的手臂，然而却终究只能是无能为力的了——毕竟，她早已失落了身体。而现在她眼前的人，也不再是那个降临于满月之井里的灵魂之体。
“二嫂嫂，你说，我听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做好心理准备的。”悼灵的脸上只染满了一阵分明的畏惧和怯意。
“好的。我继续说。”她的眸子里却是染着一层厚重的血色，而她的整个脸颊都仿佛瘦削了许多，显得疲惫至极。然而即便如此，她却仍旧是现身在了他的跟前，竭尽自己的所能去帮助他，拯救他的知心爱人——如此，又叫人如何不能感动和愧疚呢？
“公主，她是施着咒语去了另外的一个地方。那里，是一处名唤‘丕绪清河’的地方，只有这一道咒语才能够让你通到那里——”说话之间，她的手掌心上不尽然却是飘晃起来数个金光灿灿的字体。然而，悼灵根本就没有那个心神去关注那些咒语是什么。他只悲戚着神色看着了弥月，久久难以心安，只听她道，“悼灵，你要去那里拯救她！她的心，已经开始了彷徨。如果失去这次机会，那么殿下，殿下就会变得命途多舛！你要去帮助她，拯救她，让她鼓起勇气来接受宿命的降临……”
“宿命？”悼灵不禁稍稍错愕，惊诧着问，“会是怎样的宿命？二嫂嫂，二嫂嫂……”悲声急切，然而那悼灵却终是只见着那眼前的绯衣女子神色逐渐暗淡，末了，却竟是只咻地一声连带着那道还不让人记清的咒语一并消失不见了！如此来也匆匆，如此去也匆匆。二嫂嫂，二嫂嫂，你叫我该怎样去面对二哥哥呢……
然而，待得他那面上的忧伤渐渐散落之后，他这才突然发觉他刚才并没有记清那个咒语，他更加没有问清楚那个咒语到底应该如何使用。那么，该怎么办？是应该聚齐精神和回归到自己身体里的二嫂嫂再交谈一次，还是……突然，他的身边悠悠然晃起了一道分明的淡紫色——“相思！”
“相思。”悼灵急急转过头来，反倒是吓了那小女子一跳，只不禁战战兢兢地听着他道，“你刚才，有看清那道咒语上写的是什么吗？”
“好像……”原来是这个问题啊！相思只微微皱起了眉头，深思了一阵之后便咬着牙肯定地说，“是什么‘青鸟之净，自在清明。青鸟之径，繁花再现。’对，没错，就是这一十六个字！我看得很清楚，不会有错的！”
“十六个字？你确定？”悼灵只狐疑地问道。然而，一转眼他却又只严肃起神色，愤愤咬牙：“不管了，没时间了。十六个字那就这十六个字吧！”时间不多了，一定是这样！要不然，二嫂嫂也不会竭尽全力跑出来见我一趟的！那么，就得靠着直觉了么？
环顾四周，寻找着任何有可能炫放出光芒的地方。然而，却终是一无所获！没办法，到了最后，待得所有自己猜测之中能够用来施用咒语的东西都不曾让自己所能见得，那么，悼灵终于只能够紧紧地咬了咬牙，一声长啸而起：“青鸟之净，自在清明。青鸟之径，繁花再现！”青鸟，青鸟哟！如果你要我帮助你找到你的霖儿，如果你不希望你的霖儿会出现任何的状况，那么，你就呼应我一下吧！丕绪清河，那个地方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够让我抵达了，不是么，青鸟——
内心之中，正是在翻江倒海，苦苦的悲声只在他的灵魂之中沿着细细的经络疾驰向前，向着那灵魂之体某一处地方被幽禁着的一缕残魂，放声，哭唤，求援！——青鸟！你会回应我的吧！为了你的霖儿的安全，即便是我的二嫂嫂拼了命都要来帮助他，那么，你呢？你难道会袖手旁观吗？
“唔啊——”如其所愿！灵魂深处，那遥不可及的一处地方竟是忙不迭地回应起一阵尖啸的嘶吼，颤人肺腑，却仍旧是久久不愿意停下！但是，悼灵他知道！他成功了，是的，他成功地呼唤了那个本应该陷入沉睡的残魂灵魄！青鸟，他就是青鸟，那个霖儿正在苦苦寻觅的人！只有青鸟，如今也只有你才能够相助于我成功地到达那个地方，那个叫做“丕绪清河”的地方！来吧！青鸟——我们联手，一起，去拯救霖儿——
分明炫目的光华急急地从那身前的大哥哥身上炫动出来，带着一分凛冽，带着一分期盼，亦带着一分决绝之心！然，即便如此，相思却终是只能够回身侧过眼角余光，根本就不敢朝着那一道耀眼夺目的青蓝之光里相看去一眼——仿佛，只要她再多看一眼，那样的光就足以刺瞎她的双目！
“这到底是什么？大哥哥，大
哥哥……”阖着眼，背过身，却仍旧是悲声呼唤着。然而，久久，她都不曾听见任何人回应她一句。末了，好不容易她才鼓起勇气睁开双眼，却终是什么人都不曾再见得，却终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她的大哥哥——“你去了哪里？大哥哥，大哥哥，你答应我一声啊？”回首顾盼，欲穷其目，却终是无能为力，再也见不到他们，再也不能与之携手……
“大哥哥，大哥哥……”她找不到，她找不到了……即便是她开口将那样的一十六个字反反复复一直吟念，却终是不曾离开半步，亦不曾见到丝毫的故人归来，只能够存留此地，欲哭无泪——原来，被人抛下的感觉，竟是这样的难过？原来，在你们的心里，他比我重要，你们一直都在袒护我，而讨厌我！大哥哥，澜儿姐姐，为什么，你们为什么会做得出来！他是个妖怪，不是么！
“我恨你，我恨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这个妖怪，可恶的妖怪！”
——有时候，所谓的“仇恨”，真的只需要一个瞬间一个引子就能够彻底地引爆，焚火燎原，势不可挡。
◇
殷实的白雪厚厚地堆积在那一路前行的二人身前。冗长的冰雪过道之中，那一双再次结伴而行的空仙和瞬终于也只再度彼此相依，徐徐迈进，没有一点仇怨，亦不曾见着丝毫的愧疚或者嫌隙——他们，即使命运曾经让彼此之间有过那么严重似永不可修复的裂痕，然而如今，他们却终究还是可以那么淡定地将所有的事情放下，不去怨憎，不去迫害，只求留在对方的身边，只求在对方的心里能够存留下一段往事回忆，和微笑，和感恩。
——没有你渡海漂来，我就不会找来机会离开家乡而来到这个大荒。没有我曾经相助于你，你也根本无力返回——所以，明月啊！我们，其实是一体的。无论时间和生命将带着我们推移向何方，你永远都是那个最会让我安心的人，而我，也永远都是那个能够任你执手不偏不倚的少女，虚彦。
——我站在你的身边，跟随你的脚步，从一走到十，走到一百，走到一千……可是我真的知道，我和你之间走了多远，就必将相离多远。我多想让你回到从前，我多想再见着你那样明媚的笑一次。尽管会有些许哀伤的神色夹藏在你的眉梢，但是至少你也不会像如今这般苦苦挣扎在这三界的惊涛骇浪之中。虚彦，如果可以的话，你回家去吧！如果可以的话，你就淡忘了这里所发生过的一切的……
“明月。”然，正在那瞬只心绪幽幽的感叹之际，那身侧陪着他一并走了许久轻羽白纱的女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静然地回首看向了身侧那因为她的止步而同样顿住了身形的瞬——隔着青碧的眼罩，瞬只分明地看着他那跟前一副晶莹的睫毛但只随着她的微微眨眼而炫起些许银白的光芒——那，竟是雪末么？还有，她的唇角，竟然隐隐还泛起了深紫的颜色。虚彦，你是被冻坏了么？
“什么事情？”尽管心下诸多疑虑和关切，然而这身旁的瞬也但只微微低声，并未曾在那面上表露出分毫的异样。
“我是在想。龙神，他会怎么做呢？”空仙的声音里充满了感伤的味道，让人不禁也只微微作痛，心头难忍，却只听她忧伤继续。“他一向都不太愿意将自己卷入到这纷争之中的。如今，他斗胆相助于晓寒蛟龙，是不是说，有些事情，其实真相远远要超出我们的想象？”
“你还是别乱猜了。”终于，瞬仅只冷声一语，一边折断她的话梢，一边也只继续向前迈进，不再看她。“虚彦啊！有些事情，我们知道的越少，或许越不会因此而伤及到我们——我知道你的性格。但是，如果你真的愿意以身犯险，我也无法阻止。但是最起码，我不能够让你还在我的面前就做出这样近似自残的事情来！”
“我只是猜测一下，没有别的意思。”空仙却是定睛，侧身，继而却是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声长叹。“明月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真的不甘心，也不愿意去相信那些事情——龙神他是个好人。以前就是。而到了如今，你怎么能叫我相信他们的判定，去伤害龙神呢？”
“可是，我们还没有见到龙神，你就那么相信他了么？”瞬只微微停步，斜过头，一缕眼角余光清冷地肃杀过来，只不禁令人猛的心头一颤，如有雷击。“虚彦。你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么？”空仙却默不吭声。良久，瞬也只轻叹了一声，回首，凝望向了前方冷寂而更为阴寒的深处。“虚彦。我知道你以前是经历过很多苦难。但是，如果仅仅因为那些苦难就能够让你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我不会答应的！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