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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你眷恋上的,是我的师傅?你是……难以置信,却是慌然便只咬住了唇,堵住了几欲脱口而出的疑问。她怎么能问,她怎么敢问——师傅,前一度里师傅就差点命丧长寿仙舟。所以,眼前这个女子,她就是,她就是……

    “所以……”霖儿咬紧了牙,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所以你是真的放弃了吗?可是,如果你有,那你又何必如此烂醉,你又何必逃到这边的世界来?”她不敢相信。她原本还以为这个人就是这边的人呢!但是现在看来,她不是。她是师傅的故人,她是长寿仙舟上的人,她是上个时代的人,所以,她并不是属于废墟之城的人。可是,如果她不是,那她究竟又凭什么能够得到九天之上的珍宝呢?这个人,她到底是谁!

    “呵呵……”玉玲儿却是不免苦笑开口,缓声幽叹。“你以为我想来吗?我不过是碰巧落到了这边而已。老实说,我和他根本就不可能再见面了。所以我也根本就不用再躲着他,更不可能说要为了躲他而逃到这边来——我和他见过了,我也知道自己最在意的并不是他。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那我又何必再想着要去躲避他呢?”是啊,为了什么呢?说是不想他,不见他,但那蠢蠢欲动的心,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逃到这边来才能够试着去将他遗忘呢?玉玲儿,你是个懦夫!

    “可是,如果你不想他,不用见到他,不用躲着他,那你这般喝酒又是为了什么呢?”霖儿但只试探着问,一边却是有些狼狈的神色显露了出来——毕竟,她并不在行这般的试探之卑劣举动。“如果你醒着,他的身影他的笑颜,永远都是远在天涯的不是吗。可是,如果你醉了,如果你忘了,如果你任由着自己沉醉在自己的幻梦之中,他就会回来,如影随形,相伴在你的身边——到时候,你又该如何才能够将他去遗忘呢?你怎么舍得,你怎么会……”说到这痛处,终究还是忍不禁顺承着一起哀伤地落下泪来,难以克制:所谓舍得,所谓放弃——自己,又怎么才能够狠得下心来将那个人予以彻底地忘却呢?青鸟,那个人,他可是青鸟啊……

    “如影,随行?”一边感伤,那另一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悲切心伤呢?早就说要忘,却时隔了多年都不曾彻底放弃。乔觉,明明已经告诉自己乔觉他不可能和自己执手相牵的,但是为什么还是要舍不得?明明都觉得已经过去,可是,为何在这酒醉的时分他的模样反倒是愈发地清晰了起来?“啊——啊!”只一个突然,那女子却是突然便只心口绞痛起来,有如巫蛊蚀心,竟是那样的疼痛而又难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她下的毒自己还不曾完全驱散么?梦清凝……

    “你怎么了?”一时分神,待得她回过神来,霖儿却是清晰地看见那身旁的女子痛苦地捂住了心口,也只不禁慌然凑近过去,希望能够帮到她。

    “心头,突然就绞痛了起来。可是,我以前没有这个毛病的呀!”恨恨地咬着牙,那鹅黄的女子又怎么会当真相信这般的痛楚来自于梦清凝呢。不会是她,绝不会。可是,除了她的毒,还有什么能够让自己的心疼得如此厉害,仿佛,竟是什么人在跟自己诀别一般?是你吗,乔觉,是不是你出了什么事……

    ——只是,她可曾记得,曾经,在她的身旁其实一直都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在她落寞凄然的时候,在她悲痛欲绝把酒欲醉的时分,无论她怎么样,他都会一直无声地陪伴在她的身边,无论岁月流转了多少年,他都不会离开她的身边。只要她需要,他就会朦胧着面孔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她的身旁——可是,玉玲儿啊!在你的心中,那样一个唯美纯真将你永生不忘的人,你可曾愿意让他在你的心里有着半分的空间为你停歇?而那个白衣从来都没有在你面前露出过真面目的人,你会知道他的名字么?前世,他是那个挚爱你非卿不娶的后生少年,海老藏的孙子。而今生,他便化成了魔之天道永远都守护在你的身边——可你,从不曾认识他!

    “那,到底该怎么办啊!要不然,我下去帮你找大夫——”束手无策,霖儿也终是只能提出这般的建议了。可是,就算如此,以她这样的弱女子的身份又如何会有胆量和能力让自己可以安然地落到那下面去呢?

    “不用。我没你想得那么娇气。应该……”她坚韧地昂起首,冷寂着眼神遥望向天际闪烁的星辰。但,那兀自浮沉的黑暗云海之间,那闪烁着光华让人根本就难以找到自己所对应星辰的星瀚之间,到底哪颗星,哪个人才是牵动着自己心跳如此紊乱的呢?是你吗,会是你吗?——她从不曾忆起那白衣人半分,永远都不。

    而也只待得这样的短瞬挣扎之后,那一方缓缓沉溺于忘川入口的少年终是彻

    底地将自己的身形淹没入了那黑暗的秋海之门。下一刻,他的命运会怎么样?他不会关心,也不愿意去在意。因为,他只想和她说一声:“别了。记得,好好的,照顾自己。”管自己下一刻会变成什么遗忘什么呢!我在意的,只有你,仅此而已。

    当然,也自因为那少年彻底的消失不见,他的只言片语便再也无法勾住这废墟之城中女子的心房,所以,那紊乱的心跳,那阵阵的疼痛也只渐渐轻缓,再没有了颤动,再没有了恐惧,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突来的臆想——谁能告诉她,她该记得他?没有人。所以,她不会记住,更加不会去关心。

    “啊……好像,不疼了?”玉玲儿但只试探着说,一边也只用力地去感觉着自己的心房紊乱的地方。但是这一刻,终是什么迹象都不见了的。仿佛,就是风,带着它们迅疾地闪过,再也不曾落入人的心间——但,为什么自己会感觉着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悲凉地浮了上来?我在干什么?我为什么突然很想要掉眼泪?我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会想要哭呢……

    “你,真的好了吗?”一边忐忑着问,那身前的女子却是只愈发哀切地凑了进去,急声,“你别哭啊。如果你觉得心痛,你告诉我,别憋在心里啊——师姐以前告诉过我,如果真有什么难受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大声地说出来,不能憋在心底,不然会憋出问题来的。你,真的还好吧?”她多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很让人心痛的事情被她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可是,如何问,怎能问?那个人,那个摄去她心魂的人,可是自己的师傅啊!

    “嗯。我没事。”缓缓,那从心底莫名滋生出来的酸楚也便只淡淡地消散去了。然后,这玉玲儿便只轻然地拭去面上的眼泪,忍不禁却是自嘲一声笑起,恸容,“我还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掉眼泪了的呢——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心疼,突然就想着要哭了——呵,我原本还以为自己很坚强呢!但是如今看来,其实我也只是故作坚韧而已吧,一无是处呢!”所以,乔觉,真的是你在我的心上狠狠地刻下了一刀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吗?乔觉——我还想你,很想,很想你!

    “你快别这么说了吧!你刚才都吓死我了!”霖儿一边说着,一边也只长叹了口气,舒缓地坐在了一旁,却仍旧是面色难看。

    “对不起。”玉玲儿也只微微苦笑,缓缓地坐正了身子,郑重,“不过现在的确是好了。应该,只是我喝醉酒,有些起伏的心绪在自己心海里胡搅蛮缠吧——”这个时候,她却是突然地心颤了一下:是啊,喝醉酒了呢!若是在以前,自己的身边应该就会有那个白衣人前来探望的吧!可是现在,自从乔觉劝他离开之后,自己好像就再没有看见过他一次了呢——她终是又只如此地惆怅了一阵。但,仅只一阵,她便是再一次选择了将他予以彻底遗忘。

    ——有些人,无论他再怎么对自己好,却恐怕是永远都无法进入她的心怀,永远都无法占到哪怕只有一尺半寸的地方呢!所谓“痴心错付”,倒是有人会去计较,有的人,却会永远那么无私地继续奉献下去——只是,这样永远都没有结果没有名分的无私奉献,真的好么?

    “真的,没事了?”霖儿仍旧是颇有担忧地朝她郑重地看去了一眼。

    “没事。”玉玲儿也只郑重,一边却是缓缓镇定下来,轻声,“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老是‘姐姐’‘姐姐’这样的叫我,倒是让人有些难为情了呢——你,叫做什么?”

    “我……”如此,霖儿终是不自禁地犹疑了一下,咬牙,却是良久慎重,“我叫澜儿——曾经是个天女。但可惜,没什么过人的本事,只一直都跟着姐姐们过日子,半点忙都帮不上——刚才也让你笑话了吧!”

    “哪有。”玉玲儿却是只轻然微笑不以为意,一边却是反问,“蓝儿?你衣服的颜色?”

    “不是。是,海上波澜的澜——”霖儿也只郑重解释,一边还只用手比划了起来。“不过,这其实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没什么好讲究的。姐姐说,名字无非只是一个称呼,一个代号而已。太讲究,倒显得俗了。”

    “是吗?呵呵,这样的解释,还倒是符合你们这些从天上谪落下来的仙子的性子呢——难怪你早晨看见我拿出仙丹的时候那样的惊诧呢!原来,却是天上来的——难怪如此清新脱俗,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认不出了。”如此,倒是叫那海蓝女子颇有些尴尬地努了努嘴。“不过,也总有世人说,‘人如其名’。每一个人,都拥有着一个独特的名字。而每一个名字里面,或多或少,都会隐藏着一些很重要的期望或者祝福之类的寓意吧——或许,你的心,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狭隘—

    —说不定,你的心真的可以如大海上的波澜一样,澎湃汹涌,而胸怀宽广呢!”

    “姐姐却是笑话我了。不过是一个喊起来方便的名字而已,呵,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哦。”霖儿只微微然笑了笑,然后便只偏过头,问,“那,姐姐你呢?”一边这样问着,她却也只不禁微然一颤,悻悻:自己的心,当真会很宽广吗?可是如果宽广,那自己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死命地钻牛角尖,非要找到你不可呢?

    “我?”玉玲儿笑了笑,又只长叹了一声方才道,“以前我的名字叫做玉玲儿。但是如今——或许,应该叫做忘情人,或者,干脆就该叫做无情人算了……”

    “姐姐!”霖儿却是郑重。“那样的名字也太过晦气了吧——再说了,姐姐你根本就不会忘。因为我们的心,都勇敢而坚强地活着——虽然一时哀伤,但我们还是要活下去,还是要去将他们给重新找到重新再见的,不是吗?与其去强迫自己将真爱淡忘,那为何不能够将他们都只珍藏于心间好好收着呢?明知道执着无用,那又何必再去作茧自缚呢?所以,就听之任之,随遇而安吧!”还说别人呢!自己不是一样身心难安么!

    “那不如,澜儿,我们就打个赌吧!”她静然的眸子上仿佛是落入了清冷的雾气,朦胧一片。

    “打赌?呵——”霖儿稍显尴尬,差一点就咬住了舌头。“我不要。一想,就知道我赢不了你的。”

    “嗯。这一次,或许是你会赢。”说到底,也是时候应该咬紧牙,下定决心了吧!乔觉——

    “嗯?”

    “我就赌,我会将他忘记——如果你赢了,那就表示我没忘,没忘,那就活该自己受苦受累。可如果是你输了,那也就表示我爱得还不够真切——哼,无论输赢,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吧!因为,我的心早已经乱了。”

    “姐姐。”她的凄声,她的悲切,又有哪一分不曾刺中霖儿的心怀呢?她多想去爱,却又不敢。她多想去忘,却还是怕。她又多想干脆折返回去躲起来算了,可是,那心底隐隐不屈的执念却终是像嵌在土壤深处弥漫出来的藤蔓一般——扯,会心痛,不扯,却又满地都是,叫人的心没一刻空闲,死命地猜忌他……

    青鸟啊!如果是你,你会让我怎么做呢?

    ◇

    青蓝的天,只静缓地从东边弥漫上来一阵分明的清白幽光,顺沿着云海浮沉的方向缓缓飘荡过来。而在那黝黑山影之间的尽头处,仿佛是却是矗立着两道身影冷寂面目狰狞不怒自威的护法山神一般——但,那无非只是两座冷寂而巍峨千丈的大山而已。

    而也只在这般冷清的山门之间,却是有着那么一座小城之中正闹哄哄地颤起着分明的鬼魅之音,萦萦绕绕,缠在那缓缓向前的二人身影之间,却又是万万奈何不得他二人的反倒是纷纷地退避开去,朝着别的方向寻找着某种活人的身体去了——这里,就是酆都鬼城。虽然百鬼夜行,但对于那镇定自若的二人而言,这些都不过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鬼头而已。不需要他们动手,那些小鬼就早已畏惧地退下了。

    然,也只待得那二人即将迈入那酆都城门没入幽冥阴司之际,那其中的苍蓝身影却是令人意外地只停住了脚步,凝神低声:“棠梨。”

    “怎么?”棠梨也只错愕,顿住了身形。“有事?”

    “……”青龙终是顿了一声,方才只缓缓道,“其实,算起来还是我拖累你了吧——幽冥出了事情,我的瞬步却终究还是不能像你的那般一瞬之间就可以穿越千里——我……”

    “你,看见了?”她是不自禁地这么问着。毕竟,之前在那森林之中围堵苍璇的时候自己的确是用过那样的步法。然,才只当她刚刚脱口,她就只不禁暗暗地抱怨起自己的慌不择言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青龙没有眼睛,如此,应该算是禁语吧?

    可是,那道幽影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反倒是分外怜惜地朝向她的方位,柔声轻缓。“棠梨。等一下,如果事态真的很严重,你其实可以不用管我,先去办你的事情的。我会在后面跟上你的,不用担心。”

    “无碍。”棠梨却是也只淡然,旋即也只微微然凝神地朝着那阴深似不见尽头的黑暗城门里望了过去。“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我回来,无非只是为了坚定她们的内心而已——亦或者说,是安慰一下我自己而已。”然后,她只缓缓地低垂下头,苦笑着叹了一声,轻缓,而悠扬。“青龙。等一下,如果有人责备你,请你不要动怒——她们,都是我的亲人。所以……”

    “我明白。她们,也是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