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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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热闹闹的黑市,农民卖菜卖粮还清生产队欠账,修缮了自己家的房子添置了自行车,扯上几丈机织花布,就等着年底杀猪娶媳妇办婚宴。

    眼看着农村都过上好日子,挣工资的城里人坐不住了,别的不说,肚子里缺的油水总该补上吧?自打过完年,多久没吃过大米白面了?以前是没有,现在只是缺钱。

    家里孩子闹着要饼干鸡蛋糕,老婆看着别人的新衣裳也眼馋,虽然勒紧裤腰带存钱,可是工资就那么多,到底是不够。

    黑市渐渐多了来卖东西的城里人,花瓶字画金银玉器,翡翠镯子玛瑙碗……

    不管识不识字有没有钱,国人都知道老东西值钱,古玩行可是传承了几千年的。嘲笑人家不识货,什么宋朝官窑的瓷盘喂猫元朝翡翠槽子饮马……那都是古董贩子杜撰出来的。石碑拉回去挡猪圈倒是有可能,光灿灿的瓷器玉石金银谁会不稀罕?

    叶青这阵子下班就来逛,不存着捡漏的心思,纯粹就是喜欢,看到中意的就买回来。

    几天下来,花出去一百多块,家里饭桌换上织锦桌布,装蒜头的容器换成玛瑙碗,泡咸菜的大缸换成青花瓷。

    花架子上水仙花盆换上绛釉海钵,窗台上摆着玉石笔山,碧玺纸镇,玳瑁笔筒……

    地上桌上还堆着玉纹观音瓶,胭脂凤头壶,仕女碗,八卦炉,莲花洗,葵花瓶,青釉六方洗,白釉瓜棱罐……

    周末徐友亮过来,一进屋都惊了!

    满屋子花花绿绿瓷器玉石,让他怀疑自己进了古玩店,而且还是专卖赝品的!

    “你从哪弄一堆破烂回来?”

    叶青仰在沙发上肯黄瓜,不悦撇嘴:“什么破烂?是古董好不好?街上买的。”

    徐友亮无语凝噎,你家古董满大街买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徐友亮指着桌上的一个花瓶问。

    叶青扫了眼:“嘉庆胭脂凤头壶。”

    “这个呢?”

    “光绪青釉六方洗!”

    “那个呢?”

    “宋代哥窑冰裂玉纹碗!”叶青大言不惭。

    徐友亮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算了算了,喜欢就买吧,反正工资没几个钱,不做衣裳也是乱花。

    想想还是胸闷气短,徐友亮掏出香烟点着,顺手拿了一只豇红彩釉梅花圆洗放茶几上,弹烟灰。

    “徐友亮!知道你拿的是什么吗?”叶青心疼大喊。

    “知道啊。”徐友亮答的云淡风轻。

    “神马?”

    “国营陶瓷厂生产的烟灰缸。”

    叶青一怔,拿起来圆洗往底下一瞅,顿时错愕!干笑着放回茶几:“专门给你买的,你抽哈!抽!烟灰别掉外面哦。”

    徐友亮白眼。

    叶青吐舌,古董鉴定这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学的,那是长年累月把玩真货精品练出来的。口口相受世代家传,其中的真章绝不会外泄出去。

    一等藏家,二等贩子,三等骗子,四等专家。

    真正大藏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身份永远是个谜,深谙处世之道。不管外面如何改天换日都永远处立于安全位置,拿得到自然有本事护得住。

    古董贩子也称半个行家,虽然口舌招摇常常蒙混牟利,但是手上功夫眼里真章也不是白给的。他们这行高风险,全部身家押下去,看准了一夜暴富,看走眼就瞬息间妻离子散倾家荡产,由不得你不下功夫。

    所谓骗子也就是做赝品的手艺人,从春秋战国的和氏璧开始,赝品行家就跟大藏家较着劲的比手艺和眼力。宋仿唐,清仿明,民国的敢仿战国……不了解真品怎么做得出好赝品?

    文物专家整天对着墓坑里直接挖出来的古物研究,他们精通的是著书立传研究历史人文,让他们品鉴真假那纯粹是作秀。

    叶青也就过过干瘾,她自然知道市面上掏不出什么真正好东西,就算再过几年,毁掉的也不见得有多少真品,珍品更不会。

    不过这些东西也不是毫无用处,再往后几十年的怪状若让徐友亮有幸看到,那才叫瞠目咋舌。

    再看烟灰缸,叶青不禁有些心疼,要是想办法把底上的国营陶瓷厂戳子弄掉,以后带去鉴宝多好?没准儿专家一高兴说个几百上千万,拿去送人多有面子?

    徐友亮抽完烟稍稍冷静了些,只怪这一屋子太过眼花缭乱,再仔细一看,也并非全都是破烂,还真有几件不错的。

    “这支珐琅彩瓶不错,是乾隆年间的东西。”徐友亮终于发现一件心水的。

    叶青赞许,暗暗佩服他的好眼力,却并不解释瓶子的来路,说出田婆婆肯定又招他一通唠叨。

    “这件铁脚紫口的八方大洗倒像是宋代的,不过成色一般,就算是真的也不太值钱,你怎么放茶几底下啊?”徐友亮问。

    叶青笑嘻嘻地扔了个黄瓜把进去:“垃圾桶。”

    又遭徐友亮到一记白眼。

    吃完早饭开始干活儿,两人把这些“古董”洗刷干净,挨个往多宝阁上摆。

    整一面的多宝阁既是隔断也是展示墙,月洞门两边都是大大小小造型奇特的格子,高低参差,错落有致。

    “把那个长颈梅花瓶给我。”徐友亮站在椅子上喊。

    细长的格子就放高颈窄瓶。

    “白釉瓜楞灌摆那里!”叶青指点。

    四方格子摆扁圆器物。

    每个格子下面都有个活动的叵形卡槽,有些薄胎瓷器轻的风吹能倒,器物摆上去,拨动卡槽箍紧,稳固不会晃动。

    都摆好,墙上又挂了幅水墨山水的竖轴画,一番收拾下来,这屋子彻底变了样。

    从古玩赝品店变雅致闺房!

    叶青站在外间看焕然一新的多宝阁,惊叹地说不出话来。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衣着家具哪样也不嫌精致。

    起初叶青看这个多宝阁在两边墙里起结构,以为是专门为这个房间定做的,如今才惊觉,原来整个房间都是为它做背景的!

    以前后面挂着纱帘,架子上都空着,叶青除了知道架子是小叶紫檀的木料,也看不出什么好歹。

    现在纱帘拿掉,架子上摆满东西,多宝阁瞬间活了过来,格子的错落排序才是它的精妙之处!

    之前看不出来,摆上东西犹如画龙点睛般,一下子就灵动了!

    叶青甚至觉得,这架多宝阁就算是摆上搪瓷缸塑料漱口杯恐怕也会如此的流光溢彩,因为两个窗户的位置完全就是为给它配合光线的!

    后面窗户是背景底光,侧面窗户斜射柔光,一团团光晕中,一架子疏密有度错落有致的赝品竟然各个都似稀世珍品!

    徐友亮也怔怔看了许久:“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吃过晚饭外面天还大亮着,徐友亮非要带叶青去长长眼,叶青自然求之不得。

    黑市上别人顾着买玉米面大米白面和各色蔬菜禽蛋,徐友亮拉着叶青钻胡同,堵住躲躲闪闪要跑的人。

    叶青扶额,来黑市你居然穿警服!

    徐友亮花了十七块钱买了两只玉石镯子,一只玻璃底飘绿,一只糯种带紫,两只都戴在叶青腕子上。

    “可惜不是一对。”徐友亮略有遗憾。

    再逛,徐友亮又看中一把象牙骨扇,两块钱买下来送给叶青。

    到处是讨价划价声,黑市成了夜市。

    晚上徐友亮走后,叶青在房间把玩象牙骨扇,突然觉得一阵心悸,扇和散同音,真不吉利!挥手将扇子收进空间最深处。

    叶青想想又觉好笑,自己怎么也迷信起来了?恋爱果真降低智商。

    转天早晨吃过饭没什么事,两人坐沙发上喝茶看报纸。

    叶青还想去黑市,徐友亮说什么也不答应。

    “在家也是闲着啊?我只看看,我不买,真的不买!”叶青痴缠。

    徐友亮才不上当,昨晚她也这么说的。

    “不去!”

    “去嘛去嘛!”叶青腻歪。

    徐友亮举着报纸在沙发上左闪右闪,一时不防备,被叶青扑倒。

    温香软糯的身子,隔着背心能感受到凹凸玲珑曲线,裸/露肌肤贴在一起像是被烙铁烫到一样。

    徐友亮像被打了麻醉剂,一下子就瘫软在那里,一动不动。

    “叶青……你,起,起来。”

    “就不!”

    叶青压在结实滚烫的肌肉上突然觉得好舒服,心荡神漾,想都没想就吻了下去……

    一阵阵麻酥,叶青飘飘然,浑身软的化成水。

    初吻啊!好*的滋味,除了那只上下游走的大手……

    “不许乱摸!”

    徐友亮大口喘着粗气,早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叶青掐他腰眼。

    “啊!叶青……干嘛?”徐友亮双眼仍是迷离。

    “不许摸我!”

    “你摸我了……”

    “我可以摸,你只许亲!”

    “哦……”

    ……

    晚上临别时候,那只大手终于钻进上衣,摸到想要的。

    “再不走赶不及火车了。”叶青喘着气说。

    “嗯,要晚了……”徐友亮也喘粗气。

    说归说,两人谁都手下不停。

    “真的晚了!”

    “还有十分钟,我跑快点!”

    到底还是要走,叶青依依不舍告别,徐友亮转身跑出去赶火车。

    关上门,空荡荡的屋子,叶青坐在地上好半天才喘匀呼吸,突然肚子传来咕咕叫声,这才想起午饭晚饭都没吃!

    端起桌上的茶壶猛灌凉水,叶青疲惫的栽倒床上,昏睡过去,有情饮水饱啊!

    转天又到周一,上下班之余,叶青还是爱跑黑市。

    卖古玩的慢慢减少了,小小新南市存货并不多,价钱合适的差不多都出清。

    叶青这天在单位却意外听来一个大消息。

    “就在郊外,紧挨着北城边,两进的大院子,青砖瓦房,要卖啦!”任大姐不无惋惜。

    叶青晕,古玩字画卖光,这是要卖房产了?

    “谁啊?”

    “二闺女婆家,前两年从别人手上买下来的独栋房子,本来说好的结了婚分家另过,现在房子又要卖了,这叫怎么一回事!”

    任大姐婆家在农村,这么多年来丈夫工资没少贴补亲戚,不过任大姐和大伯小叔小姑子关系处的都极好。

    婆家那边也没少帮他们,粮食棉花老土布这些东西亲戚家没少往城里给他们送,就连她家二姑娘都是在农村大伯家长大的。

    邻村的姑姑给二姑娘说亲,介绍的他们村姓张的一户人家,任二姑娘和张小四一见面就看对眼。

    起初任大姐有些不愿意,可是一想二闺女现在还是农村户口,在城里也不好说对象。

    要怪只能怪当初上户口时候自己没走心,还以为先在农村上了户,啥时候想来城里再转过来就行,哪知道后面这么严?二姑娘如今的户口还在她农村大伯家。

    见闺女自己也乐意,任大姐没办法只能同意。

    前阵子订了亲,就等年底办喜事了。

    张家四个儿子,前两个早就娶了亲,孙子孙女好几个。任二姑娘看上的是张家老四,定亲时候商量好的,结婚就分家另过。

    村里土坯房子一分为二,给老大和老二两家,独栋大院子前后院截开,前面一排留给老三,后面一排就给老四两口子,张家父母跟着老四家一起住。

    起初张家大嫂二嫂不同意,都一样的儿子,凭啥她们住土坯房,两个小叔子住砖房还多好几间?在家里可劲儿的闹。

    后来村里干部出面调解,说老三有工作,老四两口子和老人住一起,以后这两房养老少不了也要多出钱出力。将来侄子侄女还指望三叔四叔,你们大房二房跟着也沾光不是?撕破脸就不好看了……两妯娌这才消停,到底还是心里不服。

    任大姐更是愁得慌:“且不说独栋房子宽敞舒坦,小两口带着老人单独过日子也舒心!这要是卖了,一大家子四个妯娌挤在一处,一个大锅里吃饭,锅沿碰饭勺的……日子能消停?”

    叶青试探:“不如你们这边凑凑钱,想办法帮二姑娘买下来?”

    任大姐摆摆手:“你是不知道农村,姑娘嫁进去就是婆家的人,平时多回几趟娘家都要看婆婆脸色。不分家钱都归长辈管,我帮她图什么?她将来可是要伺候婆婆的,再说了,那是房子!不是买洗脸盆!”

    叶青耸肩,同样的子女,父母心中也是有本帐计较。

    既然她不买,自己就不客气啦!

    找任大姐问清楚地址,不理她追问,叶青第一时间赶过去。

    房子很眼熟,就是刚来新南市见过的那栋院落。

    徽式建筑,青瓦白墙高低参差的楼屋大宅院,当初房主八十斤红薯卖掉救了一家子活命。

    “咦?老大爷,您也来了?打算买回去?”叶青诧异。

    遇到的正是当初那位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