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询问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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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义强边洗脚边道：“赵书记这次下来，是视察教育工作？”
赵长城望着远处层峦叠障的山峰，答非所问地道：“唐支书，那边山里也有人住吗。”
唐义强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下，笑道：“有呢那边是凤凰山，上面住着不少人呢。”
赵长城听了，轻轻“哦”了一声。
唐义强洗了脚上岸：“古辈相传，那山里曾出过凤凰，至今还留有一个遗迹，叫做凤鸣涧——老话了，也不知真假。”
赵长城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道：“那上面的孩子上学很难吧。”
“难”唐义强搬来两块石头，请赵长城和李小慧坐下，自己就在草地上坐了，顺口答道：“主要是离学校太远，很多人家的孩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就算有几个勉强读上初中的，成绩也跟不上，很难读出去，山里人就更加断了念想。哦，倒是听说有一家的女娃儿，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但那是极个别的天才吧。山区，没通电，农活重，路又遥远，落后啊！
赵长城听了，感觉现实的状况，只怕比县教育局的文件中所写还要严峻，不由得忧思仲仲地道：“教育局就没想过法子？在山区多设一所学校吗。”
唐义强嘿嘿笑：“这根本不可能现在老师的工资都拖着几个月没发了，哪里还有钱去盖新学校？”
赵长城默然半晌，实行分税制以后，县乡级财政一度紧张，这是历史事实。
唐义强掏出烟来，递一支给赵长城，赵长城接过，放进嘴里，一抹身上，才发现没带火机，便有些尴尬。
唐义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身子，给赵长城点着了火。
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给上级领导点烟，感觉有些刻意讨好的嫌疑，脸色有点讪然。
赵长城笑道：“唐支书，村里人参加农畜种养，积极吗？完成情况怎么样？”
唐义强道：“赵书记，我说实话吧，你搞的那些东西，都是新鲜玩意，村里人都是老套路了，不习惯改变，平时有空，就打打牌消磨时间，连多喂一头猪都嫌累得慌，冷不丁派下这么重的任务下来，我们村还真的难完成。”
赵长城皱眉道：“你再说具体点。”
唐义强道：“我们村的农户，愿意参加各种养计划的，五户里头，最多一户人家都是那些手脚勤快，有想法有干劲的人家。大部分人家呢，一来，年轻人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劳动力本就不足，也就不愿意参加这计划，二来嘛，新鲜东西，大家都看不到实在的好处，都怕白白折了工时。”
赵长城看了李小慧一眼，有些恼火，但当着唐义强的面，并没有多说。
李小慧却是心尖儿一跳，前不久赵长城还问过她农畜种养情况，她回答说一片大好，农户们都积极参与。
她也是随口一答，哄赵长城开心呢，哪里想到赵长城会亲自下来询问做工作做到这个份上的镇委书记，也就赵长城这个家伙吧？
赵长城叹道：“是我对农村工作的艰苦性和困难度还认识不够啊。千百年来，农民都是守着田地过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养成了一定的惯性和惰性，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激发他们发家致富的热情。”
李小慧道：“赵书记，是我工作没做好，你批评我吧。”
赵长城笑道：“不怪你。南巡首长说得好啊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只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其它人才能看到希望，同时也会产生动力等人家建起了新房子，买上了新三件，用起了高档货，农民心里面才会生出攀比之心，兴起赶超之意，才能奋发图强，想法子发家致富奔小康。”
唐义强听了，叫道：“说得好哇赵书记，我大会小会也参加过不少，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话，也听过不下百来遍，真正听懂了的，也就刚才你说的那番话以前我还心存疙瘩呢，凭什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啊？不是人人平等嘛？嘿嘿，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蛮有道理的。”
赵长城道：“那你们村的任务，能完成吗？这可是市里交待下来的任务，必须完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唐义强道：“赵书记，你放心，我就是跑断这条腿，也要说动那些懒虫们，保证完成镇上分配下来的任务。”
赵长城点点头，心想其它村子里的情况只怕也差不多，别看他们的支书主任蹦达得欢，那都是做给领导们看的，只怕实际工作起来，困难比大方村还多，难度还大。
他也明白，这个难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现在可想可行的办法，也就是快点做出成绩来，取得村民们的信任，同时让他们看到大棚养植和生态种养的利益所在，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他吸了一口烟，问道：“唐支书，我们再来谈谈学校的事情吧。那个，以往都这样吗。”
唐义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的。老师们都种着几亩田地呢，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哪光靠那几个死工资，可难养活一家子人他们都是书生，那骨架子，干农活差了一大截，每当忙不过来时，都是叫学生帮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他见赵长城脸色凝重，生怕他会对村里的几个教师下狠手，先试探着问。
赵长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方，吸着烟。
赵长城越是镇定，唐义强越是坐立不宁，心里越发忐忑，捉抹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又说道：“每个地方都这样耽搁不了学习，这也算是劳动课吧？我们以前读书，天天就是出外劳动，照样考满分呢。”
赵长城吸完烟，将烟头在泥土里摁灭：“唐支书，这样吧，你去通知一下，我想见见几位老师。”
唐义强马上起身道：“我这就去王校长家里一趟，跟他一起发通知。”
赵长城点点头。
唐义强拍拍屁股，飞快的走了。
树阴下很凉快，一股清凉的风，从远方的山谷里吹下来，送来稻谷的芬芳和泥士的气息。赵长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笑道：“小慧，农村里的空气就是好啊，等我哪天不想做事，不想当官了，我就到乡下来砌幢楼房，过悠然自在的农家生活。”
李小慧抿嘴笑道：“是不是还要讨一房会干农活的老婆？男耕女织啊？”
赵长城失笑道：“这倒是个问题啊，我女朋友只怕不会愿意下乡来陪我啊。看来我的理想，这辈子很难实现啰。”
李小慧笑道：“你老婆要是不愿意陪你下乡，我来陪你呗你啊，就天天悠闲地享受这乡村的风光，我呢，下田种地，每天做最绿色的食品给你吃。”
赵长城见她不像说笑，不敢就此问题深究下去，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看过县教育局的文件了吧。”
李小慧见他忽然一本正经，便也收起笑容，点头道：“看过。赵书记，教育的事，我们能力有限，帮不了很多忙，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上面不可能拔很多资金下来，没有资金，谈教育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我们下面的人，就像是没娘的孩子，上面既不给你奶吃，还不许你哭，事还得做好了，做得不好，还要挨骂。”
赵长城笑道：“你这不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吧？我平日里没克扣你们吧。”
“没有，没有。赵书记，我是就事论事。我知道你是个好官，我怕你瞎操心，费力不讨好。”李小慧连忙撇清。
赵长城点头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尽我心力罢了。”
正说间，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飞速驶了过来，擦着李小慧疾驰而过。
赵长城生怕伤到李小慧，连忙抓住她的手，将她的身子往这边拉了拉。
李小慧还真吓了一跳，若不是赵长城拉得及时，只怕真要撞上也未知
饶是如此，汽车溅起的泥土，扬起的灰尘，扑头盖脸地将两人淹没。
赵长城愤怒的起身，刚刚那悠然的心情，美好的影像，清新的空气，全被这辆小汽车的到来，化为乌有。
那桑塔纳车速很快，沿着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飞弛而去，惊起一路鸡飞狗跳，只留下一个尾巴和满路尘土给赵长城瞻仰。
“这谁的车子？怎么开车的呢？叫我找着了，非砸了他的车不可，小慧，你没事吧。”赵长城怒气冲冲，恨不得马上将车主拖下来揍上一顿。
李小慧拍着身上的尘土，摇头道：“没事。赵书记，我刚看了下，那是泗水县的车，我在县城时见过。”
“泗水县的车？大方村有做大官的吗。”赵长城若有所思。
李小慧掏出一块手绢，在溪水里浸湿，帮赵长城擦脸：“那我就不知道了。算了吧，跟他们一般见识，那是低了赵书记你的身份。”
赵长城很生气地道：“他刚才差点伤到你。”
李小慧故意蹦蹦跳跳了几下：“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赵长城哼道：“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我——”
李小慧听了，便有些感动，深情地叫了一声：“赵书记，我……”
“啊呀赵书记，原来今天真是不巧，老师和同学们，都出任务去了。”唐义强抹着脸，小跑着过来，连声嚷道：“我竟不知，原来他是今天回来学校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去他家大院子里列队欢迎去了。穿得整整齐齐，排得一列一列的，举着大红花，跟电视里欢迎中央首长一个架式。”
赵长城当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估抹了个大概，问道：“刚才过去一辆泗水的桑塔纳，莫不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唐义强拍手道：“肯定就是他听说早上要回来的，有事耽搁到现在。”
赵长城听了，脸色一变：“那师生们不是在毒日头底下晒了大半天？”
唐义强点头道：“可不是嘛我刚去他家看了，好几个学生都中暑了。”
“荒唐他就算当再大的官，也不能如此对待一群小学生”赵长城右手用力的一挥，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表达一种极大的不满和愤怒！
李小慧问道：“唐支书，那个人是哪个啊？当什么官呢？”
唐义强脸色讪讪地道：“张宏刚，县教育局的副局长。”
李小慧轻轻哦了一声，随即不屑地道：“那不就是一个副科级干部嘛，还没有赵书记的官大呢怎么这般猖狂啊？”
唐义强一听这话，心里一乐，敢情这两位跟那个张宏刚很不对付呢笑道：“人家是县教育局的官，跟赵书记不同，嘿嘿，人家地方大嘛。”
赵长城听得够呛，心想这唐义强说话还真直率。
唐义强丝毫没留意到赵长城的反应，继续道：“赵书记，惠主任，两位是不是也到张家去坐坐？看看热闹？”
赵长城摆手道：“免了吧。第五十八章白眼狼唐支书，你先去忙吧，我们随便走走。”
唐义强道：“那行，那先说定了，中午饭到我家里来吃，我吩咐好了，家里正杀鸡呢，你们可一定要来。”
李小慧笑道：“有好吃的，我们一定到。”
唐义强笑了笑，便往田里赶去。
赵长城低眉寻思了一会，说道：“小慧，要不，我们去拜会拜会那位张副局长？”
李小慧笑道：“人家衣锦还乡呢，你不会去添乱子吧。”
赵长城伸手就刮她鼻子：“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对，我就是想去给他添点堵他不是要风光吗？我们就给他锦上添花走。”
李小慧道：“要不要叫上唐支书？”
赵长城望了一眼正往田里赶去的唐义强，摇头道：“唐支书很忙呢。”
李小慧会意，跟着赵长城，沿着乡村里唯一的一条泥土马路，往里面走去。
张副局长的家并不难找，走不多久，老远就听到小学生们热烈的欢歌笑语。
赵长城和李小慧走近了，看见学生们整齐地列队，站在张家门外的晒谷场里，烈日，挥舞着手第五十八章
白眼狼中的大红花，唱着歌儿，欢迎张副局长衣锦还乡。
张宏刚的大肚子，秃头在太阳光下闪着油光。他正站在自家屋檐下，同几个人握手寒暄。
这是他荣升副局长之后，首次回家，事先也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礼遇，受若惊之余，大感脸上有光，腰杆子也更直了，对几名小学教师也都以礼相待。
赵长城站在外围看了半晌，皱眉道：“就算是要欢迎上级领导，在学校里面举行一个仪式也就行了，没必要搞得这般隆重吧。”
“哼，这是拍马屁谄媚这个学校的校长，肯定是个小人”李小慧说话，总是顺着赵长城。
赵长城望了她一眼，笑道：“你说我们该不该过去呢？”
李小慧指着那边道：“为什么不过去？难不成你还怕扫他的面子不成？这种人，当上领导，肯定是个贪官。”
赵长城一怔，忙嘱咐道：“说话不可这般直率，待会你尽量少说话。”
李小慧呶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嘛，这也有错？你治下出了这等荒唐事，你就不管管？”
赵长城抹了抹鼻子，失笑道：“你当我是谁呢？人家可是县城的官，我能管得到？再说了，这算不得什么荒唐事情吧？巴结上级，人之常情嘛。哈哈，改天我若是衣锦还乡，只怕也希望有人这般巴结我呢。”
李小慧生气道：“你就爱打趣人家你分明不是那种人，偏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赵长城收了笑脸，叹道：“我是说真的，我们此刻过去，除非是锦上添花，若是存心捣蛋，立马得罪一干人等，明水以后的教育工作只怕更难展开。”
李小慧怔忡一会才道：“赵书记，你官没当多久，性情却是变了。”
赵长城苦笑着摇摇头，经过这么多事，他对官场有了一定的认知，慢慢接触到里面的许多潜规则，深深明白，在官场里，你若是想整倒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每个人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每个人都有他背后的势力，他的圈子，他的死党，牵一发而动全身。
最近几次的斗智斗力，更加让赵长城明白，丢卒保车，人人都会，而整倒一两只卒子，对大局无关痛痒。
聪明的做法，是一个和字，一个忍字。
和，说的是团结，团结一切有利的力量，争取最大限度的支持；忍，则是待时，只有时机到了，才能出招制胜，否则，便是打草惊蛇。
赵长城正思量间，被李小慧拉着走近了小院子瞧热闹。
那边的人已经看见他俩。
张宏刚眯着眼，打量着赵长城，恍然大叫道：“这不是赵书记嘛啊哟，真是想不到，你老人家会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啊呀，赵书记，我只是回家来看看，你们镇领导都很忙，用不着专程来看我。”
得，赵长城成了上赶着给人拍马屁的镇领导了。
赵长城还没法辩驳，只好含糊的答应着。
一个黑瘦的汉子，快步迎了上来，伸出双手，死死握着赵长城的右手，使劲摇了几摇，露出满口黄牙，对着赵长城笑道：“赵书记，您好，欢迎前来指导工作”
赵长城目询李小慧，李小慧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大方小学的王校长。”
王校长嘿嘿笑着：“王大力。”
赵长城点头微笑，望了一眼站立不稳的众学生，笑道：“王校长，你看这日当正午，张局长风尘劳顿，一路辛苦了，是不是叫学生们都散了，我们进屋里去坐坐，聊聊天？”
王校长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却不马上下令，只是望着张宏刚.。
张宏刚摆手道：“散了吧，赵书记，来来来，请请请，快到屋里来，外面热死人啊。”
一众人相拥着进屋，早有堂客们搬好了桌椅，摆了两桌，请众人入座。
赵长城当之无愧是上宾，跟张宏刚在上首坐了。
李小慧本想不入座，但王校长认得她，硬拉着她坐在赵长城身边：“惠主任，你既是贵客，又是我们的老熟人，来到我们大方村，就不要当自己是外人，随便坐。”
李小慧有些好笑，这是张宏刚家吧？怎么弄得好像他王大力家似的？但生怕他再来牵扯，只得在赵长城身边坐下。
张宏刚笑道：“对，赵书记，我们都是一家人嘛以后在工作上、生活上，都要互相关照呢。”
李小慧笑道：“张局长，你是县里的大官，日后明水的教育工作，你一定要大力支持，这里可是你的家乡啊”
张宏刚志得意满的哈哈笑着，转目一瞧，问道：“唐支书呢？怎么不请他来喝一杯？”
一个年轻后生马上就道：“爸，我去请唐伯伯。”
张宏刚缓缓点点头：“嗯，一定要说是我的意思，请他过来喝杯酒，我们两个老伙计，好多年没在一起喝过酒啰。”
后生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出去。
赵长城暗道：“唐义强只怕不会卖这个面子，过来喝这杯酒。”
张宏刚指着那后生的背影笑道：“我儿子，张良，去年才大学毕业，在县直机关工作。”言下对其子甚为得意。
赵长城点头微笑道：“天赐一表人才，必定大有作为。”
张宏刚摇头道：“他还是嫩啊，在学校里，我叫他入个党，他愣是没混上出来这就隔远了我们单位有个大学生，在学校就是党员，学生会主席，活动能力强，工作态度好，刚参加工作，就有三年党龄，深得局长器重，倚为左右膀啊这就是资本啊人生履历上，浓抹重彩的一笔，在学校时就写下了我儿子，不听老子话，起点线就矮了人家一大截。他这辈子能赶上我，我也就老怀宽慰了。哈哈，说起来，还是赵书记有前途啊，年纪轻轻的，就是主政一方的镇委书记，正科级干部啊，冒昧的问一句，赵书记，你是怎么升上来的？”
赵长城脸色一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怎么升上来的，一时半会的，他还真说不明白呢。
但这种事，用得着明白吗？
李小慧淡淡一笑道：“张局长，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赵书记，那可是少年天才。他也是在校入的党，他的党龄，只怕跟你一样长呢。”
张宏刚这才正容道：“啊呀赵书记，刚才真是问得冒昧了。原来如此，依我之见，赵书记大才，却屈就小小镇委书记之职，还是有点大材小用啊照我看，有能者居上，像赵书记这样的人才，就该上位，去县城，去市里，当重要部局的一把手，那才叫人尽其才嘛。”
这种场面话，赵长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张良很快就回来了，一脸郁闷地道：“爸，唐伯伯他说家里杂事多，脱不开身，择日再来专程拜访。”
赵长城微笑不语，一副果如所料的样子。
张宏刚冷笑两声，阴阳怪气地道：“他那里是忙啊他这是不待见我呢想当初，他小儿子考高中，离分数钱差了三分，要不是我替他打点，那小子能进县一中的校门？真正是白眼狼。”
张良跟唐诚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两人关系很铁，听见父亲如此说，便反驳道：“爸，你当初还不是收了人家的钱，才替人家办事？再说了，当初唐家没少帮助我们，他家里母鸡生两个蛋，还要分一个给我们家吃呢要说白眼狼，我看不是唐伯伯，而是……”
张宏刚见儿子当着众人落自己面子，大怒起身，不等儿子把话说完，顺手抓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往他身上摔去！
不料张良平日里喜欢体育锻炼，反应灵敏，一侧身躲过了，满杯热茶，擦着他的耳朵尖子飞过，尽数淋在身后的王大力校长身上。
王大力被开水烫到，针扎一般跳将起来，哇哇叫着，双手不停地在脸上乱抹。
张宏刚又气又急，吼道：“给我滚。”
这话自然是冲他儿子说的，但在座的个个都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
张宏刚的老婆赶了过来，伸出双手，一边护着儿子，防止张宏刚再度发难；一边询问王大力：“王校长，烫着没有？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王大力黑黄的脸膛，居然也被烫出晕红来，他抹着水珠讪笑道：“嫂子，我没事。”
张笑第五十九章拿着鸡毛当令箭飞连忙起身，连声道歉道：“哎呀，这叫什么事呢王校长，真是对不住，我本想教训那臭小子来着，没想到泼到你身上了。”又对自家老婆道：“别傻愣着啊快带王校长去换件衣服。”
王大力摇手道：“不用了，张局长，这大热的天，一会就干了，不用换。”
张宏刚再三坚持，王大力只得答应，跟着张家婆娘，进去换衣服。
张宏刚唉叹着坐下，无奈地道：“赵书记，让你看笑话了，多么欢喜的一场聚会，愣是被一个小人搞砸了赵书记，千万别介意。”拉长声音喊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上菜啊？”立时有人应了，不多久就开始上菜。
赵长城因为教育工作的事，免不了要和张宏刚多拉近关系，和他山南海北的闲聊，倒也不致冷场。
宾主尽欢之际，外面忽然喧闹滔天，一干人吵吵嚷嚷，往里面走来。
张宏刚不悦地放下筷子，起身一看，认得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小舅子吴锐，连忙喊道：“老弟，你怎么才来？快快入座。”
吴锐长得牛高马第五十九章拿着鸡毛当令箭大，腰粗膀圆，一路嚷嚷：“姐夫，你可要给我做主。”
张宏刚这才看清，吴锐正脸红脖子粗地跟一个人拉扯着，那个人也很脸熟，一时想不起是谁，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
吴锐一边用力扭着那人的衣领，一边喊道：“姐夫，他们非要抓走小花。”
张宏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小花是吴锐的老婆，正怀着第四胎呢他哦了一声，记起那人来，可不就是镇计生办的周祥瑞主任？当初还同他共过半年的事呢。
这时周祥瑞也认出张宏刚来，连连向他拱手道：“张宏刚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你快劝劝吴锐，叫他先放手，我衣服都快被他扯烂了。”
张宏刚向吴锐使了个眼色，吴锐却假装不见，并不松手，只道：“姐夫，他们戳烂了我家屋，瓦都掉下来大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们还要抓走小花，说是一定要引产，都六个多月的胎了，引产？那不是要人命吗。”
赵长城听得心惊，前世早听说过乡下计划生育搞得厉害，拆屋搬家，强行抓人。当时听了，也就笑笑，没以为是多么严重的事。没想到重生之后，竟当上这劳什子镇委书记，又偏偏碰上这档子事。
张宏刚不答话，只把眼睛望着赵长城。
周祥瑞这才看到赵长城，叫道：“赵书记你怎么来了？”
“你认得我？恕我眼拙，你是？”赵长城起身。
周祥瑞见到赵长城，胆子更壮了，笑道：“赵书记，我是计生办的主任，周祥瑞啊，上回你到我们计生办来过，还做了重要指示，要我们严抓计生工作，达成工作指标。我们可都是听你的话，下来落实指标的。”
赵长城好不尴尬，他恍惚记得，自己好像是这么说过，这个周祥瑞，也的确有些眼熟，当初他哪里懂什么计生工作啊，那些不过是李小慧起的草稿，他照本宣科念了一遍而己，哪里想到他一句话发下来，下面却是拆房子拉人，搞得惊天动地，鸡犬不宁。
张宏刚干笑两声：“赵书记，这看这个事，嘿嘿，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事情就不要做得太绝吧？现在你们屋也拆了，家具也砸了，难道非要拿掉人家性命才甘心？”
赵长城再老成，此刻竟也有些招架不住，这边吃着人家的酒呢，那边却拆人家的屋抓人家的人，这像什么话了？可要明着帮张宏刚，周祥瑞那边也不好交代，人家那是奉他的命令，执行他的指示呢，他总不能反过脸来训斥下属的不对，真要这样，以后谁还敢听他的话，办他的事？
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呢，撞一块了。
赵长城沉道：“计生办具体如何办事，我还真没见识过，张局长，不怕你笑话我，我任期尚短，以前也没有类似的工作经验，许多工作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学习阶段。计生办的工作，我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拆人家屋，硬抓人引产，这种方法是不对的，我不赞成这样吧，周主任，你们今天也辛苦了，这事先放放，我们回去研究一下，想个解决方法如何？”
周祥瑞双眉一皱，当着一众下属，脸面便有些挂不住，但借他两胆，也不敢当众落赵长城的面子，只得一挥手，怒道：“你还不放手？”
吴锐听出赵长城话里的意思，得意地扬扬头，松开了手，旋即苦着脸道：“赵书记，既然你在这里，一并给我做个主，你看我家屋也没了，家具也没有了，是不是政府补偿一下钱财，先让我有个落脚地方？”
赵长城尚未反驳，张宏刚瞪眼道：“老弟，你这话说得不对头，国家有国家的政策，你违反了政策，就该受到惩罚，现在是赵书记大人大量，网开一面，你不知恩图报，反而见竿子就上，索求无度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吴锐见姐夫冲自己可劲儿使眼色，马上见好就收，冲赵长城抱拳道：“赵书记，多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赵长城暗自皱眉，自己只是答应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可没答应他放过此事啊？
计生工作尚来难做，重了劳民伤财，于心不忍，轻了不痛不痒，超生依旧。此等先例绝不可开，一开此先河，只怕日后的工作更加不好展开，于是笑道：“张局长，这是计生办的工作，我只能提提参考意见，具体如何处理，还要等计生办的同志拿主意。”
张宏刚打着哈哈，点头应是。暗道：这个年轻书记，就算不是官油子起码也是官场老狐狸教出来的。
吴锐心情愉快，坐到一旁喝酒吃菜去了。
张宏刚一力留请周祥瑞等人用餐，赵长城也道：“周主任，既来之，且安之，吃过饭，我们一起走。”周祥瑞本不想留，但听赵长城话里有话，便点头留下。
一时用过中餐，赵长城等人便告辞，张宏刚送他出了大门，问道：“赵书记这便回镇里？还是多住几天？要是回去，我叫司机开车送你，要是住宿，我家里有的是房间，虽然比不上外面的宾馆，但在这大方村，那可是最舒适的。”
赵长城笑道：“多谢张局长盛情不必劳烦，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走走，今日多有叨扰。”
客套几句，赵长城等人这才离开。
一离张家大院，周祥瑞急不可耐地道：“赵书记，吴家的事，不能这般算了，他家这都第四胎了这都能放过不管，我们的工作没法干了王副镇长还亲自传达了你的指示，叫我们努力抓好计生工作呢。”
赵长城心想，自己几时给王平下达过什么指示？只怕这个王平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当下笑道：“先别急，我没说算了啊？这事啊，你们还得盯紧了只有早点将他家了结了，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
周祥瑞长长地哦了一声，眉开眼笑：“有了赵书记的支持，我们一定将这个钉子户拿下。”
赵长城皱眉道：“对待人民群众，不要使用不文明的语言，特别不能使用带歧视性的语句。在今后的工作中要注意。”
周祥瑞愣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赵长城说的是“钉子户”三个字，连忙点头道：“是，我刚才也是说溜了，平常我很注意措词的。”
赵长城见他很是紧张，笑道：“背后说说可以，哈哈，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钉子户嘛。”
众人听了，俱都大笑。
同行的一个同事忽然指着对面田埂上一个农妇道：“主任，你看，那不是周清家的媳妇吗？又怀上了大方村妇女主任干什么吃的？居然没报上来她家有两个丫头了吧？这可是第三胎一定要拿掉。”
周祥瑞手搭凉棚，定神看了看，点头道：“的确怀上了看那架式，起码有五六个月了。”双手一捋袖子，叫道：“走，同志们，跟我上”说着，带头往那边奔去。
计生办的伙计见有赵长城这个镇委书记在场，个个卖力，跑得特别欢快。
赵长城刚想询问几句，一帮人早就窜远了。
李小慧看出赵长城心思，笑道：“赵书记，你没看过人家怎么样抓大肚婆吧？我们去见识见识？”
赵长城正有此意，两人便紧跟着周祥瑞快步走了过去！
周祥瑞等人一跑动，那边似有所觉，也扭着腰跑动起来。
但她一个大肚子，哪里跑得赢一众年轻后生，很快就被周祥瑞等人追上。
周祥瑞喊道：“你跑什么？你跑得掉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农妇一瞅众人来势汹汹，更加害怕，更加卖力的跑动。田埂很窄，又很滑，一不小心，仰天摔倒，所幸地面泥土湿软，又是屁股着地，没受什么伤害。
赵长城大叫道：“别跑了小心肚里的孩子。”话一出口，立马感觉不对劲，果然，周祥瑞等人都望着他看，眼里尽是疑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就是她肚里的孩子保不住啊，赵书记，你是第五十九章
国策不是关心过头了？
李小慧本能的上前扶起农妇，关切地问：“怎么样？没摔着吧。”
农妇大手一挥，挣脱李小慧的手，大声道：“用得着假惺惺做戏吗？既然被你们抓住了，随便你们处置我告诉你们，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六七个月了，说话就要生了你们硬要拿掉也行，我要是出了啥问题，你们可得负全责。”
一听此话，赵长城和李小慧面面相觑，都被她震住了。
唐义强边洗脚边道：“赵书记这次下来，是视察教育工作？”
赵长城望着远处层峦叠障的山峰，答非所问地道：“唐支书，那边山里也有人住吗。”
唐义强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下，笑道：“有呢那边是凤凰山，上面住着不少人呢。”
赵长城听了，轻轻“哦”了一声。
唐义强洗了脚上岸：“古辈相传，那山里曾出过凤凰，至今还留有一个遗迹，叫做凤鸣涧——老话了，也不知真假。”
赵长城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道：“那上面的孩子上学很难吧。”
“难”唐义强搬来两块石头，请赵长城和李小慧坐下，自己就在草地上坐了，顺口答道：“主要是离学校太远，很多人家的孩子，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就算有几个勉强读上初中的，成绩也跟不上，很难读出去，山里人就更加断了念想。哦，倒是听说有一家的女娃儿，考上了省城的大学，但那是极个别的天才吧。山区，没通电，农活重，路又遥远，落后啊！
赵长城听了，感觉现实的状况，只怕比县教育局的文件中所写还要严峻，不由得忧思仲仲地道：“教育局就没想过法子？在山区多设一所学校吗。”
唐义强嘿嘿笑：“这根本不可能现在老师的工资都拖着几个月没发了，哪里还有钱去盖新学校？”
赵长城默然半晌，实行分税制以后，县乡级财政一度紧张，这是历史事实。
唐义强掏出烟来，递一支给赵长城，赵长城接过，放进嘴里，一抹身上，才发现没带火机，便有些尴尬。
唐义强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身子，给赵长城点着了火。
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给上级领导点烟，感觉有些刻意讨好的嫌疑，脸色有点讪然。
赵长城笑道：“唐支书，村里人参加农畜种养，积极吗？完成情况怎么样？”
唐义强道：“赵书记，我说实话吧，你搞的那些东西，都是新鲜玩意，村里人都是老套路了，不习惯改变，平时有空，就打打牌消磨时间，连多喂一头猪都嫌累得慌，冷不丁派下这么重的任务下来，我们村还真的难完成。”
赵长城皱眉道：“你再说具体点。”
唐义强道：“我们村的农户，愿意参加各种养计划的，五户里头，最多一户人家都是那些手脚勤快，有想法有干劲的人家。大部分人家呢，一来，年轻人出门打工去了，家里劳动力本就不足，也就不愿意参加这计划，二来嘛，新鲜东西，大家都看不到实在的好处，都怕白白折了工时。”
赵长城看了李小慧一眼，有些恼火，但当着唐义强的面，并没有多说。
李小慧却是心尖儿一跳，前不久赵长城还问过她农畜种养情况，她回答说一片大好，农户们都积极参与。
她也是随口一答，哄赵长城开心呢，哪里想到赵长城会亲自下来询问做工作做到这个份上的镇委书记，也就赵长城这个家伙吧？
赵长城叹道：“是我对农村工作的艰苦性和困难度还认识不够啊。千百年来，农民都是守着田地过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养成了一定的惯性和惰性，要改变这种状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激发他们发家致富的热情。”
李小慧道：“赵书记，是我工作没做好，你批评我吧。”
赵长城笑道：“不怪你。南巡首长说得好啊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只有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了，其它人才能看到希望，同时也会产生动力等人家建起了新房子，买上了新三件，用起了高档货，农民心里面才会生出攀比之心，兴起赶超之意，才能奋发图强，想法子发家致富奔小康。”
唐义强听了，叫道：“说得好哇赵书记，我大会小会也参加过不少，要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话，也听过不下百来遍，真正听懂了的，也就刚才你说的那番话以前我还心存疙瘩呢，凭什么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啊？不是人人平等嘛？嘿嘿，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蛮有道理的。”
赵长城道：“那你们村的任务，能完成吗？这可是市里交待下来的任务，必须完成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唐义强道：“赵书记，你放心，我就是跑断这条腿，也要说动那些懒虫们，保证完成镇上分配下来的任务。”
赵长城点点头，心想其它村子里的情况只怕也差不多，别看他们的支书主任蹦达得欢，那都是做给领导们看的，只怕实际工作起来，困难比大方村还多，难度还大。
他也明白，这个难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现在可想可行的办法，也就是快点做出成绩来，取得村民们的信任，同时让他们看到大棚养植和生态种养的利益所在，才能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他吸了一口烟，问道：“唐支书，我们再来谈谈学校的事情吧。那个，以往都这样吗。”
唐义强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的。老师们都种着几亩田地呢，他们也是人，也要吃饭哪光靠那几个死工资，可难养活一家子人他们都是书生，那骨架子，干农活差了一大截，每当忙不过来时，都是叫学生帮忙。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他见赵长城脸色凝重，生怕他会对村里的几个教师下狠手，先试探着问。
赵长城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远方，吸着烟。
赵长城越是镇定，唐义强越是坐立不宁，心里越发忐忑，捉抹不准他心里的想法，又说道：“每个地方都这样耽搁不了学习，这也算是劳动课吧？我们以前读书，天天就是出外劳动，照样考满分呢。”
赵长城吸完烟，将烟头在泥土里摁灭：“唐支书，这样吧，你去通知一下，我想见见几位老师。”
唐义强马上起身道：“我这就去王校长家里一趟，跟他一起发通知。”
赵长城点点头。
唐义强拍拍屁股，飞快的走了。
树阴下很凉快，一股清凉的风，从远方的山谷里吹下来，送来稻谷的芬芳和泥士的气息。赵长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笑道：“小慧，农村里的空气就是好啊，等我哪天不想做事，不想当官了，我就到乡下来砌幢楼房，过悠然自在的农家生活。”
李小慧抿嘴笑道：“是不是还要讨一房会干农活的老婆？男耕女织啊？”
赵长城失笑道：“这倒是个问题啊，我女朋友只怕不会愿意下乡来陪我啊。看来我的理想，这辈子很难实现啰。”
李小慧笑道：“你老婆要是不愿意陪你下乡，我来陪你呗你啊，就天天悠闲地享受这乡村的风光，我呢，下田种地，每天做最绿色的食品给你吃。”
赵长城见她不像说笑，不敢就此问题深究下去，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你看过县教育局的文件了吧。”
李小慧见他忽然一本正经，便也收起笑容，点头道：“看过。赵书记，教育的事，我们能力有限，帮不了很多忙，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上面不可能拔很多资金下来，没有资金，谈教育简直就是寸步难行。我们下面的人，就像是没娘的孩子，上面既不给你奶吃，还不许你哭，事还得做好了，做得不好，还要挨骂。”
赵长城笑道：“你这不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我吧？我平日里没克扣你们吧。”
“没有，没有。赵书记，我是就事论事。我知道你是个好官，我怕你瞎操心，费力不讨好。”李小慧连忙撇清。
赵长城点头笑道：“我何尝不知——只是，尽我心力罢了。”
正说间，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飞速驶了过来，擦着李小慧疾驰而过。
赵长城生怕伤到李小慧，连忙抓住她的手，将她的身子往这边拉了拉。
李小慧还真吓了一跳，若不是赵长城拉得及时，只怕真要撞上也未知
饶是如此，汽车溅起的泥土，扬起的灰尘，扑头盖脸地将两人淹没。
赵长城愤怒的起身，刚刚那悠然的心情，美好的影像，清新的空气，全被这辆小汽车的到来，化为乌有。
那桑塔纳车速很快，沿着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飞弛而去，惊起一路鸡飞狗跳，只留下一个尾巴和满路尘土给赵长城瞻仰。
“这谁的车子？怎么开车的呢？叫我找着了，非砸了他的车不可，小慧，你没事吧。”赵长城怒气冲冲，恨不得马上将车主拖下来揍上一顿。
李小慧拍着身上的尘土，摇头道：“没事。赵书记，我刚看了下，那是泗水县的车，我在县城时见过。”
“泗水县的车？大方村有做大官的吗。”赵长城若有所思。
李小慧掏出一块手绢，在溪水里浸湿，帮赵长城擦脸：“那我就不知道了。算了吧，跟他们一般见识，那是低了赵书记你的身份。”
赵长城很生气地道：“他刚才差点伤到你。”
李小慧故意蹦蹦跳跳了几下：“你瞧，我这不是没事吗。”
赵长城哼道：“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我——”
李小慧听了，便有些感动，深情地叫了一声：“赵书记，我……”
“啊呀赵书记，原来今天真是不巧，老师和同学们，都出任务去了。”唐义强抹着脸，小跑着过来，连声嚷道：“我竟不知，原来他是今天回来学校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去他家大院子里列队欢迎去了。穿得整整齐齐，排得一列一列的，举着大红花，跟电视里欢迎中央首长一个架式。”
赵长城当然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估抹了个大概，问道：“刚才过去一辆泗水的桑塔纳，莫不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唐义强拍手道：“肯定就是他听说早上要回来的，有事耽搁到现在。”
赵长城听了，脸色一变：“那师生们不是在毒日头底下晒了大半天？”
唐义强点头道：“可不是嘛我刚去他家看了，好几个学生都中暑了。”
“荒唐他就算当再大的官，也不能如此对待一群小学生”赵长城右手用力的一挥，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表达一种极大的不满和愤怒！
李小慧问道：“唐支书，那个人是哪个啊？当什么官呢？”
唐义强脸色讪讪地道：“张宏刚，县教育局的副局长。”
李小慧轻轻哦了一声，随即不屑地道：“那不就是一个副科级干部嘛，还没有赵书记的官大呢怎么这般猖狂啊？”
唐义强一听这话，心里一乐，敢情这两位跟那个张宏刚很不对付呢笑道：“人家是县教育局的官，跟赵书记不同，嘿嘿，人家地方大嘛。”
赵长城听得够呛，心想这唐义强说话还真直率。
唐义强丝毫没留意到赵长城的反应，继续道：“赵书记，惠主任，两位是不是也到张家去坐坐？看看热闹？”
赵长城摆手道：“免了吧。第五十八章白眼狼唐支书，你先去忙吧，我们随便走走。”
唐义强道：“那行，那先说定了，中午饭到我家里来吃，我吩咐好了，家里正杀鸡呢，你们可一定要来。”
李小慧笑道：“有好吃的，我们一定到。”
唐义强笑了笑，便往田里赶去。
赵长城低眉寻思了一会，说道：“小慧，要不，我们去拜会拜会那位张副局长？”
李小慧笑道：“人家衣锦还乡呢，你不会去添乱子吧。”
赵长城伸手就刮她鼻子：“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什么，你都知道对，我就是想去给他添点堵他不是要风光吗？我们就给他锦上添花走。”
李小慧道：“要不要叫上唐支书？”
赵长城望了一眼正往田里赶去的唐义强，摇头道：“唐支书很忙呢。”
李小慧会意，跟着赵长城，沿着乡村里唯一的一条泥土马路，往里面走去。
张副局长的家并不难找，走不多久，老远就听到小学生们热烈的欢歌笑语。
赵长城和李小慧走近了，看见学生们整齐地列队，站在张家门外的晒谷场里，烈日，挥舞着手第五十八章
白眼狼中的大红花，唱着歌儿，欢迎张副局长衣锦还乡。
张宏刚的大肚子，秃头在太阳光下闪着油光。他正站在自家屋檐下，同几个人握手寒暄。
这是他荣升副局长之后，首次回家，事先也没想到会受到如此礼遇，受若惊之余，大感脸上有光，腰杆子也更直了，对几名小学教师也都以礼相待。
赵长城站在外围看了半晌，皱眉道：“就算是要欢迎上级领导，在学校里面举行一个仪式也就行了，没必要搞得这般隆重吧。”
“哼，这是拍马屁谄媚这个学校的校长，肯定是个小人”李小慧说话，总是顺着赵长城。
赵长城望了她一眼，笑道：“你说我们该不该过去呢？”
李小慧指着那边道：“为什么不过去？难不成你还怕扫他的面子不成？这种人，当上领导，肯定是个贪官。”
赵长城一怔，忙嘱咐道：“说话不可这般直率，待会你尽量少说话。”
李小慧呶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嘛，这也有错？你治下出了这等荒唐事，你就不管管？”
赵长城抹了抹鼻子，失笑道：“你当我是谁呢？人家可是县城的官，我能管得到？再说了，这算不得什么荒唐事情吧？巴结上级，人之常情嘛。哈哈，改天我若是衣锦还乡，只怕也希望有人这般巴结我呢。”
李小慧生气道：“你就爱打趣人家你分明不是那种人，偏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赵长城收了笑脸，叹道：“我是说真的，我们此刻过去，除非是锦上添花，若是存心捣蛋，立马得罪一干人等，明水以后的教育工作只怕更难展开。”
李小慧怔忡一会才道：“赵书记，你官没当多久，性情却是变了。”
赵长城苦笑着摇摇头，经过这么多事，他对官场有了一定的认知，慢慢接触到里面的许多潜规则，深深明白，在官场里，你若是想整倒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每个人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每个人都有他背后的势力，他的圈子，他的死党，牵一发而动全身。
最近几次的斗智斗力，更加让赵长城明白，丢卒保车，人人都会，而整倒一两只卒子，对大局无关痛痒。
聪明的做法，是一个和字，一个忍字。
和，说的是团结，团结一切有利的力量，争取最大限度的支持；忍，则是待时，只有时机到了，才能出招制胜，否则，便是打草惊蛇。
赵长城正思量间，被李小慧拉着走近了小院子瞧热闹。
那边的人已经看见他俩。
张宏刚眯着眼，打量着赵长城，恍然大叫道：“这不是赵书记嘛啊哟，真是想不到，你老人家会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啊呀，赵书记，我只是回家来看看，你们镇领导都很忙，用不着专程来看我。”
得，赵长城成了上赶着给人拍马屁的镇领导了。
赵长城还没法辩驳，只好含糊的答应着。
一个黑瘦的汉子，快步迎了上来，伸出双手，死死握着赵长城的右手，使劲摇了几摇，露出满口黄牙，对着赵长城笑道：“赵书记，您好，欢迎前来指导工作”
赵长城目询李小慧，李小慧连忙介绍道：“这位是大方小学的王校长。”
王校长嘿嘿笑着：“王大力。”
赵长城点头微笑，望了一眼站立不稳的众学生，笑道：“王校长，你看这日当正午，张局长风尘劳顿，一路辛苦了，是不是叫学生们都散了，我们进屋里去坐坐，聊聊天？”
王校长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却不马上下令，只是望着张宏刚.。
张宏刚摆手道：“散了吧，赵书记，来来来，请请请，快到屋里来，外面热死人啊。”
一众人相拥着进屋，早有堂客们搬好了桌椅，摆了两桌，请众人入座。
赵长城当之无愧是上宾，跟张宏刚在上首坐了。
李小慧本想不入座，但王校长认得她，硬拉着她坐在赵长城身边：“惠主任，你既是贵客，又是我们的老熟人，来到我们大方村，就不要当自己是外人，随便坐。”
李小慧有些好笑，这是张宏刚家吧？怎么弄得好像他王大力家似的？但生怕他再来牵扯，只得在赵长城身边坐下。
张宏刚笑道：“对，赵书记，我们都是一家人嘛以后在工作上、生活上，都要互相关照呢。”
李小慧笑道：“张局长，你是县里的大官，日后明水的教育工作，你一定要大力支持，这里可是你的家乡啊”
张宏刚志得意满的哈哈笑着，转目一瞧，问道：“唐支书呢？怎么不请他来喝一杯？”
一个年轻后生马上就道：“爸，我去请唐伯伯。”
张宏刚缓缓点点头：“嗯，一定要说是我的意思，请他过来喝杯酒，我们两个老伙计，好多年没在一起喝过酒啰。”
后生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出去。
赵长城暗道：“唐义强只怕不会卖这个面子，过来喝这杯酒。”
张宏刚指着那后生的背影笑道：“我儿子，张良，去年才大学毕业，在县直机关工作。”言下对其子甚为得意。
赵长城点头微笑道：“天赐一表人才，必定大有作为。”
张宏刚摇头道：“他还是嫩啊，在学校里，我叫他入个党，他愣是没混上出来这就隔远了我们单位有个大学生，在学校就是党员，学生会主席，活动能力强，工作态度好，刚参加工作，就有三年党龄，深得局长器重，倚为左右膀啊这就是资本啊人生履历上，浓抹重彩的一笔，在学校时就写下了我儿子，不听老子话，起点线就矮了人家一大截。他这辈子能赶上我，我也就老怀宽慰了。哈哈，说起来，还是赵书记有前途啊，年纪轻轻的，就是主政一方的镇委书记，正科级干部啊，冒昧的问一句，赵书记，你是怎么升上来的？”
赵长城脸色一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怎么升上来的，一时半会的，他还真说不明白呢。
但这种事，用得着明白吗？
李小慧淡淡一笑道：“张局长，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们赵书记，那可是少年天才。他也是在校入的党，他的党龄，只怕跟你一样长呢。”
张宏刚这才正容道：“啊呀赵书记，刚才真是问得冒昧了。原来如此，依我之见，赵书记大才，却屈就小小镇委书记之职，还是有点大材小用啊照我看，有能者居上，像赵书记这样的人才，就该上位，去县城，去市里，当重要部局的一把手，那才叫人尽其才嘛。”
这种场面话，赵长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张良很快就回来了，一脸郁闷地道：“爸，唐伯伯他说家里杂事多，脱不开身，择日再来专程拜访。”
赵长城微笑不语，一副果如所料的样子。
张宏刚冷笑两声，阴阳怪气地道：“他那里是忙啊他这是不待见我呢想当初，他小儿子考高中，离分数钱差了三分，要不是我替他打点，那小子能进县一中的校门？真正是白眼狼。”
张良跟唐诚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两人关系很铁，听见父亲如此说，便反驳道：“爸，你当初还不是收了人家的钱，才替人家办事？再说了，当初唐家没少帮助我们，他家里母鸡生两个蛋，还要分一个给我们家吃呢要说白眼狼，我看不是唐伯伯，而是……”
张宏刚见儿子当着众人落自己面子，大怒起身，不等儿子把话说完，顺手抓起桌上的酒杯，猛地往他身上摔去！
不料张良平日里喜欢体育锻炼，反应灵敏，一侧身躲过了，满杯热茶，擦着他的耳朵尖子飞过，尽数淋在身后的王大力校长身上。
王大力被开水烫到，针扎一般跳将起来，哇哇叫着，双手不停地在脸上乱抹。
张宏刚又气又急，吼道：“给我滚。”
这话自然是冲他儿子说的，但在座的个个都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
张宏刚的老婆赶了过来，伸出双手，一边护着儿子，防止张宏刚再度发难；一边询问王大力：“王校长，烫着没有？要不要去卫生所看看？”
王大力黑黄的脸膛，居然也被烫出晕红来，他抹着水珠讪笑道：“嫂子，我没事。”
张笑第五十九章拿着鸡毛当令箭飞连忙起身，连声道歉道：“哎呀，这叫什么事呢王校长，真是对不住，我本想教训那臭小子来着，没想到泼到你身上了。”又对自家老婆道：“别傻愣着啊快带王校长去换件衣服。”
王大力摇手道：“不用了，张局长，这大热的天，一会就干了，不用换。”
张宏刚再三坚持，王大力只得答应，跟着张家婆娘，进去换衣服。
张宏刚唉叹着坐下，无奈地道：“赵书记，让你看笑话了，多么欢喜的一场聚会，愣是被一个小人搞砸了赵书记，千万别介意。”拉长声音喊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还不上菜啊？”立时有人应了，不多久就开始上菜。
赵长城因为教育工作的事，免不了要和张宏刚多拉近关系，和他山南海北的闲聊，倒也不致冷场。
宾主尽欢之际，外面忽然喧闹滔天，一干人吵吵嚷嚷，往里面走来。
张宏刚不悦地放下筷子，起身一看，认得走在最前面的，是自己的小舅子吴锐，连忙喊道：“老弟，你怎么才来？快快入座。”
吴锐长得牛高马第五十九章拿着鸡毛当令箭大，腰粗膀圆，一路嚷嚷：“姐夫，你可要给我做主。”
张宏刚这才看清，吴锐正脸红脖子粗地跟一个人拉扯着，那个人也很脸熟，一时想不起是谁，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
吴锐一边用力扭着那人的衣领，一边喊道：“姐夫，他们非要抓走小花。”
张宏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小花是吴锐的老婆，正怀着第四胎呢他哦了一声，记起那人来，可不就是镇计生办的周祥瑞主任？当初还同他共过半年的事呢。
这时周祥瑞也认出张宏刚来，连连向他拱手道：“张宏刚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你快劝劝吴锐，叫他先放手，我衣服都快被他扯烂了。”
张宏刚向吴锐使了个眼色，吴锐却假装不见，并不松手，只道：“姐夫，他们戳烂了我家屋，瓦都掉下来大半了，这日子没法过了他们还要抓走小花，说是一定要引产，都六个多月的胎了，引产？那不是要人命吗。”
赵长城听得心惊，前世早听说过乡下计划生育搞得厉害，拆屋搬家，强行抓人。当时听了，也就笑笑，没以为是多么严重的事。没想到重生之后，竟当上这劳什子镇委书记，又偏偏碰上这档子事。
张宏刚不答话，只把眼睛望着赵长城。
周祥瑞这才看到赵长城，叫道：“赵书记你怎么来了？”
“你认得我？恕我眼拙，你是？”赵长城起身。
周祥瑞见到赵长城，胆子更壮了，笑道：“赵书记，我是计生办的主任，周祥瑞啊，上回你到我们计生办来过，还做了重要指示，要我们严抓计生工作，达成工作指标。我们可都是听你的话，下来落实指标的。”
赵长城好不尴尬，他恍惚记得，自己好像是这么说过，这个周祥瑞，也的确有些眼熟，当初他哪里懂什么计生工作啊，那些不过是李小慧起的草稿，他照本宣科念了一遍而己，哪里想到他一句话发下来，下面却是拆房子拉人，搞得惊天动地，鸡犬不宁。
张宏刚干笑两声：“赵书记，这看这个事，嘿嘿，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事情就不要做得太绝吧？现在你们屋也拆了，家具也砸了，难道非要拿掉人家性命才甘心？”
赵长城再老成，此刻竟也有些招架不住，这边吃着人家的酒呢，那边却拆人家的屋抓人家的人，这像什么话了？可要明着帮张宏刚，周祥瑞那边也不好交代，人家那是奉他的命令，执行他的指示呢，他总不能反过脸来训斥下属的不对，真要这样，以后谁还敢听他的话，办他的事？
这事怎么就这么巧呢，撞一块了。
赵长城沉道：“计生办具体如何办事，我还真没见识过，张局长，不怕你笑话我，我任期尚短，以前也没有类似的工作经验，许多工作还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学习阶段。计生办的工作，我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拆人家屋，硬抓人引产，这种方法是不对的，我不赞成这样吧，周主任，你们今天也辛苦了，这事先放放，我们回去研究一下，想个解决方法如何？”
周祥瑞双眉一皱，当着一众下属，脸面便有些挂不住，但借他两胆，也不敢当众落赵长城的面子，只得一挥手，怒道：“你还不放手？”
吴锐听出赵长城话里的意思，得意地扬扬头，松开了手，旋即苦着脸道：“赵书记，既然你在这里，一并给我做个主，你看我家屋也没了，家具也没有了，是不是政府补偿一下钱财，先让我有个落脚地方？”
赵长城尚未反驳，张宏刚瞪眼道：“老弟，你这话说得不对头，国家有国家的政策，你违反了政策，就该受到惩罚，现在是赵书记大人大量，网开一面，你不知恩图报，反而见竿子就上，索求无度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吴锐见姐夫冲自己可劲儿使眼色，马上见好就收，冲赵长城抱拳道：“赵书记，多谢了，改天请你喝酒。”
赵长城暗自皱眉，自己只是答应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可没答应他放过此事啊？
计生工作尚来难做，重了劳民伤财，于心不忍，轻了不痛不痒，超生依旧。此等先例绝不可开，一开此先河，只怕日后的工作更加不好展开，于是笑道：“张局长，这是计生办的工作，我只能提提参考意见，具体如何处理，还要等计生办的同志拿主意。”
张宏刚打着哈哈，点头应是。暗道：这个年轻书记，就算不是官油子起码也是官场老狐狸教出来的。
吴锐心情愉快，坐到一旁喝酒吃菜去了。
张宏刚一力留请周祥瑞等人用餐，赵长城也道：“周主任，既来之，且安之，吃过饭，我们一起走。”周祥瑞本不想留，但听赵长城话里有话，便点头留下。
一时用过中餐，赵长城等人便告辞，张宏刚送他出了大门，问道：“赵书记这便回镇里？还是多住几天？要是回去，我叫司机开车送你，要是住宿，我家里有的是房间，虽然比不上外面的宾馆，但在这大方村，那可是最舒适的。”
赵长城笑道：“多谢张局长盛情不必劳烦，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走走，今日多有叨扰。”
客套几句，赵长城等人这才离开。
一离张家大院，周祥瑞急不可耐地道：“赵书记，吴家的事，不能这般算了，他家这都第四胎了这都能放过不管，我们的工作没法干了王副镇长还亲自传达了你的指示，叫我们努力抓好计生工作呢。”
赵长城心想，自己几时给王平下达过什么指示？只怕这个王平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当下笑道：“先别急，我没说算了啊？这事啊，你们还得盯紧了只有早点将他家了结了，日后的工作才好开展”
周祥瑞长长地哦了一声，眉开眼笑：“有了赵书记的支持，我们一定将这个钉子户拿下。”
赵长城皱眉道：“对待人民群众，不要使用不文明的语言，特别不能使用带歧视性的语句。在今后的工作中要注意。”
周祥瑞愣了一下才明白，原来赵长城说的是“钉子户”三个字，连忙点头道：“是，我刚才也是说溜了，平常我很注意措词的。”
赵长城见他很是紧张，笑道：“背后说说可以，哈哈，他这种人，就是典型的钉子户嘛。”
众人听了，俱都大笑。
同行的一个同事忽然指着对面田埂上一个农妇道：“主任，你看，那不是周清家的媳妇吗？又怀上了大方村妇女主任干什么吃的？居然没报上来她家有两个丫头了吧？这可是第三胎一定要拿掉。”
周祥瑞手搭凉棚，定神看了看，点头道：“的确怀上了看那架式，起码有五六个月了。”双手一捋袖子，叫道：“走，同志们，跟我上”说着，带头往那边奔去。
计生办的伙计见有赵长城这个镇委书记在场，个个卖力，跑得特别欢快。
赵长城刚想询问几句，一帮人早就窜远了。
李小慧看出赵长城心思，笑道：“赵书记，你没看过人家怎么样抓大肚婆吧？我们去见识见识？”
赵长城正有此意，两人便紧跟着周祥瑞快步走了过去！
周祥瑞等人一跑动，那边似有所觉，也扭着腰跑动起来。
但她一个大肚子，哪里跑得赢一众年轻后生，很快就被周祥瑞等人追上。
周祥瑞喊道：“你跑什么？你跑得掉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那农妇一瞅众人来势汹汹，更加害怕，更加卖力的跑动。田埂很窄，又很滑，一不小心，仰天摔倒，所幸地面泥土湿软，又是屁股着地，没受什么伤害。
赵长城大叫道：“别跑了小心肚里的孩子。”话一出口，立马感觉不对劲，果然，周祥瑞等人都望着他看，眼里尽是疑惑，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就是她肚里的孩子保不住啊，赵书记，你是第五十九章
国策不是关心过头了？
李小慧本能的上前扶起农妇，关切地问：“怎么样？没摔着吧。”
农妇大手一挥，挣脱李小慧的手，大声道：“用得着假惺惺做戏吗？既然被你们抓住了，随便你们处置我告诉你们，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六七个月了，说话就要生了你们硬要拿掉也行，我要是出了啥问题，你们可得负全责。”
一听此话，赵长城和李小慧面面相觑，都被她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