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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刺绣争其艳 心思猜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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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秀回到清风阁,躺在床上歇息,想到霍氏是要为景月相中邵谦,而不是景沫,这到底是什么说法,贤能的嫡长女婚事迟迟未了,反而后面的几个庶出小姐都要出阁,而霍氏竟半点不着急的样子,还有心情为景月操心。而景月今日一番做派,像是要稳操胜券,让邵谦倾心于她。

    她翻了个身,不知道这个时候远香堂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睡不着吗?”白苏的话近在床旁,“从躺下就翻了几次身,可是心烦睡不着?”

    “有吗?”景秀撩开纱帐,浑然不觉自己翻了几次身。

    “是为邵大人的事烦心……”白苏揣测道。

    “怎么会?”景秀诧异一声。

    白苏拢了纱帐,扶着景秀坐起身:“在偏房时,听到六小姐最后说的那句,让四小姐多擦些玫瑰香粉,不知道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秀看了眼白苏,苦笑道:“你知道吗?我脖子上的伤是邵大人所为。”

    白苏惊讶。

    景秀捂着脖颈上的痛,仿佛只要一想到那幕,便有些呼吸不畅,她该恨他才是,他险些要了自己性命,可今天她却出言想帮他,这是什么心态?

    “六小姐跟我说,以前在萍乡常爱听说书,听得又多半是英雄记事,而如今,邵大人便是那可遇不可求的当朝名将,六小姐……是否动心了……”

    景秀双眸烁然一睁,摇头道:“不可能!”又急着道:“他差点杀了我,我怎么可能动心,我今日那样说,只是为了报答他几次搭救之恩,他根本不屑与傅家的小姐扯上牵连,而我就算仰慕那些英雄,也不会仰慕个要掐死我的人。如今我们算是互不相欠了,省得心里还惦记着他那份恩情。再说我娘的死因还未查探清楚,哪有闲情想那些琐事,日后你也不消在我面前提及这些事……”

    白苏听她一下解释这么多,有些愣住:“查寻柳姨娘死因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还是你的婚事啊,难道为了柳姨娘,也肯把自己的终身幸福搭进去?”

    “别再说了。”景秀不肯听,毅然道,“我要为我娘报仇,要和大哥相认,其他事都不重要。”

    白苏叹了口气,六小姐陷得太深不可自拔……

    景秀想通这些后,理智道:“太太曾当着我和大哥的面说我娘不是她害死的,而我也趁老爷醉酒试探过,他也说不是她,可我实在想不通除了她谁会害我娘,回了这些日子,一点线索也没有,我该怎么调查,又从谁身上调查下去呢?”

    白苏看她有几分急切,也不再多提,转念想了想道:“当年的事过去这么久,想要调查清楚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老爷太太那不好下手,六小姐何不从另一个人那试试?”

    “谁?”

    “一直被忽略了很久的人。”

    景秀若有所思:“你是说安姨娘……”

    白苏颔首。

    “可是安姨娘深居简出,我连她的面都不容易见到,何况她也未必肯见我,我听说,她见我回来后还犯病了,景璃一直在照顾着。”说到这里,她突然顿悟道,“见不到安姨娘,可我能经常见到她女儿景璃。”

    打定主意,景秀准备第二日就去绣楼,和那些姊妹一块给霍氏绣生辰寿礼。

    绣楼是西厢院另辟的小阁楼,只供府里的小姐们读书女红。距离清风阁倒也不算太远,出了阁楼顺着羊肠小道上走不过数里,便有一带粉垣小院,里头遍植百株杏花,再顺着里走,是一条绿碧小巷,巷璧上雕刻着浮画及龙飞凤舞的草字,看得出有些考究。走到尽头院落,匾上鎏金正楷的“静心书斋”四个大字。踏进去,是幢五间的正屋,两间抱厦,中间一扇朱漆门敞开。

    白苏一路上已经讲解了府里读书刺绣的规矩,景秀默默牢记在心。

    她到的时候,其他姊妹也刚好到,互相打了招呼,景秀坐在了景兰旁边。

    只看正中摆放着大件绣棚,上头绷着江南贡缎,五颜六色的绣线繁华交错,很是明亮。

    这时候,屋外进来一女子,三十来岁,容长脸,不施脂粉,皮肤光滑如凝脂,偏瘦的身材,显得人高姿玉挺,打扮得整齐又精神。

    “穆先生。”众人起身弯腰行礼。

    这位女先生微露出一丝笑,让大家坐下。目光看到景秀,慢慢走过来道:“你可是府上六小姐?”

    景秀恭敬道:“景秀见过先生。”

    穆先生闺名宝仪,在京城素有名望,常在官宦世家授课,除了教《四书》、《女论语》《女戒》外,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女工针凿皆传授,在京中能请到她的屈指可数。因只在每户人家待一年,请到她更难得,常有非千金难请之名。若是在京城,官宦女眷们设宴时,闺中小姐聚集一块,问到是谁教的书,要回答她的名字,会令人另眼相看。据说相亲时,听到是她教导的女学生,迎娶的聘礼都会多一倍。

    当然这些都是听白苏说的,穆宝仪曾是府里小姐们的启蒙老师,和霍氏颇有交情,能请来她教授刺绣,也花了些工夫。

    而这些日子,穆宝仪一直在教授小姐们新绣法。

    穆宝仪让两个丫鬟拿了绣图来,放在绣棚上垫着,一展开,颇大的画幅摆在了所有小姐面前。

    是一幅七仙女祝寿王母图。

    大家表情微变。

    穆宝仪道:“这幅祝寿图乃国画圣手梅先生之作,他老人家早已辞官避世,再无画作流传,还是你们母亲凭着交情亲自去央求,才讨要了这幅来,诸位小姐可要用心绣,就用这几日教授的绣法,每个小姐绣一个仙女,上面赤橙黄绿青蓝紫,有七个颜色的服饰,小姐们各自选一个,只是当中的红衣仙女,由四小姐来绣。”

    景月抬起惊讶的脸孔,又看了画幅中红衣仙女所占的比重,红衣仙女在整幅画中如众星捧月,而其他仙女连面孔都是朦胧的,只露了半截身子。

    这就好比像去年绣的鸳鸯锦被,当中最大的鸳鸯由大姐姐来绣,其他人绣小鸳鸯。而今年这头等的却是交给了她……

    她昨日做事鲁莽,原以为母亲不会再器重,却没想到母亲依旧给了她机会。

    听闻穆宝仪的话,所有小姐都望向了景月。

    这几日,母亲不但让景月留宿在远香堂伺候,又把这重要的绣作让她来绣,如此委以重任,心思玲珑的小姐们皆是不解。

    景秀虽知道霍氏打算把景月许配给邵谦的打算,但据说昨日景月并未见到邵谦,今日却让她占尽风光,又是何解?

    她目光不由得向景沫撇去,依旧温婉如初,不急不躁。

    这位大姐姐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四小姐、六小姐这几日没来学刺绣,单独跟我过来,我先教教你们,至于其他小姐,好好看看画幅,这画只有一幅,绣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不可大意。”

    “是。”

    景秀和景月被单独叫到一旁指导。

    “绣的是围屏,要用苏绣中的双面绣法,双面绣学起来简单,但绣起来却是难,你们好好看看……”

    景秀曾跟着巧娘学过双面绣,只是绣法麻烦,她很少用双面绣,当中尤其要注意引线、排针、藏头,算是比较复杂的绣法。

    穆先生教得很有耐性,景秀和景月听得也很认真。毕竟大家都是从小就学过刺绣,学起来倒也轻松。

    这般教了一上午,穆先生让大家回去吃饭休息,下午继续。

    所有小姐和各自丫鬟离去,只有景月被穆先生单独留下来。

    景汐挽着景沫的手,踏出门槛,还没走几步,就大为不满地抱怨道:“绣得麻烦死了,我不想绣……”

    景沫道:“刺绣是女儿家立身之本,母亲好不容易请来穆先生教我们,你好好学习,让母亲看了高兴。”

    景汐撇撇嘴,不再多说话。看景月还没出来,又问道:“为什么今年绣品中间的红衣仙女是给四姐姐绣?不是该给大姐姐吗?”

    景沫神色怅然道:“母亲自有安排。”

    “那我去问母亲,母亲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些个姨娘生的不去惩罚,只会惩罚我们两个。”景汐还在气头,特别是知道母亲还重重惩罚了大姐姐抄佛经,心里很不是滋味。

    被景沫拦住道:“母亲一早就和父亲一块去慰问难民,不在府里,你规矩些别再闹事。”

    景汐犹自不服,回头看景秀、景蝶、景璃和景兰一同踏出来,冷冷一哼道:“都是些讨厌鬼!”然后转过头,拉着景沫往前走。

    景秀几人走出绣楼,不远处的柳树林中有一凉亭,景兰提议道:“绣得眼睛生疼,我们去那边凉亭坐会吧。”

    景秀没有异议,景蝶和景璃考虑了一会儿,也答应了。

    四人坐下后,景兰往绣楼的方向看去,不由得道:“四姐姐还没出来,看来穆先生要私传绣技了。”又看着景蝶问:“五姐姐你向来聪明,你说为什么今年头等的那份不是大姐姐,而是四姐姐呢?”

    景蝶淡淡含笑,抚弄自己生疼的手腕,她真是宁愿写一日的字,也不愿绣半日的女红,只漫不经心地道:“母亲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

    景璃却小声接话道:“难道是母亲打算今年先为四姐姐做媒……”

    “别乱说。”景蝶看了眼景璃,打断她的话。

    景兰转脸笑着问景秀:“六姐姐以为呢?”

    景秀摇了摇头。

    景璃道:“这两日我们跟着穆先生学双面绣,四姐姐却留在远香堂伺候母亲,只有我说的那种解释才合理,听说昨儿远香堂里邵大人还来给母亲请安,只有四姐姐一人留在那里……”

    景蝶看了眼景璃,笑道:“可是四姐姐并未见到邵大人不是,不然早就传出话来了……”

    景璃困惑得闭了嘴。

    “照我说,我们还是规矩地好好把绣品绣好,其他事都不要多想,什么事迟早都会弄明白,只是早晚罢了。”景蝶盈盈了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