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凤凰于飞 > 第86章 千里北上

第86章 千里北上

作者:徐芷歌刘义隆狼子夜小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一剑独尊临渊行沧元图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义隆的脸色有些阴沉,许久,他才道:“此事别让皇姐知晓。你就住承明殿。”

    这条宫道特别悠长,一老一少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地回响着,听着格外寂寥。

    义隆没主动问,欧阳不治也就装着糊涂。

    两人没坐步撵,从瑞雪殿一路走回了承明殿,临进暖阁时,欧阳不治终于没了耐心:“小子呃,老头子我一路颠得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我要睡觉去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

    欧阳不治顿住,扭头看向他。哼,这狼崽子的面相瞧着就是阴阳失调,过得差劲,他暗自叹了口气。

    “她好吗?”义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无波。可听在欧阳不治耳朵里,还是酸溜溜的。

    老头子点头:“好。虽然眼睛还是老样子,但身子骨硬朗多了。”

    义隆微蹙的眉心,稍稍舒了舒。

    老头子睇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拓跋焘每天变了戏法似的哄她开心,要换我老头子是个盲女,也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以身相许。”

    义隆闻言,脸色蓦地苍白。

    老头子还在雪上加霜地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她好得很。”说罢,不怕死地哼着小调走了。

    义隆从进暖阁,到王昙首和到彦之应召来见,全程魂不守舍。他随手把玩着一黑一白两颗白羽墨玉棋,星眸微垂着,目光似迷离又似沉思。

    “皇上,北方密报,拓跋焘突袭柔然军营,疑似失踪已有七八日,战事胶着。若我们出其不意北伐,可趁机收回郯郡等北方十七郡。”王昙首一双细长眸子,闪着犀利眸光。

    义隆闻言,总算是抬了眸:“依爱卿之见,北伐有几成胜算?”

    王昙首蹙眉:“五成。不过,拓跋焘年轻有为,又善于攻伐,若此时不趁势北伐,将来若是等他扫平了北方,羽翼更丰,要收复郯郡等地只怕就更难了。”

    “他既已失踪,何以见得他必定能扫平北方?”义隆清冷地问。

    王昙首噎住,这只是他的直觉,实在是难以对面前的君王坦言。

    义隆定睛看了他一眼,岔开了话题:“近来,谢晦有何动静?”

    “据密报,谢晦与彭城王已私下议定了亲事,将次女嫁给彭城王为侧王妃。谢晦长子谢世林已护送妹妹回京,不日就能抵达建康。”到彦之告禀。

    义隆清冷地勾唇,意味不明地说道:“老四早该娶妻了。谢晦好歹是四大辅臣之一,他的女儿做妾侍未免是委屈了。传朕旨意,赐婚谢氏为彭城王正妃。”

    谢晦与刘义康联姻,于社稷,绝非好事。对于皇帝这不按常理地出牌,到彦之和王昙首不由对视了一眼。

    王昙首谏言:“皇上当日要除徐贼,谢晦自请任荆州刺史,准奏只是权宜之计。荆州乃重镇,更是北伐要道。谢晦名为刺史,实则拥兵自重,不得不防。若他与彭城王联姻,恐怕——”

    义隆浅淡地看一眼心腹臣子:“当日的四大辅臣里,谢晦最年轻,还不及四旬,若为我大宋效力,是当之无愧的安邦之才。”

    “皇上求才若渴之心,微臣知晓。只是,人心比才干更紧要。”

    义隆转而问:“傅亮的妻儿在建安郡,如何了?”

    两个臣子又是一怔,互看一眼,都觉得皇帝今日有些失常。

    这傅亮与徐献之过往甚密,当日徐献之的罪名除了通敌卖国的重罪,还有废杀少帝。谢晦早一步自请去了荆州。傅亮死撑徐献之,加之并无兵权,徐献之落网后,他因同谋获罪。

    因徐献之早一步给他泄露了消息,他趁机策马奔逃,在建康北门广莫门被围剿诛杀,妻儿家小被判流放建安。

    到彦之对主子忽然问起傅家人深感意外:“微臣即刻就派人去查。”

    “傅亮既已服罪,罪不及妻儿,免去他们的奴籍,被发卖的女眷也一并放了。”义隆轻轻摩挲着掌心的黑白棋子。近来,他总梦见小幺在刑台自戮的那幕。

    “刘义隆,你曾许我十里红妆,千古一后。君无戏言,我不要你的后位,也不要凤栖梧桐,我只想用这句承诺换我徐府女眷一生清白!若皇上能应允饶过满府的女眷,你今生便不欠我了。”

    这句话震耳发聩,萦绕在他耳畔不知多少回。他虽饶过了徐府女眷,却还是觉得欠了她。这两百多个日夜,分分秒秒只是加重他心头的亏欠。

    “诺。”到彦之敛眸称是。

    义隆看向王昙首:“荆州未稳,何以北伐?下旨,朕要北伐,命荆州刺史谢晦为先锋。”

    王昙首的眸子亮了亮。皇上这招果然是妙,或是逼反谢晦,趁机讨之,或是以谢晦伐魏,削弱其势力,徐徐图之。他心悦臣服:“臣遵旨。”

    义隆疲沓地挥了挥手,示意两人退下。

    待人离去,他顺势疲沓地躺靠在软榻上,迷惘地望着屋顶的画梁。从前,他对小幺只是相思成毒,可旧年的相思解药,不过是饮鸩止渴,让他越发毒入脏腑。相守是折磨,离别更是折磨。

    他原以为放手可能是对彼此的解脱。可这两百多个日夜,比起曾经的四百多天,更加度日如年。

    他的六宫嫔妃,甚至是他的一子一女,都激不起他心头半点涟漪。相反,每每看到他们,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小幺。

    那些妃子锦衣玉食,在他的宫里荣华一世,而他的小幺却飘零在异国,目不能视。那一子一女已经会走会爬了,每每看到那两张稚嫩的脸庞,他都忍不住幻念,若是他们能有一个孩儿,会是何等模样?

    小幺的好多话,更是一遍遍在他耳畔回响,让他越来越追悔,当初是不是真的选错了。

    “宫里,檀家的女儿受宠,宫外檀家老爷子独掌大权。他刘义隆除了把权臣从姓徐的,换成了姓檀的,这天下社稷又有何不同?”

    “可他偏偏容不下徐芷歌,偏偏容不下徐家。他宁愿扶持另一个权臣,宁愿宠信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也要除了徐司空府。他对徐芷歌能有几分真心?当真是笑话。”

    四大权臣,他除了两个,谢晦也必然是要除了,那便独独只剩檀道济。为君之道,他虽纳了两个檀家女儿,可接下来就是要防檀家了。他得安抚王昙首和到彦之这两大心腹,使得朝野和后宫檀王到三族都形成鼎立之势。

    他应该纳王到两家的女子为妃,然而,他当真提不起兴致。他的心像是跟着小幺离去了。

    自从接到北方密报,他不止一次想过以皇姐为饵,诱她回来,甚至不止一次想要挥剑北伐。可是,把她逼回来又如何?他们早已势成水火,勉强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对怨偶罢了。

    他当真是无奈又无措了

    平城宫,姚太后和扶不吝的拉锯战,最终以不吝露出马脚告终。

    芜歌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扶不吝能坚持到今时今日,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不吝是被姚太后设计,淋湿了衣裳。太后娘娘执意吩咐宫女为司巫大人更衣,这样一来不吝自然是隐藏不住了。

    芜歌一得到神鹰探子的密报,便即刻启程北上了。

    当姚太后一行浩浩荡荡,押着五花大绑的扶不吝抵达神鹰别苑时,芜歌与心一前脚已经乘马车出了城。

    烈日骄阳下,马车车厢里很是燥热。

    月妈妈给芜歌拧了个帕子,递给她擦汗。心一与神鹰营的一名驱马的护卫,一左一右坐在车外。

    “递一个给心一吧。”芜歌吩咐。

    月妈妈依言照做。

    心一接过那帕子,只是草草地擦了两下,便递了回去:“盛乐和云中如今兵荒马乱,你眼疾才好,实在不宜舟车劳顿,此番北上,决定实在是仓促了。”

    芜歌不以为意地拭了拭手:“姚太后既已识破了扶不吝,神鹰别苑便不安全了。同样都是危险,还不如北上去找拓跋焘。”她说得很平淡,事实上这个决定,她是近几日深思熟虑过的,并非仓促行事。

    车帘纱幔已被月妈妈放了下来。

    心一回头,只能隔着纱幔看着里头朦朦胧胧的女子:“太后不一定会对我们如何的。”

    这点,芜歌是决计不信的。她笑了笑:“你啊,还是佛家慈悲的想法。”

    “你这样贸贸然北上找他,也未必找得到的,恐怕还会涉险。”心一左思右想都觉得此行很不妥。

    芜歌已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靠在了凉席上:“这世上哪里没危险,无碍的。我有些倦了,先歇会。”如此,便是不听劝了。

    心一有些恼怒地别过脸去。

    月妈妈的目光穿梭在两人之间,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小姐就是嘴硬,心里其实是很惦记魏皇的。这几日,她明显感觉到小姐做噩梦。

    芜歌轻阖着眼。她的确是做噩梦了,梦到拓跋焘孤零零的,被困在漫山遍野的妖艳红花里。她道不清那是他信上所说的格桑梅朵,还是传说中的彼岸花。

    她惊醒时,满头大汗。

    今日,她若落在姚太后手中,短期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万一拓跋焘有个好歹,她恐怕就是难以再见天日了。更何况,她连姚太后会不会就此幽禁她,都毫无把握。

    她是必须要掌握主动权的人。哪怕北上之路凶险万分,也比落入敌手要强。

    拓跋焘近些时日毫无消息——芜歌打住思绪,极力强逼着自己入睡。

    神鹰别苑,姚太后扑了空,恼怒至极。她被恭敬地请到别苑正堂,这里的天子亲兵已经只剩看顾别苑的护卫。她瞧着这处从未踏足过的神秘别苑,心底恼恨至极。

    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为了那个女人,为了防自己,竟连李代桃僵这样的荒唐计策也用上了。

    她冷笑:“北上千里寻夫,你要装深情,哀家便成全你。”她招来心腹嬷嬷,好一通耳语。

    北上的旅途,很顺利。不过五日,芜歌一行已经抵达故都盛乐。

    拓跋焘北上,首战告捷,便是收回了盛乐。可这座百年故虽已光复,但柔然入侵,烧杀抢掠,这座繁荣的古都早已满目疮痍。

    盛乐以南是沃野千里的平原,以北是绿绿茫茫的草原。这座璀璨的草原之星,在战火下显得有些灰暗。

    芜歌进到盛乐城的营地,并未见到扶不祸,只如愿见到了偷跑出来从军的庆之。

    “姐姐。”庆之晒黑了许多,穿着不合身的低等兵士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芜歌一眨不眨地盯着弟弟看,小小少爷长开了许多,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如今渐渐有了棱角,一双眸子也似染了沧桑。

    这样的弟弟,让她很是陌生。

    庆之被她看得有些心里发虚:“姐姐?你——”

    “我眼睛好了。”芜歌很清淡地说。复明一事,她表现得很平淡。

    庆之讶异地张了张嘴,反应同样显得平淡:“哦,好了就好。”说完这句,两姐弟似乎就没话讲了。

    芜歌看着远处忙碌着或是擦兵器,或是操练的士兵:“你怎么参军,也不跟我商量?”

    “你肯定是不肯的。”庆之有些悻悻。

    芜歌很无奈地看回弟弟:“庆儿,姐姐知道你一心想报仇,想振兴家族。可你还小,况且徐家嫡脉如今只剩你了。你得好好活着。”

    庆之闻言脸色白了白:“你和父亲都只要我好好活着,却不管我活得怎样。与其窝窝囊囊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死了。”

    这句话,是从前父亲时常挂在嘴边,训诫庶子们的。每个徐家庶子出征前,几乎都是重复着这句话。

    “可是庆儿,徐家如今最需要的不是你建功立业。”芜歌瞥一眼他身上的士兵服,当真有了父亲的残忍影子,“更何况,你如今在军营里恐怕只是个伙头兵吧?”

    庆之的脸色越发白了。

    “你才十四岁,上战场还太嫩了。你该好好学文习武,你如今这样急功近利,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那姐姐你呢?”庆之微怒地打断她。

    芜歌怔了怔。

    “若是你当日让我杀了刘义隆,我们早就大仇得报了!”庆之恶狠狠地低吼一声,惹得远处不明所以的兵士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轮到芜歌的脸白了几分:“若是你当真那么做,你我早就死了。”

    庆之心口剧烈地起伏着。

    “庆儿,你觉得怎样才算是报了仇?”芜歌问,清淡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光。

    “让那些该死的人都去死。”庆之切齿,眸光尽是恨杀之意。

    “你从军并不能杀死他们。”芜歌的语气很平静。

    庆之冷笑:“那依姐姐高见,我们该如何报仇?”

    这样嘲讽的语气,让芜歌听着很不适:“我也不知道。帝后和帝师,相距此地千里之遥,要如何报仇啊。”

    “你不还有拓跋焘那把剑吗?”庆之冷声,语气里尽是肃杀之意。

    芜歌只觉得这话好陌生。她怔忪地看着弟弟。

    庆之自觉失言,懊恼地垂了睑:“以魏敌宋,或许有点用处。否则,我们就只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了。”他说完,转身就走。

    芜歌看着离去的纤瘦背影,心口那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芜歌本不想在盛乐停留的,她还想去云中的方向,与不祸汇合,只月妈妈和心一都坚决反对。她不得不滞留盛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