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天香 > 第76章

第76章

推荐阅读:注视深渊篮坛少帅联盟之魔王系统绝地之传奇归来网游之神级村长成全一枪致命落地一把98K纵猎天下英雄联盟之全能天才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天香最新章节

    现在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盛世,出个门也远不是后世那样简单,收拾行李订个车票机票,到目的地之后就有旅游攻略有地图,天下各国分立,就算从前相对安定的时期,国与国之间也很容易出现盗匪流窜的无人监管地带,更何况现在齐魏在打仗,越往边境走就越乱,所以为什么古人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因为后者连起码的性命安全都没法保障。

    命都快没了,还谈何尊严?

    所以她这句话,不仅问得没头没脑,而且在别人看来,很可能是非常荒谬的。

    然而诗情和碧霄仅仅是相视一眼,甚至都没有问原因,便直接说出自己的选择:“娘子去哪里,我们自然是要跟到哪里的!”

    “是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还要分开不成?”

    顾先生心头一暖,拉着她们的手,认真道:“我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才会这样说,外头艰险,你们不如留在京城,我会先送你们回顾家再离开,到时候就算殿下问起来,你们也大可假作不知,殿下对我尚有几分歉疚,断不至于连累到你们。”

    碧霄急了:“娘子您说什么呢!为什么不带上我们,京城我早就呆腻了,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回顾家!”

    诗情道:“娘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殿下真如外头所说……?”

    顾香生:“其实也不像外头说的那样离谱,他应允了顾家,说以后我生的孩子会立为太子,只是这次入宫,要先册立严氏为皇后。”

    碧霄心直口快,闻言惊怒交加:“殿下他怎么能这样忘恩负义!”

    就算心情不好,顾香生也被她说得忍不住笑出声:“我于殿下而言也没有什么恩情,顶多不过是携手度过一段日子罢了,宫中王府样样都不缺,要说患难还未必见得。”

    碧霄恨道:“您太好说话了,怎么就没有患难呢!您为殿下做的,外人不知道,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您不喜欢和后宫那帮女人打交道,可仍旧为了殿下去和他们往来,您知道他公务忙没空好好吃饭,就想方设法琢磨食谱让厨下去做,还有……”

    “别说了!”诗情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顾香生越来越黯然的神情。

    “既然娘子已经决定了,就先听听娘子怎么说。您真的打算离开么?可是我们主仆三人从小到大谁也没有离开过京城,至远不过是去东林寺,听说外头的世道并不像京城这样太平,万一遇上了盗匪如何是好?还有,殿下肯放您离开么,杨谷可还在府里,我怕我们刚出了城门就会被追回来……”

    顾香生慢慢道:“你说的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如今杨谷并没有料到我会离开,等我们出了城他再想追,到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出城的事,我会找人帮忙,魏初他们家在城中有几处铺子,我以前也曾去过的,你们知道,那边的人,在我需要的时候可以帮上忙。”

    “一旦出了城,无非四件事,钱、人、药、路线。先说路线,我打算先去南平,再由南平入蜀。”

    碧霄讶然:“入蜀?为何不是去齐国?”

    乱世里,很多人想要逃亡,可能下意识会想到要去最强大的那个国家,因为国家越强大,就越不容易受到震荡,治安也越好,安全也就更有保障,所以碧霄会这么想也不出奇。

    但没等顾香生回答,诗情就摇头了:“不行,娘子是淮南王发妻,就算到时殿下另立皇后,娘子的身份也值得别人大做文章,万一被齐人发现,捉了过去,就糟糕了。”

    顾香生也点点头:“诗情说得不错,齐人若是发现我的身份,虽然未必真能以此威胁到魏临和魏国,但到时候只要将我的身份公布出去,再加以折辱,总能让魏国人和魏临面上无光的。若我没有猜错,等魏临接受了我离开的事实,必然会宣布淮南王妃暴病而亡,届时他再娶严氏,便没有种种障碍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就算公布身份也无人相信,才算是彻底不必顾忌了,在那之前,还是隐姓埋名的好。”

    碧霄眼里泛起泪光,咬唇恨恨道:“他这样对您,你还为他着想!”

    顾香生无奈地笑笑:“又不是反目成仇了,他也有他的苦衷。”

    诗情问:“您说的钱,是让我们带上足够的钱罢?”

    顾香生颔首:“钱要带,但财不露白,尤其是在外头。如今各国林立,用的钱都是各自铸的,虽说好钱在各国都能通行,但我们几个人,如果到了南平还用魏钱,就容易引人注意,所以要准备一些南平的钱,到时候进了南平境内,就用他们的铸钱,口音也要改了一改,不能再说潭京官话了,十娘那边有个铺子的掌柜,与我也见过几面,他就是南平人,到时候可以让他教我们说南平官话。”

    碧霄和诗情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自家娘子竟然细心到这等地步,连口音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只怕还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诗情:“可是我们现在哪里有时间去学南平官话?”

    顾香生笑道:“各国官话其实都差不多,只是尾音稍有区别,至多几个时辰就能学会,若是还不熟练,等进了南平,咱们少说点话就好了。”

    她顿了一下,敛去笑容:“我打算三日之后走,所以我们还有两日的准备时间。”

    两日,听起来很仓促,但如果样样有计划,其实也足够了。

    “至于人,顾家的人我已经不敢相信了,就算太夫人和嫂嫂还愿意为我着想,我也不想冒这个险。一事不烦二主,所以届时还是用十娘那边的人。衣裳那些,华而不实的一律不要带,诗情你今日先出门采买几套衣裳,就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布衣,几套男装,几套女装,方便替换。可以顺带多绕几个地方,买点零嘴首饰之类的,免得惹人疑窦。”

    碧霄似乎被这种氛围感染了,略带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点点头:“娘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至于四样东西中的“药”,那就无须多讲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生病受伤是常有的事,带点常用药是有备无患,戏文里演的那种急急奔逃然后生病倒下被追兵追上的戏码,不能也不应该发生在她们身上。

    顾香生从下定决心要走之后,就将这些事情想了又想,自忖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便道:“你们帮我想想,可还少了什么?”

    诗情道:“婢子到时候将钱分头缝在几套衣服里,这样保险又安全些,首饰那些最好也不要带了,倒可以带上一点金银。”

    碧霄也道:“还有马车,不能有太明显的标记,也无须华丽装饰,越普通越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出了不少主意,将顾香生之前没考虑过的一些细节补充上,主意既定,三人分头行事,碧霄出门采买,诗情则让人去准备马车。

    因为回京奔父丧的缘故,魏初是一个人回来的,钟岷官在任上,没法告假。

    将乐王去世之后,顾香生和魏临曾上门吊唁,但那时候人多口杂,她与魏初寥寥数语,什么话也没法说,后来又发生了宫变,京城戒严,不宜来往过密,魏初因为丧事在身,又要抚慰将乐王妃,也不能出门,直到现在顾香生上门,两人才总算得以屏退旁人,执手细叙久别之情。

    有些人便是这样,即使许久未见,依旧生不出半分隔阂与陌生感,魏初见顾香生上门,惊喜交加,抱着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阿隐,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多么难过,宗室里有人说让我娘过继嗣子,好继承将乐王府的香火,他们无非是想要那个爵位罢了,哪里是想给我娘尽孝,想都别想!阿娘就我一个女儿,阿爹忽然去了,她又没法随我们到任上,以后只能一个人在京里,等我回来看她,除了请你帮忙多多照看,我真不知道应该托付给谁了!”

    顾香生苦笑:“我怕是没法完成你的嘱托了,可能反过来还要麻烦你帮忙哩!”

    魏初一下子便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对:“发生了何事?”

    顾香生将事情略略说了一遍。

    魏初听罢大怒:“严家也欺人太甚了,竟然以此要挟?!即便是这个皇后让他们抢到手了又能如何,大兄岂是受人摆布之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们这是拿女儿当筹码呢!”

    顾香生笑了笑:“要不怎么说咱们是至交呢,只有你最了解我。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严氏,不管如何,她也是被摆布的棋子,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此事既然已成定局,多说无益,所以我想离开京城。”

    魏初大吃一惊:“你,你独自一人?”

    顾香生:“还有诗情、碧霄。”

    魏初:“那也太危险了!你没出过京不知道,这回我随着钟岷外任,一路上见多了颠沛流离,即便是那些稍有规模的州府,也完全没法与京城比,你如何受得了!”

    如果顾香生果真是土生土长的世家女,此时说不定还真会被她的话吓住,但此时她仅是点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这次非走不可,但魏临毕竟是你大兄,又是未来的国君,你若担心左右为难,大可当我没有来过,就算事后魏临问起,你也可以一问三不知。”

    魏初佯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几时说过不肯帮了!你若不找我,还能找谁去,像你爹娘那样,巴不得能凭着女儿重新获得煊赫富贵呢,怕是转头就将你给卖了……”

    说罢有些讪讪:“我就是嘴快说顺口了,你别放在心上,依我看太夫人还是挺明白的!”

    顾香生拉着她的手:“我没有生气,我爹娘什么性子,我也比你清楚,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连累谁也不愿连累你,我是怕魏临知道之后迁怒于你!”

    魏初笑道:“我抵死不认,他能如何?大兄再亲,能亲得过你我么,我们可是比姐妹还亲的!”

    她笑容微微敛去,蹙眉道:“可是真到了这一步了么,或者你要不要入宫再看看情况,万一大兄最后不娶严氏了呢,又或者严氏忽然得了急病……”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有点荒谬。

    “好罢好罢,不管怎样,只要你想,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魏初和诗情碧霄稍有不同,后两者从小跟她一起长大,不管对错都会站在顾香生一边,但魏初毕竟也是宗室出身的贵族女子,她也受到时下影响,有着典型的古人三观,觉得这件事还没到非走不可的地步,但如果顾香生坚持要去做,她也会倾力帮忙,这就是朋友。

    顾香生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魏初见她露出感动的神情,反倒笑嘻嘻安慰起对方:“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准备周全,外头也算不上危险,到时候我给你准备的马车尽量普通一些,再配上两个身手好,忠实可靠的仆从,既能帮忙驱车赶路,又可以当侍从保镖。不太平的只是在路上,只要到达下一个城镇,就算是安稳了,你要不要去荪州?那里毕竟是钟岷的任地,也好有个照应。”

    顾香生摇摇头:“既然打算离开,又何必在魏国之内流连不去?更何况荪州是我母亲的娘家所在,若被熟人看见,怕又要引来无端的麻烦。”

    魏初:“那你打算去哪儿?”

    顾香生将自己的计划与她一说,魏初毕竟也是随夫出过门见过世面的人了,想了想,点点头:“应该可行,蜀中相对平静,离大理又近,再不济还可以去大理,听说那儿四季如春,才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说到这里,她噘起嘴:“可这样一来,往后我要见你,不就没法子了么?”

    顾香生:“说得好像我不走,你就能天天见我似的,钟岷在荪州,你难道舍得独留在京城?”

    魏初抱住她:“我不管,咱们都要好好的!”

    “嗯。”顾香生的鼻子仿佛被堵住一般,连带鼻音也浓重起来,她回抱住魏初:“一定会有再见的一日。”

    ……

    一切准备妥当,其实也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过程,魏临压根就想不到顾香生和他说要在淮南王府多住几天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存了离开的念头。

    朝夕相处的王府众人更不会想到。

    因为他们心里虽然不免也为淮南王妃抱屈,但同样觉得,王妃与殿下有结发之义,虽然暂时委屈一下,将来若能生下儿子,被立为太子,同样也远远胜过常人,君不见刘贵妃虽然是贵妃,可也掌了十数年的后宫,风光煊赫,与皇后无异呢,岂能以寻常百姓人家里的妻妾来比较?

    殊不知顾香生压根就没打算被比较,天下间也不知多少发妻,以阴丽华为楷模,暗暗激励自己,有朝一日终能拨开云雾见光明,截然不同唯独顾香生,却选了一条与阴丽华截然不同的路子。

    到了离开的那一日,像往常一样,用完早饭,顾香生让人准备马车,说要去书局逛一逛。

    魏临不在,王妃就是主人,她要出门无须请示任何人,杨谷也习以为常,并未多过问,只是赶紧让人准备马车——他虽然也知道了魏临的打算,但因魏临有言在先,让他服侍王妃依旧要像从前那样恭敬,他也知道王妃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马车一路在书局门口停下,顾香生等人进去之后,便有早已等候在那里等人,引着她们从后面离开,坐上马车,一路朝城门疾驰而去。

    正如魏初所说,马车别无装饰,外表跟平民之家运货载人的无异,里面却布置得异常用心,铺了好几层褥子防震不说,最上面还是竹席,因为天气热,这样更凉快舒服一些,碧霄先前购置的衣裳也早就放在里头了,趁着前往城门的这段路程,三人飞快换了衣服,不管未婚与否,通通都将头发挽起来,一来是行动方便,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一些宵小之徒的窥探,一般情况下,出门在外,已婚的标志总比未婚少女要少些麻烦。

    不过这也并不是绝对的,碰上不讲理的强盗贼匪,管你已婚还是未婚,通通劫财劫色,那时候就要用武力来说话了,所以魏初给顾香生派了两个人,是当初她出嫁时,将乐王特地送给女儿的,对将乐王府的忠心程度毋庸置疑,这次也跟着魏初回京了,却被魏初转手给了顾香生,一个姓柴,一个姓林,年约四十开外,话不多,身手却好,据说人品也都可靠,的确是得力助手,有了他们,路上也可免去许多磕碰。

    按照顾香生的要求,车厢里还准备了三把长剑了一把弓。若论身手,顾香生她们三个自然比不上柴、林二人,但诗情碧霄也曾学过两手,力气颇大,不是那等娇滴滴只会奉茶摘花的婢女,顾香生更不必说了,她自小就有种危机感,觉得生逢乱世,多多锻炼身体总是没什么坏事的,是以骑射极好,舞剑也还有两下子,嫁给魏临之后略有荒废,但从小练出来的本能还在。

    能否退敌尚且两说,但若是面对的盗匪并非穷凶极恶,起码她们不会拖后腿,这就足够了。

    马车在繁华的京城街道辘辘驶过,换好衣服的三人坐在车上,谁也没说话,但每个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因为担心还没出城门就被发现并拦下来,以往熟悉的景物在此刻看来都变得截然不同。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马车在城门处停下来,接受了询问,听说是出城去探访亲戚的,士兵也没怎么问就放行了。

    一切进行得异常顺利。

    在离开城门的那一刻,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又带着一丝失落。

    碧霄撩起帘子的一角,往后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不由喃喃道:“我们这就离开了啊!”

    “不要总是往后看了,凡事要往前看!”诗情将她扯回来,“喏,要看就看着前面的路,看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下一个地方歇息!”

    柴叔在外头听见她的话,弯腰在帘子外头喊了一声:“附近的镇子都太近了,唯恐被人追上,我们直接到玉潭镇再歇脚,照现在的情况,天黑前应该可以到的!”

    顾香生回想了一下自己先前在魏临书房里看到的舆图,玉潭镇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那里四通八达,有好几条路走,通往不同的州府,也是他们此行的必经之路,到了那里之后,就算魏临回过神派来追兵,估计也不知道追哪条路好,这样就大大降低了风险。

    虽然理智上希望不要被追兵追上,可真想到魏临得知消息之后无动于衷,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这样百转千回,自相矛盾,连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了。

    这个时代,即使是官道,也不是完全平坦的,马车一颠簸,坐在车里的人就容易昏昏欲睡,这几天三个人为了准备离开的事情,表面上要装作若无其事,精神其实紧绷得很,此时一放松下来,就无法控制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三人被雨声惊醒。

    外面下起倾盆大雨,碧霄跳起来,发现马车停在树下,柴叔和林叔都还恪守礼仪,不肯进车厢避雨,但再茂密的树叶也遮挡不了多少雨水,不一会儿,两人就被淋得浑身湿透。

    再看周遭,此处却是在官道旁边的小林子边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天色因为下雨而暗下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顾香生掀起帘子喊道:“林叔,柴叔,进来避避雨罢!”

    林叔道:“不必了,娘子请入内安坐,我等不妨事!玉潭镇约莫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这里有些荒凉,偶尔会有贼匪……”

    下雨的缘故,两人都扯着嗓子说话,不然实在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结果这话还没说完,小林子那头的山坡上,还真就窜下一伙人,却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冲着更靠近林子的一辆马车扑过去。

    除了顾香生他们之外,另外还有几辆马车,也停靠在林边,想来同样是避雨的过路人。

    从打扮上来看,那些人穿着普通,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应该就是林叔口中所说的贼匪了。

    这里毕竟是官道,平时光天化日之下,贼匪也不敢如此大胆,但现在因为下雨而视线不清,举步维艰,对方觑准机会,就出来趁火打劫了。

    贼匪也知道柿子挑软的捏,他们也不是头一回犯案了,招子贼亮,见其它马车起码都有两名以上的壮丁,当先就扑向其中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车前只有一个车夫,车厢里面就算有人,不是小孩也是女人,这样的目标最好下手了。

    但出乎他们的意料,点子竟然意外扎手,那车夫看着憨厚,居然身手高强,还能以一敌三,游刃有余。

    顾香生端详半晌,定睛一看,却禁不住大吃一惊。

    难怪她觉得那车夫异常眼熟呢,不是夏侯渝身边的张芹又会是谁?

    这么说夏侯渝就在马车里了?

    旁人也就算了,看见张芹,顾香生没法袖手旁观,她对林叔道:“那是我认识的朋友,你过去帮忙搭把手罢!”

    林叔却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若是泄露了娘子的行踪……”

    顾香生:“他们不会的。”

    有她这句话,林叔点点头,也不多话,纵身跳下马车,朝张芹的方向奔去,他也不拿兵器,直接三下两下就撂倒了好几个贼匪,脚跟对准其中一把落在地上的刀柄一踩一挑,那刀就跟自动跳入他的手里似的,动作一气呵成,漂亮至极!

    此时马车上又有人跳了下来,果然是夏侯渝,他手里提着刀也加入了战斗,那些贼匪没想到马车里没有女眷孩子,反倒是个半大少年,都暗叫晦气,此时眼见占不到便宜,还折损了不少人手,为首的口哨一吹,那些人连兵刃也不捡了,直接掉头就跑。

    其它几辆马车的人没敢出头,见有人打跑贼匪,自然松了口气。

    这种地方,穷寇莫追,追到了也没什么好处,此时雨已经渐渐停了下来,张芹朝林叔抱拳道:“多谢这位壮士相助!”

    林叔回礼:“无须多礼,是我家娘子吩咐我来帮忙的。”

    张芹有些奇怪,顺势朝对方所在的马车望去,就看见碧霄探出头来朝他眨了眨眼,不由啊了一声。

    夏侯渝更是大吃一惊,紧紧盯住马车,可他总算还能克制住自己,没有喊出顾香生的名字,也没有跑过去打招呼,而是对林叔道:“你们想必也是要去玉潭镇罢,正好同路,不如结伴而行。”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这便是晚上一行人能够在同一间客栈,同一个屋子相聚的来龙去脉。

    夏侯渝对顾香生会出现在这里十分吃惊,但不知他是长大了懂得人情世故,还是已经听说了什么消息,竟也没有多加追问,只问道:“香生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顾香生:“如无意外,应该会入蜀。你们怎么现在才走?我以为你们早几天就该离开了。”

    夏侯渝:“前几日全城戒严,我们出不去,只好又等了几日。”

    当时他写了信托人送去给顾香生,其实也只是想道别而已,没想到顾香生却丢了一包金银细软在后院。

    这世上锦上添花的很多,雪中送炭却难得,不过许多事情心里记得就好,却不必时时挂在嘴上提。

    自打顾香生成婚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寥寥无几,此时夏侯渝的个子又长了不少,已经超过她半个头了,就是嗓子处于变声期,不复从前清润,若是单看那张脸,还略带阴柔细腻,有些雌雄莫辨的感觉,但若是听见声音,却绝对不会被人错认性别。

    这也就导致了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别人以为夏侯渝是女扮男装,结果一听见他的声音却满脸惊悚,光是他们刚刚下榻的客栈,这种情景就上演了三回,直让顾香生等人笑破了肚皮。

    夏侯渝表示受够了!

    所以他尽量能不开口,就不开口。

    但是面对香生姐姐,却不能不说话。

    夏侯五郎表示内心十分纠结。

    “香生姐姐,你真的不与我们一起走么,多些人,也能多些照应。”

    顾香生摇摇头,婉拒了他的好意:“此去齐国,你的凶险也不比我小,你可想好了,若齐国皇帝不肯承认你,你又该如何?”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因为夏侯渝是偷偷回国,而不是奉皇帝的命令正式回去,作为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庶子,皇帝能不能想起这个儿子的存在,都还是二话。

    夏侯渝笑了笑:“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其实只要心里有数,再艰难也能过下去。”

    顾香生默然片刻,感叹道:“你长大了!”

    又比了一下:“我还记得当年你就这么小小一个,柔柔弱弱的,又软又香,和玉娃娃一样,说一句话就要脸红一下呢!”

    以后可别变成糙汉子啊!

    夏侯渝红了脸,这世上最坑爹的事情,莫过于你心怀倾慕的美人姐姐,居然见证过你小时候的种种糗事。

    ……

    众人相叙离情,又各自说了下以后的打算,眼看时辰已晚,便都各自安歇。

    因为担心京城那边得知自己失踪的消息,会派追兵过来,天刚蒙蒙亮,顾香生他们就离开客栈,准备继续上路。

    夏侯渝主仆二人同样心怀顾虑,也起了个大早,跟顾香生他们一道出了玉潭镇。

    他们自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玉潭镇的两个时辰后,京城那边果然就来了追兵。

    此时一行人在分岔路口停了下来,彼此道别。

    夏侯渝依依不舍:“香生姐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自身尚且难保,更不要说保障顾香生的安全,以顾香生的身份,与其去齐国被人发现利用,倒不如远走高飞,彻底割断跟魏国的关系。

    顾香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道:“此去路途遥远,风险重重,还请善自珍重,以后青山流水,定有相见之日,祝君平安顺遂,一路坦途!”

    夏侯渝心头一热,也郑重拱手,朝顾香生拜了三拜。

    这三拜,乃是多谢她这么多年来在魏国的照顾。

    顾香生想必也明白,所以没有阻拦,受了他这一礼。

    “多谢吉言,我也祝香生姐姐一路平安,以后……”

    他顿了顿,忽然有点卡壳。

    以后什么呢?

    总不能祝她以后再嫁一个如意郎君吧?

    “祝你以后,万事如意,过自己想要过的日子。还有,一定会再相见的。”他忽然扭过头,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眼睛,又转回来笑道:“沙子迷了眼。”

    顾香生也没拆穿他。

    她柔声道:“保重。”

    拍拍夏侯渝的肩膀,然后上了马车。

    林叔马鞭扬起落下,马车辘辘而行,渐行渐远。

    “郎君,我们也走罢。”张芹对站在原地的夏侯渝道。

    香生姐姐,保重。夏侯渝在心中默默道。

    “嗯,启程罢,往后的路还长着呢,张叔可要打起精神来!”

    张芹长声一笑,跳上马车,挥鞭催动,待马车一路朝北走起,他竟是唱起歌来。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晴空之下,已经不见了昨日倾盆大雨的景象,鸟儿被歌声惊动,扑簌簌从两旁的树木飞出,直奔九重云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