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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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远道而来给老阿姨祝寿的人真不少。宝二哥休息,宝二嫂还叫上陆小珺和韩业荣当陪客,来认老朋友的亲家。小朱让妞妞母子陪着父母亲去老社长家过周末,自己开上“凯迪拉克”单来看大板。他进门就哄娃娃,又是吃的又是玩的,放下一大堆,还不让二妞和龙龙碰一碰孩子。小主人一看有巧克力才下了令,他也如愿以偿地抱了抱大板。坐到酒桌前,他先给两位老太太祝了酒,声称自己转了大半个地球,也没见过比自己体重的狗。军军的岳父龙水泉听了高兴,和他连碰三杯。宝二嫂过来一介绍,龙水泉大喜过望,当着众人面单应承下白送他一对纯种的“铁包金”,老同学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水泉哥,”宝二嫂给龙水泉斟满酒,说,“你明年开春给了小宝,他转手就送梅梅。你还没看出来,小宝是专门来给梅梅要狗的!”

    “梅梅给钱也不能要。”龙水泉高兴地拉起我的手,说,“他叔,我认识你二哥和二嫂快十年了,他们来总要去家坐坐,吃吃咱家的饭。大前年秋天,我托平平去电话,给老人准备了点自己种的米,你二嫂来就来,还领了个外国人来看狗,出口就是五百万,咱哪见过外国的钱,让你宝二哥见了笑,我刚知道你二嫂是干啥的。大宋,好人!”

    “宝二哥,你不碰一杯?”

    黄琛起哄,宝二哥和龙水泉碰了一杯酒,社长开口说:“二宝,你跟两位姐夫一人三杯,跟咱水泉哥只碰了一杯,什么意思?”

    “我这酒不行。”宝二哥笑了笑说,“忠哥,我跟志轩差不多。”

    “水泉,咱俩要碰三杯!”

    李毅端起酒,和龙水泉连碰了三杯,把军军叫到身边说:“水泉,今天来的没外人,我跟亮子一个院里长大的,仲强和晓波,认识国良多少年了,旭子他们也是我教过的好学生,老阿姨都知道我爱吃杨子那一口,跟志轩还是‘一条船’。你别听大忠和军军他爸是老同学,大小儿参了军跟我去年刚分开,昨天还通了电话。军军从小受玩狗,家里人叫他军军,院里人都叫他狗狗,叫珍珍狗妹!”他逗笑了一屋的人,然后亲手斟满一杯酒,高兴地说,“替伯伯敬你丈人一杯!”

    军军毕恭毕敬地敬了龙水泉一盅酒。

    那天上午,宝二哥他们刚到,社长坐上斌斌开的“切诺基”和李毅夫妇也进了门。可惜顾凡两口子让华华给骂走了,老战友约好没见了面。我们中午去军部那个文革前盖的招待所吃了老阿姨的长寿面,孩子们陪上红光满面的两位老奶奶回家休息。叶姐想给自己的新房订几件家具,杨铠和吴亮坐上“凯迪拉克”一起去,我们在长城公司的家具厂里停下车。小朱没下军军的面包车,直奔离村不远的“狗园”,看了一眼龙水泉父子精心培育的藏獒,还抱回来一只名贵的“袖狗”。宾客们各有所取,到师部的招待所小憩后,这才上车往家返。

    说起来痛快,其实不然。

    前一天晚上,叔叔在郭威家当头给我浇了“冷水”。自己没往心里去,还幻想着当“参谋”。

    洗了个热水澡,我去姐姐的卧室里换衣服,只听老阿姨叮嘱杨铠照顾好来给她祝寿的客人,老人领上乐乐和彤彤就出了门。自己穿上妹妹买的一身名牌,打开旅行箱,取出社长带给两位姐夫的礼物,还有自己余下的几支派克金笔走出卧室门,顾青去抱上我的军装扔进洗衣机里搅一搅,从门口的客厅就传来方方和园园给晨晨东西的声音。自己停住脚步,等到她们出了门,才走进客厅,金戈正好迈进门。

    “哥,你穿便装不好看,真的!”

    金戈一句话逗笑了杨铠。他放下两条玉溪烟,接过一支金笔,扭头就走。吴亮在院里没有拦住他,进门笑道:“小金戈可是个好人!”

    “伯伯,我认识金叔叔家的小娇娇,她谁也不怕就怕打雷。”

    晨晨说的是孩子话,孩子不知道金戈自从认了我这个“哥”单没有过二心。只要有我一句话,苦和累,他从来没有过怨言,急和险,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打仗还要冲在我的前面。可能自己特别偏爱他,拉上两位姐夫去厚着脸皮登门求马上离任的叔叔,执意要把他从政工改成军事干部,老社长一听就点了头,叔叔也痛痛快快地签上名。跨入新世纪,我又*着刚到任的军区中将司令员签上名,提他当了集团军的参谋长,轰动了军区大院,留下个笑话,让人能笑掉牙!

    “大姑父,二姑父,两个盒盒和烟是忠伯伯给你们的。他还怕我伯伯财迷,我伯伯才不财迷!”

    晨晨边说边把礼物分给杨铠和吴亮,跑过来坐进我的怀里。

    “平平都订好了?”杨铠问道。

    “斌斌刚来了电话,大忠他们也要来,我又加了一桌。”吴亮说。

    “人多再加。”杨铠先扔给我一盒烟,然后给吴亮点上中华烟,坐下说,“三儿,小叔就想让你解气,演习没设预案,谁有本事,谁就是赢家,这也开创了演习场的先河。周一晚上,小叔在家里一说,我跟亮子死活不同意。一个萝卜就是一个坑,不能留给他们话把儿!”

    “三儿,”吴亮十分诚恳地说,“李剑飞他们还跟你比什么?昨天在师部小餐厅,大家一清二楚。来了就痛痛快快地玩,去各师旅看看老战友,参观一下军里的新装备,到了演习场,你就坐山观虎斗!”

    “三儿,”杨铠起身来给我点上烟,坐回去说,“咱们军变化大了,是全机械化部队,一昼夜吃三顿饭的行军速度不会低于八百公里,一个连的火力相当于七九年打仗时的一个营。这回演习,我们要求参演部队全装满员自己行军上豆蔻山,从出发地一百分开始扣,攻守双方的输赢并不重要,你就是打赢了,分没对手高也算你输!”

    我越听越新鲜,聚精会神地听下去。

    “三儿,”吴亮给我放下一杯茶水,抱起晨晨坐回去,说,“李剑飞昨天想掏钱请你什么意思?明眼人都清清楚楚。晨晨他爷爷有话在先,小叔不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笑了笑,刚想开口,亓国良和黄琛就走进院门。自己不得不起身去迎接陆陆续续来家里的客人。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手背往往比手心受伤害的几率高得多。大笑话,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是这个家里的手心还是手背。

    杨铠和吴亮的话有道理,自己离开野战部队多年,要想熟悉部队的实际情况,并非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做得到,这是其一。自己穿上军装上名校新闻系里“混“了四年,交上大朱他们肝胆相照的朋友,却从来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军事。不像李剑飞,陆军学院毕业和郭威并列第一名,国防大学深造回来就当上王牌军的一师之长,凭能力,论水平,比贡献,提威信,上过战场的战友们也自愧不如,这是其二。还有演习场上多如牛毛的清规戒律,两位姐夫考虑更多地是让我去平衡和长辈们之间的关系。然而,自己天生胆子大,跟谁都敢硬碰硬,更何况自己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比赢了,我是军人,比输了,我还是记者。敢来去比,自己的心态已经压倒对手。说句心里话,自己当手心也好,是手背也罢,十几年都苦熬过来了,这种感觉不知何时何地被遗忘到了什么角落。在五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的大多时间里,自己好像乘坐一叶小舟的水手,任凭狂风暴雨,迎着惊涛骇浪,不惧激流险滩,长辈们奈何不得我,连老婆也始终无法动摇我的坚定信念,去横刀立马,单找李剑飞一决高下。伯伯和叔叔心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果不让我达到目的,无论在职,还是退休,心病难除,在我的面前永远也说不起话。自己早就考量过,要是比赢了,全家人皆大欢喜,就是比输了,顶多落个永远不许进家门的“圣裁”。自己遗臭不了万年,反倒活的自由自在,一年四季不知要少走多少礼道。

    不过,自己能否上“战场”是摆在自己面前的第一道门槛!

    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自己想去“见缝插针”当个“参谋”也不能明目张胆。李剑飞绝顶聪明,让他挑出一点毛病,找到一个理由,别说战友们脸上无光,自己的“形象”也会大打折扣。演习场不是战场,军委总部都派来“督导大员”,各大军区的“观摩组”成员的衔都比我高。这种场合不用李剑飞开口,那位将军说一句话,自己的输或赢都不光彩。恨天太高够不着,自己只能恨地,手拿着一根锋利的针却找不到一条细细地缝。

    这就是当时自己的心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