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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五章 舅甥相见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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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时间来算,太子遇袭的消息到大同,梁山王收到信过来,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萧观近两年时时关注儿子行程,袁训在今年初在最南方,梁山王也犯了他爹的错误逻辑,以为一年的功夫还能走不到北边?

    他想见儿子,时时的搞个操练或者自己只带亲兵往太原、西安附近呆几天。收到公文说太子遇袭,他刚好整个中军都在太原,急行军来得快。

    但太快有一个麻烦,就是他的儿子转程去看圣湖,梁山王要多等日子才行。

    他等的时候没法安生,不是嘟囔小倌儿不及时把儿子送到,就是埋怨袁训无能,有能耐带太子上路,没能耐无风无浪把太子带进带出,耽误他看战哥。

    于是成天的,他嘀嘀咕咕,碎嘴子似的跟还不在面前的袁训干起架来。

    ……

    袁训想的很好,是一片成全儿女游历之心。但受现实所迫,风雪过大,刚下的积雪松软,到了陷车陷车的时候。如果他不介意过年一定到大同的时候,手中有兵马,尽可以在这里多停留。

    但加寿新年祭祖最重要,出来这几年,打的不就是寿姐儿祭祖名声。在看过一个圣湖以后,侯爷即命返程。喜马拉雅山脉,是在远方眺望。侯爷觉得不足,不过孩子却欢乐依就。有圣湖看,足够他们谈论到大同。

    为赶行程,除去必要的下车以外,马车日夜不停。马匹在雪地里消耗的快,但有余培坚和铁甲军的马匹在,他们晚些出藏关系不大。拿他们的马替换。

    这就造成余下的人马分成两下里。一下里紧随太子,一下里落在后面也不算太远。马休息过来,还能赶上。途中遇到扎西僧官,他就吃了亏。

    他跟林教主推算袁训行程犯一样的毛病,以为太子离开拉萨,还不快马出藏。万没有想到太子一行看圣湖去了,遇上的是乔装的人马和冷捕头田光带队的江湖人士,让大杀一通后,整队再来寻找,恰好遇上这一前一后的两下里分兵。

    袁训这一回还能和他客气,前后夹攻,出了一口那五千对几十人不得不跑的恶气,重挫扎西僧官的人马,悠然而去。

    没几天,遇到另一支驻军,又过几天,又遇上一支。马匹足够,这一天看过地图,袁训长吁一口气,对关安道:“老关,咱们没晚,明天就到西宁。”当晚早早扎营,烧好些热水大家洗浴。不敢给孩子洗,怕着凉。洗到一半,梁山王的流动哨到了,梁山老王大喜过望,把萧战交待几句,让他见到自家的爹亲热些。

    流动哨回去已是清晨,萧观大喜,带人来迎,一心想早些见到独子。而袁训听说陈留郡王随同前来,数年离别的思念让他也一早上路。留下宝珠等慢慢的来,随身只有一双长子。

    ……

    雪虽若琉璃世界,马上人却若渡春风。不到一个时辰,西宁州城墙恍惚有个影子。而路边上,传来一声高唤:“小弟!”

    袁训勒马去看,见小小雪丘上,一人一马若遗世英雄般伫立着,银盔银甲玄色袍子,俊俏面容一如往昔,正是姐丈陈留郡王。

    袁训乐了,高叫一声:“姐丈!”纵马来到雪丘下面,双双下马,重重拥抱在一起。

    执瑜执璞错愕的张着嘴,听着他们的父亲大人变得似个孩子。

    “姐丈,你好不好?带兵好不好?喝酒还好不好?没事儿有没有打别的舅爷当好耍?我在京里看到你欺负王爷,欺负的好,哈哈,到底是我姐丈,哪能由着他捏长捏短……”

    执瑜干咽一口唾沫:“执璞,这还是爹爹吗?”

    执璞干瞪眼:“呃,还是啊。就是说话没有尚书风范了吧?”

    陈留郡王大笑而回:“哈哈,我能怕他?他想**我,我却先**他……”

    手臂拍打着手臂,两个人都极快活。另一个人黑脸黑额头的出来。

    梁山王怒气冲天来到袁训身后,大喝一声:“小倌儿!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背后诽谤你哥哥!小倌儿,快转过来给哥哥下个礼儿,让哥哥看你生得还俊不俊?你要是丑了,只怕女儿也跟着丑,亲事算了!小倌儿……”

    他骂的也是极痛快时,“腾,”

    “腾”,跳出两个人,一个在他面前,一个在他后面。

    在前面的五尺高的汉子,肌肤黝黑,是禇大。梁山王一愣,随即发现禇大跟随陈留郡王也在这里。

    禇大的“威名”不含糊,梁山王习惯性的往后退:“大个儿,我们亲家说话,劝你离远些,没你什么事儿!”

    说着让别人离开,他自己先退一步,又退一步,眼睛防备着禇大发难,后面就没留神,撞上一下。

    萧观机灵的一跳回身,一拳摆后面防范禇大,一拳在前面时,撞他的人也看在眼中。

    一个半大黑脸小子,脸已经足够黑了,还是能看出来他竭力沉着脸,跟自己欠他多少钱似的。

    两个人眼光对上,萧观心中升腾奇妙的感觉,暗想怪了,这是我照镜子吗……黑小子不客气的质问过来:“说谁小倌儿呢?快赔不是!不许说我岳父!”

    萧观听到这话,还用再认吗?高兴的一蹦多高:“你是我的儿子,我的战哥儿啊,战哥儿,好小子,哈哈,快让老子瞧瞧,你生得真不坏,跟小时候一样,你没长变,这就放心了,没有随你小倌儿岳父,这可太好了……哎,你小子怎么动手呢?”

    他开开心心对儿子走去,打算拍打他的肩膀表示亲切,再看看儿子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宽厚的肩膀,压根儿没有想到的是萧战用肩头给了他一记,撞的王爷在雪地上一个趔趄,站稳以后吃惊而又不悦。

    吼道:“小子!你疯了不成!”

    萧战回吼:“你说你是我爹,有什么押记!”

    他们见面的时候,陈留郡王和袁训回过身子,见父子们生得一个模子似的,陈留郡王正在好笑:“这是他的儿子错不了。”下面,萧战这一句就出来。

    陈留郡王放声大笑:“有趣,是啊,你有什么押记快拿出来,不然谁肯走道上认爹?”

    萧观没功夫理他,也没有去看打马近了的梁山老王。而是和萧战气汹汹互相瞪着,同时大喝一声:“取我锤来!”

    先生们把小王爷的锤送上,王爷也由亲兵手上接过锤。双锤各在手上转动时,萧观转嗔又喜:“哈哈,儿子,你是我儿子跑不了,看看你小小年纪就用这份量的锤,别人家生不出来,儿子,快叫老子一声听听!”

    这位王爷估计是忘记了,他少年的时候也有个难缠的名声。他的儿子还能没有吗?

    他欢欢喜喜的,萧战又给他一盆凉水,吼道:“打过再说!是不是我爹,凭功夫说话!”

    陈留郡王又大笑不止,起哄道:“这话好啊,轻易不会让人哄了去。”

    萧观还是顾不得理他,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面前,此时哪舍得不看儿子,却多看别人一眼。萧观咆哮:“来。”举锤过来。战哥举锤迎上。

    “咣!”

    “咣!”

    “咣!”

    三锤一过,父子们招式一样。萧观收锤喜出望外:“你小子有点儿臂力,气力挺足。”战哥直了眼睛:“你真的是我爹?”

    “咣当!”梁山王往锤往地上一砸,不管了。对着儿子就过来:“好儿子嘞,我不是你爹,谁是你爹,快过来让老子亲热亲热。”

    一只冰凉的锤抵到他胸甲铜镜上,战哥还是没有半点亲香的意思,斜睨着他。

    梁山王火冒三丈:“做什么做什么!不信你照照镜子去!跟我长得像不像!天下除了我,谁能生下你这模样?你以为你岳父小倌儿能生得出来……”

    战哥打断他,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爹,也不能叫我岳父小—倌—儿!以后,不—许—再—叫!否则你没儿子了!”

    梁山王呆在原地,脑海里一片混乱,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老子的儿子不是?见眼馋的儿子转过身,把锤挂回一匹马上,腾身上马,那姿势真是潇洒利落。再然后,他利落的吼一声:“祖父,我见过爹了,我回去陪加福!出来这会子,把福姐儿丢下半天!”

    马蹄的的,小王爷继续利落,他利落的去了,走的潇洒之极。先生们对着王爷要笑不敢笑,要劝只怕招来狂风暴雨。他们跟上萧战,走为上着。

    陈留郡王这看笑话的都呆住,心想这是什么儿子这般彪悍,笑意不是没有,而是让震惊压下去。正寻思的时候,梁山王惊天动地的叫了出来,他总算看到他的爹也在这里。

    萧观怒道:“老爹!这是怎么回事?您是怎么教孙子的!”

    梁山老王心想真稀罕,这亲事是你背着我定下,老子在京里没少受气,不来找你已是客气,你倒来责问我?老王也极潇洒极利落,吼了回去:“也该你小子尝尝滋味!”

    萧观又呆一回,这回就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让儿子也吼,老子也吼,懵的不行。见到老王打马也要离开,他急了,也不发火了,追上去两步:“哎哎,有话好说,老爹你们总算到了,这又去哪里?”

    “陪加福!你没听到吗?把加福撇下,加福不好过!”风雪中,这样的话丢下来。

    马蹄的的,梁山老王也去了。

    梁山王彻底的呆若木鸡,加福不好过,这是什么话?可这不像话的话是自家老子说出来…。直到大笑声把他打醒。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老二老三进京说这话,我不信。老六老七进京回来也这样说,我也不信。今天我信了,哈哈,我亲眼看到,哈哈,你这当爹的怎么不拿脑袋去撞几下,哈哈,王爷你营里有豆腐没有,就要过年了,你不给兄弟们调剂弄吃的吗?你要是没有豆腐,我送你一车,哈哈,又能吃,又能撞……”陈留郡王狂笑起来。

    梁山王这个恼,满腔山海怒,对着袁训尽情发出:“给我解释解释,加福不好过,能有老子重要吗?老子不好过,你赔我!小倌儿…。哎哎,大个儿,你又发疯了,别追着老子……”

    ……

    头一回见面,梁山王在儿子手中吃了个瘪,吃的满心不服。

    ……

    接下来的日子,梁山王对亲家的不满迅速上涨。

    袁训和方鸿分手后,奉着太子沿着边城巡视。腊月前出藏,日子算算充足。附近好玩的地方,带孩子们逛。就要过年集市多,也去。

    没有得到儿子欢心的梁山王满心里只有赶快回大同,他要跟儿子长谈一番,而萧战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在路上总觉得不方便的他,对此情景又要气歪鼻子,认为袁训故意用吃啊玩的系住他的独子萧战。

    几番絮叨,把袁训惹恼。袁训命他前行清雪中道路,有太子在,梁山王不敢不去,又留下来貌似讨不到好,气呼呼走了,大家耳根子重得清静。

    加福虽弄不懂公公给爹爹起绰号叫小倌儿的原因,但也知道战哥不是不孝敬的人。劝了劝,萧战说没事,两人丢下来。

    ……

    腊月里边城的雪,寒的如锥刺骨中。但从大早上就在官道上喝风被雪的一群官员,却没有半点不耐烦。

    凡是能有的人,都是一身的新官袍。官袍挡不住寒气,又是一身的新斗篷。官道上就如摆开年货摊子,且翘首盼望的姿势,也跟摊主盼客人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他们盼的,是尊贵的太子殿下。

    居中的两个人,都形容儒雅。一个是陈留郡王,一个是他的兄弟萧瞻峻。陈留郡王在和袁训会过一面以后,返回家中准备接驾,他是几天前回来,自然成了全城及附近乡镇的焦点。

    对此,陈留郡王把持的很好,他的眸中闪动喜悦,却也还有稳重。急头急脑的欢喜不尽,只在萧瞻峻的面上。

    萧二爷喜欢到什么地点?看上去别人不急就他最急。隔上一会儿,他就按捺不住,对兄长问上一句:“大哥,仪仗在大同接驾,是不是不合规矩?”

    萧二太开心了,放眼全国能接太子驾的有几家?因为本朝的太子们几不出京,在萧二能想到的范围内,他家是外省第一人。

    陈留郡王的心情也是激动的,不过他能忍着,也就对兄弟略有失仪没有提醒。再说他的问话搅动他一团欢喜如深潭涟漪,处处时时片片是欣然,陈留郡王就总是很好的声气回答他。

    “殿下说雪深,往来奔波耗费人力。寿姐儿说不必靡费。”说到最后一句上面,陈留郡王的嘴角明显的扬着。

    萧瞻峻更快活的神气:“寿姐儿也这般说,她从来是个懂事的孩子。”萧二爷再一次用这句话标榜着,未来的太子妃加寿对陈留郡王府上来说,是家里的孩子。

    周围的官员竖耳朵听着,走出一个老者来奉承:“还记得,寿星下凡的时候,是在咱们太原,就在郡王府上?”

    “是啊是啊,”萧瞻峻神采飞扬:“是在我们家。”陈留郡王微微一笑。

    在这里的人神情中更添景仰,大部分给了萧氏兄弟,不多的小部分给了闵氏。

    太子和自家的亲戚忠毅侯携家人到来,闵氏理当出面。她最爱的就是人前的脸面,嘴上惋惜着大嫂不能来主持,内心心花怒放。

    她明白郡王妃不会跟她抢这个风光,郡王妃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儿,这消息早就在太原年年传开。即将到来的人,又都是郡王妃的亲戚。这不过是大嫂分些光彩给别人罢了。

    雪地中有快马过来的时候,看出来是报信的,这里的人眼睛发光,直起腰身来听消息。

    “郡王,太子殿下、侯爷一家已过十里长亭,转眼就要到了。”

    陈留郡王轻呼一口气,把衣服掸了掸。萧瞻峻欢快的快要手舞足蹈:“大哥,快,咱们迎上去。”闵氏则紧张的不行。

    “出迎!鼓乐响起来。”陈留吩咐着,带着身后黑压压的官员、士绅们、有名的女眷们,还有许多的百姓,涨潮时的潮水似拥满官道。

    十里路在兴奋的人脚下,眨眼似就能过去。他们都有仿佛没过多久,前面的一行人马已能见到。

    走在前面并骑的是两匹马,一匹黄,一匹黑。马上两个人,左边高挑,披一件普通的灰色行衣斗篷,风帽遮盖暂时看不到面容。右边的矮些,雪天衣裳厚有些胖墩墩。见到陈留郡王一行,她从红色风帽下抬起面庞,虽然离得远,那一张欺梅胜春的嫣然笑容,已熠熠可见。

    陈留郡王含笑,这会儿谁最荣耀,自然是他。他不说上一句,心里再过不去。“二弟,你在京里见过寿姐儿,看看女大十八变,越发的好了。”

    萧瞻峻急急忙忙地去看,却见到加寿回身,脆生生唤着人:“爹爹母亲,姑丈接我们来了。”

    她和太子在十里长亭后,以地位尊贵就行在最前面。袁训倒在女儿后面,闻言看向一双长子:“瑜哥璞哥,前几天不是说没和姑丈亲近足够,去吧,代为父迎一迎。”

    执瑜执璞当不得这一声,拍马如飞般过去。人还没有到,先长声唤着:“姑丈,那天说准备的好马好礼物,可带在身边?”

    陈留郡王笑骂:“好马好刀剑能我抱在手里吗?到家慢慢给你们挑就是。”

    “提您个醒儿,不然说忘记可怎么办。”说话中,执瑜执璞一左一右到了,也不下马,执瑜先从左边欠过身子,陈留郡王张开手臂抱一抱他,执璞催促着:“还有我呢。”陈留郡王也抱他一抱,对着胖小子还是满意:“壮实,我喜欢。”

    “衍勇。”执瑜执璞往他的马后,又寻出萧衍勇。萧衍勇跟着大伯父,早几天也见过一面,现下见还是激动的,表兄弟们也抱上一抱。

    闵氏对萧瞻峻后背瞄上一瞄,如果不是这会儿不方便,她还要上去提醒于他,衍厚是他的嫡生子儿不是吗?这会儿既不方便,闵氏无话可说。

    她看到她的丈夫和忠毅侯见礼,在忠毅侯的介绍之下,和同来的人见礼,在今天这个日子里光彩异常。自然的,永远压不过他的长兄去。但说也奇怪,随着他在家里的地位愈高——这是闵氏个人认为,做妻子的反而不敢对他肆意。看着萧衍厚出来,不管怎么看,在对大伯父的亲近上,和对执瑜执璞的亲热上面,总逊衍勇一层,闵氏默然。

    到了宝珠面前以后,她还是笑容满面的。而宝珠依着她和全城的女眷们见礼,闵氏面上重新有了光辉。

    有一个人,是韩正经带过来。

    “姨妈,这是我四祖母。”韩正经握着韩四太太的手。随当差的四老爷在萧二手下的四太太,恭恭敬敬的见了礼。

    宝珠请她起来,看一看,原先和她见的不多,这个人的精气神也改变不少。也干练了,也敏捷了。宝珠笑一笑,请她同往郡王府中用茶。

    韩四老爷泪眼汪汪,北风不小,把他的泪水吹冻在他的面上,也挡不住他接下来的泪水。

    “大哥二哥,萧二大人对我说你们要到,我还不敢相信。真的是你们,真的是……”

    文章老侯乐呵呵:“四弟,你不曾收到京里的信吗?”

    韩四老爷抽抽泣泣:“收到,就是,就是不敢相信。”

    韩二老爷有意岔开他的难过,问道:“四弟,你在这里进项好不好?”韩四老爷有点儿回神:“好,二哥你是后悔当初没来吗?我可以送你点儿钱…。”

    肩膀让拍动着,二老爷和文章老侯放声而笑。二老爷道:“我只会比你好啊。”就此想到,二老爷对文章老侯有了感叹:“大哥你看,当年要不是我把这官儿让给四弟,跟着你出来游玩的,只怕就成了四弟吧?”

    老侯乐不可支:“差不多如此,老二,你这一让,让出这三年的游玩,要我说,你占了大便宜。”

    四老爷能听懂的时候,目瞪口呆,握住他们的手:“真的吗?真的你们去玩了。邸报上不是假的?”

    “邸报还能有假吗?四弟,你这官儿当的,呆了不成?”二老爷取笑他。

    四老爷还真的呆头呆脑:“真的去玩了天南海北?”

    韩正经跑来打醒他:“四祖父,见见这是胖孩子。”文章老侯兄弟堆上笑,说着四弟快见礼,四老爷见一个孩子又肥又白,脑袋上扣着大帽子,看上去有别人两个脑袋大。他似模似样拱小手:“久仰久仰。”

    让开一步,又上来一个孩子,也胖,没有刚才那个肥,眸子深若星空,生得极中看。

    韩正经小手一招:“这是好孩子,这是我家四祖父。”

    好孩子拱手:“久仰久仰。”这是刚学来的,用的都很开心。

    最后是小红过来:“久仰久仰。”四个人跑开。

    见到这四个孩子,韩四老爷似从迷雾中惊醒,舌头啧着,但是信了:“竟然是真的,我就不信,我想袁家去玩,带上你们多费钱,费事,又费心思。”

    文章老侯兄弟异口同声:“这是沾正经的光。”随后,把四老爷往没有人的地方带一带。四老爷以为兄弟经年不见,说私房话,笑嘻嘻跟过去。

    “四弟,”老侯换上郑重面容:“你得答应我,以后你在任上不许违法,不许乱纪,不许乱吃酒,不许拿不该的钱。”

    二老爷猛点头。

    四老爷糊涂了:“大哥二哥,驿站里不过明路的钱多着呢,这是要我不干了?”

    “不是!是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在名声上面耽误正经,妨碍正经,都得落个好名声!”文章老侯兄弟把面色阴沉,表示他们说的很认真。

    韩四老爷答应了,但还不算懂的透彻。

    ……

    当天太子一行下榻陈留郡王府,郡王府门平时也热闹,但不如今天空前的车水马龙。

    不管客人有多想和太子等人亲近,主人也会妥善考虑,给太子一行休息的钟点。

    下午时分,宝珠不再会客人,带着孩子们来到一处小院。她没有指着小院玲珑之处,也不是让他们来看梅花上的雪。而是进房,给他们看一张还不算旧的小木床。

    “寿姐儿,这张就是你的小床。你呀,在京里要把弟弟的床搬走,那两张本不是你的。”宝珠总算等到取笑女儿这一句话的时候,笑得半弯下腰。

    加寿才不会脸红,而是忽闪着眼睛惊喜:“哎呀,这张是我睡的第一张床?”

    “正是呢,这间屋子,是寿星下凡的地方。特特的,他们把你不睡的床放在这里。方便你一下子看得干净。”宝珠又打趣女儿一句。

    加寿仰起面庞四下里打量,像是从屋角到地面都值得细细鉴赏。毕竟,这是她出生以后,头一眼看到的地方。

    而跟风的,元皓仰起面庞四下里打量,装模作样颇有模有样。

    韩正经仰面,好孩子仰面,萧战对加福窃笑:“看看他们又上来了,真是的,这是名胜还是古迹?”

    执瑜执璞却气白了面庞,在这里和加寿算一回帐:“好呀,原来还抢过我们的床,老实说,我们小的时候,你还做下什么?”

    加寿翘起鼻子:“你们小的时候,分吃我的东西,分我的玩具,倒是你们做下什么才是。居然还来说我。”

    “母亲刚说的,你跟我们抢床。”

    加寿撇嘴不认错:“你们怎么知道京里那床,不是我睡过的?我是大姐哟,你们用的东西以前全是我的!”

    萧战火了,走上来:“今年加福戴的花儿,也是你去年的吗!”

    “是哟是哟。”表弟又来当表哥的克星,眨巴眼睛帮腔。

    三个表哥,执瑜执璞、萧战一起鄙夷:“马屁精。”

    ……

    袁训归心如箭,只想早早见到舅父。萧瞻峻虽有挽留之意,他们也只住上一夜。第二天,陈留郡王陪同一行人前往大同。

    沿途已做准备,再偏僻的地面也看得出来洒扫过,有些地方新黄土明显人为。

    太子轻叹:“我说了原样最好,劳民伤财大可不必。”张大学士在他的马后,话虽淡,让风卷得一字不少听到,大学士提醒道:“殿下,这是敬重太后。”

    太子一想果然如此,对后面处处官府的迎接就没再说话。

    消息早就到大同,全城都忙个不停。龙怀城快要脚不沾地,怕出差错,件件亲自查看。

    从每个城角的整洁,到城外小镇的道路通畅,一一过目一遍,回家后是太子到达的头天晚上。

    他已经两眼熬的赤红,但还是不肯休息,叫上哥哥们,把家里又看了一遍。摆放果品这等归女眷的事情,也挑了又挑。

    回房已是深夜,又问妻子:“适才经过王爷住的客居,听到他长吁短叹,是招待上你怠慢了吗?”

    国公夫人也是不解:“怎么敢呢?早几天我就说过,王爷有心事,你当时没听进去。”

    龙怀城奇怪:“他总算见到儿子,他烦什么?”

    国公夫人说着那谁会知道原因,见丈夫满面疲倦,劝他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龙怀城抚着忙到滚烫的额头:“不急不急,等我再想想,千古难遇的好事情到咱们家,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他这样一说,国公夫人又喜欢上了,笑容春江泛滥似的,不由自主的从嘴角眼角往外面冒出。笑声格格又起:“是啊是啊,父亲今天还在说,从有国公府开始,这是头一回。”

    ……

    老国公的房里,他们也没有睡。老国公大睁着眼睛,笑上一下,收回,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老国公夫人对着烛光走神,想到了收回来,过上一会儿,又走了神。她眼前看到的,只有一张芙蓉脸面,曾在闺中的袁夫人。

    要到京里去了,她神思恍然。

    ……

    北风在清晨的时候依然最冷,但吹不去的是余府尹因期待而火热的心。

    大同官员也迎出城外,女眷也在这里。余夫人杜氏坐在轿子里,不时看到丈夫无端发呆,对着官道尽头展露神魂不在的笑,杜氏就又嫉妒又难过的嗤笑一声。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情种?真是难得。多少年过去了,还想着人家?杜氏酸溜溜,心想等下要多看一眼,看看旧情重逢是什么局面。

    官道上鼓乐声遥遥传来时,所有人精神一振,杜氏飞快地只给了丈夫一眼,随后她的眼睛就停留在仪仗上再也收不回来。

    她没怎么见过正式仪仗,在京里住的时候按说总有遇上,但长在闺中,眼前的这番盛景只在今天深刻的见到。

    ……

    摇摇曳曳的旗帜,威仪如平地而起的龙卷风。黄旗、青旗、赤旗、黑旗、白旗下面,各有执弓弩的军士威武雄壮。引导的人里,执伞,执瓜,执扇……引出后面马上神情饱满的青年。

    这就是皇家风范,让人眩目不已,又不敢仰视。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促使以梁山王为首,郡王们、官员们…。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们,在雪地匍伏拜下。

    无数声山呼,汇成一道洪流:“臣等拜见太子千岁,千千岁!”

    龙家兄弟的心最为激荡,每个人面上流下热泪。因为他们眼尖和过于迫切的心情,居然透过太子繁琐的仪仗看到后面。那后面一样有班剑、立瓜、卧瓜等,红彩画云凤伞也隐隐可见。

    那是寿姐儿。龙家兄弟泪流的就更凶,这伞是公主仪仗,只能是加寿的。

    太子命起,梁山王请殿下入城,按圣旨上写的,前往辅国公府。太子客气的请王爷和郡王们同行,龙怀城身为主人跟去,余下的龙家兄弟及官员等人静候,下面过来的果然是加寿仪仗。

    太子妃在拉萨已露脸面,太子不许她坐在马车里。大红宫衣大红雪衣的加寿,头戴凤冠,金绣鸾凤衣,织金云霞文,神采弈弈,气势已出,女官带马,缓步而行。

    在经过众人跪伏面前,对女官示意。女官命起。又命龙二龙三龙六龙七四将军,和没有官职的龙四公子进前。

    五个人热泪止不住,在大家的艳羡神情中端庄而起,对着加寿躬下身来。

    “舅祖父可好?”加寿殷殷地先行问候,又问伯父们身体可好,小十叔叔可好。

    “好。”五个人已忘却怎么回话,只回这一个字,就紧紧闭上嘴,不然怕眼泪流到口中。

    城外风雪到,加寿不能由着性子表示她的孝敬,而把别人一起晾在这里。当下即命进城,龙氏兄弟和官员们恭送而去。

    杜氏这会儿恭敬的心还来不及,诽谤丈夫的心也就下去。

    官员们还不能进去,他们还没有接完人呢。加寿进城以后,后面两面大旗迎风招展,两面都是赫赫名声。一面梁山王府,一面镇南王府。梁山王府旗下三个主人,梁山老王腰板儿挺直,带着一对少年男女在左右。

    不用说,一个是萧战,一个是加福。

    萧战手中还有一面旗子,小王爷亲手举着,裹在他家大旗的后面。大家一看,上面写着:正宗袁二,只此一家。

    众人尽皆愕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再看后面,仿佛有些明了。后面一行人,为首的春风满面好个容貌,雪白的脸儿,直条条的鼻梁,眸光犀利一如在军中之时,正是本地长大的忠毅侯。

    和侯爷并进的,是华丽的大轿。认得的人恍然大悟,这轿子是国夫人的制,这一位是与国夫人同例的忠毅侯夫人。

    如果是加寿姑娘是全国第一人,定亲后就养在宫里,没过多久,她的爹上金殿退婚,结局是为女儿争来每个月的份例银子,更养在宫里出不来。以后,又因为“莫须有”的闲言而位同公主。她的母亲侯夫人也是全国第一人。

    这是一个听到过的人都感动的故事,忠毅侯原本应该袭爵永国公,但他不愿意和舅父辅国公并肩,辞去永国公,改为忠毅侯。但侯夫人安氏不改,享国夫人制。此时她的大轿,就成国夫人的轿子。

    在这个轿子上面,一面大旗威风不减两家王府,上书:袁二。

    前面小王爷手中的正宗袁二的由来,也就可以解开。

    有人在心里暗笑,这是跟岳母争风吗?但往后再一看,嘴角抽抽的忍俊不禁。

    过去的太子仪仗,公主仪仗,都逼视八方的感觉。国夫人的轿也精美可看。而这后面的一堆旗子……兴许有人认为这叫更中看。

    花花绿绿的小旗帜,胖头胖脑的小孩子。四匹小马上,各有肥白、清秀、美貌和俏丽的人儿,又有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两个人。五面旗子,一面“元皓二爷在此”,一面“正经爷”,一面“好孩子”,一面“小红二爷”,一面“六二爷,看过来这是六二爷”。周边画着不知是怪鸟学是异兽,有通红的,也有碧绿的,看上去整一个群魔乱舞,外加十方鬼殿。

    袁训下马和龙氏兄弟见礼,今天是冠服,不用装扮也压余大人一头,对余大人笑容可掬不曾失礼。余大人精神抖擞也压不过侯爷,倒他黯然神伤。

    很想宝珠下来见见,余伯南对大轿流连。袁训见到,把他视线带到十方鬼殿那里去,顺势用自己身子挡住宝珠大轿,再对关安摆个手势,关安会意请夫人大轿进城。

    余伯南不死心踮一踮脚尖,袁训又挡一挡他,以手指着:“哈哈,看看他们吧,全是能干人儿。”

    能干人儿乐起来。元皓得意非凡的摇晃旗子:“舅舅,看我看我的,六表哥帮我画了灵芝,比他的多个灵芝。”

    余伯南眯眼瞅着,不能确定那是灵芝还是大圆烧饼。韩正经又叫起来:“姨丈,看我的也不差。”把旗子晃几晃。这情景可笑极了,文章老侯兄弟却面上乐开了花,觉得正经这进城方式体面光辉。

    “爹爹,念一念我的,”小六嚷嚷。没有坐在母亲轿子上和父亲马上,六二爷也觉得自己威风不弱别人。

    龙六凑趣,一提中气:“六二爷,看过来这是六二爷,哈哈,你好啊,六二爷。”

    “六伯父好,伯父们好。”六二爷把旗帜交给苏似玉,在马上欠身行礼。

    龙氏兄弟大笑翘拇指捧场:“好!”

    在这里的人都跟着笑上一通,簇拥着这一行真正的促使人,忠毅侯进城。

    旧街旧模样,故地重游衣锦还乡,袁训有了陶陶然。他就没有细看凡是他问到舅父身体时,龙氏兄弟回说好时,那鬼鬼祟祟的神情。

    只在国公府街口到的时候,见到车驾闪出中间一条道理,像是太子也在等候自己,袁训问道:“等我做什么,风大,还不赶紧让进去。”

    随着话,他抬眸一看,整个人僵在马上。

    他看到这特意闪出的一条路尽头,是国公府大门的台阶。那上面一个老人笔直挺立,对着他满面微笑。

    虽然他病中消瘦,改了昔日模样。但袁训还是一眼认出,这不是别人,正是他前来迎接的舅父,老国公。

    袁训又惊又喜,呼上一声:“能起了吗?”发现是真的,一跃下马,不错眼睛的对着老国公走去,眸中不知不觉蓄满泪水。

    老国公也含泪,懂得他急切的心情,在他的注视之下,扶着身边原本是妻子,现在换成加寿和宝珠,慢慢的抬起一只脚,还不太高,但清楚可见他能动了,迈出蹒跚的一步,把脚尖放稳在前面数寸之地面上。

    袁训看得真真的,孩子似的大叫一声:“你能走了?天呐,能走了!”三步并作两步扑上来,一把抱住老国公,手在他腰腿上摸索检查着,泪水扑簌而落,最后变成呜咽:“这是真的,您能走了,这是真的!”

    他半弯着腰,脑袋在老国公腰间,老国公不费事就摩挲到他,不住摩挲着泪如雨下,反反复复地回应:“能走了,能跟你去京里了……。”

    看着的人,哪怕最铁石心肠的,也有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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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想把这一章尽力写好,多要了时间。错字再改

    最近赶得的有点快,病的原因心情时有焦躁。该慢的,会慢下来的。

    昨天有个很好的评论,感谢2015亲,仔受教了。等仔休息下,慢慢来回。

    另: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