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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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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巡总是动不动的就来这么一下, 周行朗是已经习惯, 可还是不适应,哪怕关了灯, 他也没办法把路巡当成女人,没办法从容地接纳他这样,周行朗不想说重话, 也不想伤害他, 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平衡。

    “路哥,”他头向后歪,躲过去了,变了个话题,“你身上怎么那么多纹身。”

    一般人搞纹身, 弄个花臂差不多了,路巡身上有很多, 虽然不是密密麻麻的程度,但也几乎不剩下多少干净的皮肤。周行朗没仔细看过, 不过五花八门的图案都有。

    他小腿有一只长得很邪恶的、只剩骨头的乌鸦,脚踝却纹了一只相当可爱的梅花鹿,就周行朗看见的,他肩膀一只虎头,背上纹的是一幅壁画作品,胳膊上甚至有一个希斯莱杰扮演的小丑形象。

    路巡说:“有些是随便纹的,有些是有意义的。”

    “纹身痛吗?”周行朗不太理解。

    “看每个人的痛感,我纹的时候不痛, 你纹的时候是疼哭了的。”

    “什么?”周行朗直接坐起来了,吃惊道,“我身上也有纹身,在哪儿呢?我怎么不知道!”

    路巡伸出手臂,绕到他的腰后,摸了一个位置道:“在这儿,很小一个,图案是你自己画的,很简单的一个图。”

    被他冷不丁捏了一下痒痒肉,周行朗扭着躲开了,伸手去开灯:“我怎么不知道呢。”他拼命扭头想去看,可是那个部位,是他看不见的。

    除非用镜子。

    而周行朗平日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也至多是看看正面,从来不会去观察自己的后背和屁股长得怎么样。

    “你快拿个镜子给我,我看看。”他自己也把手伸进衣服里摸了摸,说,“是纹在痣那里的吗?”

    他记得自己后腰上,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浅褐色胎记。

    路巡卷起他的上衣,打开手机拍了一张。

    是一条流动的曲线,或者说一条河,周行朗好奇地摸了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纹这样一个东西,看起来还怪好看的。路巡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点着他纹身那一块的皮肤,光滑得叫人爱不释手:“你以前说,这条河是家乡的河,你的家就住在这条河的旁边。”

    周行朗的表情微微一变,他看不见,只能用手去触碰,那一块的皮肤和其他部位的触感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可摸着,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说的灼痛感,身上还在发冷。

    把衣服放下去,路巡再次关灯,让他睡觉。

    周行朗一言不发地躺了下去,还是离得远远的,路巡感觉到了,他在发抖,于是出声:“要我抱你吗?”

    “不用。”周行朗默默地捏紧了枕头角。

    “行朗,”路巡轻声叫他的名字,他的嗓音在黑暗里显得更有磁性,“如果你累了,冷了,都可以躲进我的怀里,虽然我是个残疾人,我只有一条腿,可是足以保护你。”

    说着,路巡伸手摸到了自己光滑的截肢面上,有个切口,内置的是神经传导器,像骨头一样埋进肉里,支出来一小块,安装义肢时可以很轻松地对接。

    “保护”这个词,狠狠地戳在周行朗的心脏上,他闭着眼睛,唯一能想起来的记忆片段浮现在脑海中,火光冲天,消防员还没来,路巡就冲进去了。

    “路哥,我能问个问题吗?”时间已经很晚了,可周行朗还是睡不着,他翻了个身,“你为什么不要命也要救我?”

    路巡平淡地回答:“因为爱你,那时候想不了那么多,我不想你死。”

    “就这么爱吗?”周行朗睁开眼睛,模糊地看清他的轮廓,他想,如果换成自己,只有特别特别爱,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他才有可能会冲进火场救人。

    “爱。”路巡只吐出了一个字。

    周行朗跟着就沉默了,心里跟堵着什么似的,他一开始迫切想要离婚,可是路巡……太好了。

    “你知道吗,以前也有人用生命去保护我,我以前跟你讲过这件事没有?”

    路巡说:“你爸爸?”

    “我爸爸也是。”周天跃告诉他,周庆松因为他受了欺负,所以去找人麻烦,最后被打断腿,现在都留有后遗症,走路是瘸的。

    他听见的时候就在想,他之所以会跟路巡结婚,是因为路巡像爸爸那样在保护他。

    “我爸爸有个弟弟,就只有那一个弟弟。”周行朗说了个开头,在黑暗里去捕捉他的眼睛,“我有跟你说过吗?”

    路巡应了一声:“你提过。”

    以前他并不懂周行朗为什么纹这个团,还以为只是一种思乡的情怀,刚才看了周行朗过去的资料,才知道原因。

    或许是想要把痛铭记在身体上。

    周行朗说:“我从小就很喜欢他,他喜欢带我玩,给我发零花钱,给我买吃的,买玩具,他还考上了北大……”

    暑假时,周行朗的三爸周庆军回老家,年仅八岁的周行朗贪玩,下河抓螃蟹的时候,不小心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是周庆军发现了他,然后跳下去救他,结果把自己搭了上去。

    这件事是周行朗对孩提时记忆的分割线。

    这之前的他记不住,这之后的也记不起多少,只有这一件,他永远都记得。他被救起,站在河道边大哭,一边跑一边叫人,后来救上来,人已经没气了。

    奶奶抓着他,问怎么回事,周行朗说因为自己抓螃蟹才会出事的,奶奶把他推开,周行朗头磕在石头上,流了血,没人知道。

    他挨了一顿打,脑袋还在流血,高烧不止。

    现在后脑勺还有个凸,就是当时磕的。

    周行朗记忆变得很清楚,他惹麻烦、闯祸,挨打,活在愧疚里,也因为这件事,奶奶并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个灾星,以至于后来周庆松赚钱买了学区房,送他去城里的重点高中读书,他就再也不愿意回去了。

    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般,周行朗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这件事他从来不告诉其他人,玩得再好也不说,也不跟父母说。就那么憋在心里,憋了很多年。

    “对不起。”他对着路巡说。

    “行朗,”路巡知道他的道歉,或许不一定只是对自己说的,“我救你,不是想让你愧疚,我也不想让你一辈子都觉得对不起我。”

    周行朗想,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可能不去愧疚,或许他表面上可以装作没有负担,可实际上,这负担永远不会消失,没用的。

    “小猫,你过来点。”

    周行朗犹豫了下,靠近他一些,身体有几分紧绷。

    路巡问:“还是不喜欢我吗?”

    “我……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就是……我可以跟你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也可以一辈子都照顾你。”周行朗说出这句话,都觉得自己不要脸,分明一直以来都是路巡在照顾他,自己什么都不会,谈何照顾人。

    “……但不是那样的喜欢。”周行朗不想说谎话骗他,失忆前的他,或许就是一直在骗路巡,难得还要骗下去吗?

    无论他怎么做,对路巡都不公平。

    听见他的话,路巡显得很平静,也或许只是看起来平静:“那还想跟我离婚吗?离了婚,就没人要我了。”

    “怎么会没有人要你,你又帅又体贴,什么都会,会做饭,还很有钱……”

    “你不要我。”路巡打断了他。

    “我不是……”周行朗想要辩解,却没办法辩解。

    “你真的想和我离婚吗?”

    周行朗有些退缩,路巡的爱太沉重了,而爱是两个的事,一方爱一方不爱,早晚会出问题。

    他根本不敢接路巡的话。

    “你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吗?”路巡问。

    “嗯……”这个问题太难了,说离,显得太冷漠,太铁石心肠,说不离,又勉强,像一种施舍。

    路巡不会需要他的施舍的。

    静默蔓延开来,好半天,路巡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明天我会联系律师来。”

    周行朗:“啊?”

    “我们试离婚。”路巡缓缓低下头,前额在周行朗的发顶,柔软的发质,带有洗发露的淡淡香气。他深吸一口这股气味,疲惫地叹息:“一年时间,这一年里,我们不做--爱人,我们做朋友,我放你自由,在这一年里,你可以自由恋爱,我不会干预你的感情生活。如果过了一年,你还是想离婚,那我们就离婚。”

    一口气说完,感觉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宝宝,你同意吗?”

    这或许是个不公平的协议,对路巡不公平,但的确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了。

    周行朗同意了。

    路巡道:“明天我就让律师来,拟定协议。”

    律师第二天就来了。他是路巡的私人律师,当初他们结婚,婚前协议就是他起草的。

    三年多以前的一幕他还记得,路总不想签协议,是周行朗一定要签,并且说一分钱也不要。律师见多了一些夫妇,都是想要更多的利益,周行朗这样一分钱也不要的,一分也不贪图路家的,从业多年第一次见。

    协议书改了半天,拉锯了半天,最后路总让到了三千万。

    今天又让他来了,结果是为了签署一个试离婚的协议?

    律师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位可以问我,或者有什么需要加的条款,也可以告诉我。”

    周行朗很少看合同,也不太懂法律,他一条一条地看。

    “eric,我有一个不明白的。”他举手问律师,“这一条,一年后如果离婚,甲方家产分给乙方一半,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eric第一次见客户举手问问题,“也就是说你们婚前签的协议作废,这是路总要求的。”他也不懂,为什么路巡会这么要求,一半的家产是多少钱?倘若让他去清算路巡的财产,估计要清算个七天七夜。

    周行朗闻言看向路巡,可他神情无波,似乎不把这一半的家产放在眼里。

    他不清楚路巡到底多么有钱,但周天跃的形容词他现在还记得,如果路巡的家产要分他一半,或许他马上就能跻身福布斯了。

    周行朗继续往下看,又举手:“eric,第十五条,试离婚期间甲方和乙方必须同住一个屋檐下,双方出差不得超过二十天,如果超过,将超过天数加到总日期上……”

    “这条的意思是,打个比方,如果你出差二十五天,就是超过了五天,今天是二月三号,原本试离婚的截止日在明年的二月三号,现在超出了五天,截止日就变成二月八号。”

    “哦……”周行朗理解了,看向十六条,接着弱弱地举手,“呃……约`炮必须戴套这个……?”

    “路总认为……你可以自由恋爱,但是他不想你太放纵,以免染上不好的疾病。”eric面不改色地解释。

    “噢。”周行朗挠挠头,再次仔细地研究到了底。

    “两位还有什么问题吗?”eric问。

    “我没问题。”路巡道。

    “我有。”周行朗举起了手。

    eric忍不住了:“周先生,其实您不用一直举手的。”

    路巡在一旁托着下巴笑。

    “……好的,”周行朗把手放下来,指了指,“这一条删掉吧。”

    eric和路巡同时看向他指着的条款。

    正是那一条对路巡来说相当不公平的分割一半家产的条款。

    eric看向路巡。

    “你想清楚了?”路巡问周行朗。

    “嗯,想清楚了。”他想自己肯定是爱钱的,但是对待路巡,他做不到,伤了人家的心还把人家的家产分走一半,这是人干的事吗——三千万也很多了。

    “删掉吧。”路巡说。

    “两位还需要再看一下协议吗?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本协议一式三份,你们一人一份,我这里存一份,签字生效,一年后截止。”eric道。

    “我有补充的。”周行朗看了眼路巡,想起今天早上对方又在浴室里待了很久。

    路先生的精力旺盛程度,真的不像一个残疾的人。

    周行朗不免又想到他喝醉的时候做的事,而且昨晚路巡又亲了他。

    “能不能加一条,就……试离婚期间,他不可以做出违背我意愿的事,我也不可以做出违背他意愿的事。”

    eric:“比方说?”

    “比方说,他不能……亲我。”周行朗说出来也觉得有点尴尬,这个协议,基本上是向着他的,路巡一点优势也没有,可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听周行朗不断地举手提问。

    eric再次看向路巡。

    “加上吧。”路巡百依百顺地说。

    eric在电脑上起草新的协议,问:“这一条还需要加一句,如有违反,惩罚措施是什么?”

    “两位商量一下吧。”

    周行朗说:“你决定。”

    “这是个约定,”路巡想了想,“我们做生意,违反约定后通常条约就作废,或者赔偿。”

    “赔偿?”周行朗在心里琢磨了下,接着有条理地说,“如果你或我违反了约定,做出了有违我们双方意愿的事,比方说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亲了我,就赔偿对方十万、不,一百万!”他狮子大开口道,说完还有些不确定,怕路巡觉得太过分了。

    不过,就是要过分一点才好,不然没了约束力,这试离婚岂不是和现在没分别?

    “你觉得怎么样?”

    eric像看傻子那样看着周行朗。

    路巡似乎没想到周行朗会提这么个条件,哈哈笑了起来:“eric,就按他说的写。”

    “你笑什么?”周行朗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签了不平等条约,还能笑出声。

    路巡展颜一笑,揉他的头:“笑你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路巡:先预付你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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