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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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疹

    周清正在房中打络子,即使她不出门,也能猜出罗新月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她那小姑子做人根本没有任何的底线,但凡看上的东西,想法设法都要弄到手,刚才自己放在小屋的碧罗香,此刻怕是已经换了主人。

    红润的菱唇微勾,周清杏眼里露出一丝冷意。

    她并没有撒谎,碧罗香本身的味道很好闻,有去燥的功效,但要是女子接触的多了,浑身就会起一片片的小红疙瘩,密密麻麻极为瘆人。

    罗新月不是爱美吗?要是她看到自己那副狰狞如同恶鬼的模样,表情一定会十分精彩。

    正如周清料想的一般,罗新月回房后,就找了只瓷碟,将香料点上。

    淡青色的烟雾在屋里弥漫,浓郁的香气涌出来,似枝头盛放的花朵。

    女人脸上带着几分迷醉,因待会要去见吴永业,她特地走到桌前,来回转着圈儿,希望身上能多沾一些香气。

    从周清那儿得到了好东西,罗新月美得不行,对着镜子可劲儿的照,又拿一只绢花放在头上比了比,想到马上就能嫁到长夏侯府,她就激动地浑身发抖。

    打扮了足足半个时辰,她这才出了门。

    两人约好在城外的破庙见面。

    破庙虽然简陋,什么都没有,但对于偷偷私会的有情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去处。毕竟此处位置偏僻,白天根本没人,罗新月好歹也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无论如何都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找个隐蔽的地方见面,也省的被人发现。

    快步走出城门,到了破庙门口,她抻头往里看,小声唤道,“永业,你在吗?”

    好半天都没有人应声,她气的跺了跺脚,委屈地咬着嘴,却不防被人突然从后抱住。

    吴永业亲了亲女人白净的耳垂,哑声道,“月儿,可想死我了,怪不得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只一日不见,我的心口都发疼了。”

    说着,他将罗新月的手背过来,放在自己胸膛上,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淫.秽。

    大多数男子都贪花好色,吴永业更是其中翘楚。

    即使家里早就娶了妻,但他对那个脾气暴躁的母老虎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反倒是罗新月这种娇美柔弱的女子,才能激起他心中的怜惜。

    面颊酡红的依偎在情郎怀中,不知为何,罗新月突然觉得有些发痒。

    从这个角度,吴永业看不到她的面庞,只能扫见一截脖颈。发现细白皮肉上长出两个红疙瘩,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低低哼了一声,罗新月柔声问,“永业,我香么?”

    “香,我的月儿怎么会不香?”吴永业轻佻的开口,两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女人的身子转过来。

    本想亲一亲那张香甜的小嘴儿,岂料女人一露出脸,他好悬没被吓昏过去。

    只见黄豆大小的红疙瘩长在面颊上,有的一片晶亮,里面包着脓水,有的红肿不堪,这副模样让吴永业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罗新月闭上眼,等着被人亲吻,但情郎久久不动,她直觉不对,睁眼一看,正好对上了男人骇然的目光。

    “怎么了?”

    她边问边将手放在面颊上,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两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扯着嗓子叫唤着,“我的脸怎么了?永业你救救我,我不想毁容!”

    吴永业连连后退,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他之所以会跟罗新月在一起,并非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贪图新鲜。

    眼下她成了这副德行,他恨不得把碰过罗新月的那只手给剁了。

    害怕都来不及,哪还能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月、月儿,快点回城里看看大夫,万一耽搁了,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吴永业将腰间的荷包拽下来,里面有不少散碎银子。

    对上他满含嫌弃的眼神,罗新月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她要的根本不是银子,而是嫁进长夏侯府!

    吴永业可不管女人究竟是何想法,屁滚尿流的跑了,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罗新月这才回过神来,飞快往回走。

    进城后,她找了间离家远的医馆,挡着脸走进去。

    大白天看病的人不少,药童迎到罗新月面上,问,“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我脸上起了疹子。”

    “你先将袖子放下,让我瞧一眼。”

    听到这话,罗新月满心不愿,不过她知道自己的情况耽搁不得,慢慢放下胳膊,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妈呀,这女人长得也忒吓人了,简直比讨饭的王二赖子还恶心!”

    “可不是,看她一眼我今天都吃不下饭。”

    周围人说话的声音让罗新月无地自容,恨不得扭头直接跑出去,过了片刻,药童引了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过来,先是察看了疹子的情况,又给她把脉。

    “不对,你面上的疙瘩不像是患病,脉相也没有任何问题,不应该啊!”

    罗新月忍不住哭出声来,要是这怪病治不好,她一辈子都顶着这么张脸,甭说嫁进长夏侯府了,就连活下去都难。

    越想心里越是难受,老大夫又看不出什么,只说让她回家好好休养。

    ——————

    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响。

    周清眼底闪过冷光。

    刚才罗新月去见吴永业,这么快就回来,只能说明碧罗香的功效已经发作。没能亲眼看见那场好戏,她不免有些失望。

    因为心情大好,她嘴里哼着小曲儿,声音又娇又甜,好像刚冲泡开的蜜水一般。

    此刻罗新月冲到罗母房中,抱着她失声痛哭,“娘,女儿毁容了,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看到那张狰狞的脸,饶是罗母活了这么多年,也吓得心惊胆颤。

    不过在认出这模样瘆人的丑八怪是她的亲女儿后,她心疼都来不及,连声道,“我的儿啊,你才出去多久,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娘去给你请大夫。”

    罗新月拼命摇头,“大夫也没有办法,要是治不好的话,我就不活了!”

    周清从东屋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她好整以暇的欣赏了一下罗新月的脸,想到碧罗香的效果最多只能维持个把月,心里暗道可惜。

    罗母瞥见儿媳,不耐摆手,“你快回娘家一趟,跟亲家要点银子,给新月请大夫。”

    眼底划过一丝讽刺,周清站在门槛处,不紧不慢道:

    “我身为嫂子,照顾小姑也是常理,不过诊金的数目未明,冒然去找爹娘未免有些不妥,还是先请了大夫再说。”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罗母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罗新月却不能接受,她面颊扭曲的厉害,死死瞪着周清,骂道,“是你害我对不对?明明以前都好好的,今日……今日我的脸就毁了。”

    周清早就料定她不敢将偷了碧罗香的事情说出来,心底暗自发笑,面上却带着委屈,哑声质问:

    “新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是阿豫的妻子,是罗家的媳妇,怎么可能害你?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

    上辈子周清脾气好,性子柔顺,没少被罗家人磋磨。

    她当时总是告诫自己,罗新月是小姑子,理当谦让;罗母是长辈,更不能不敬。周清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她没有半点对不住罗家的地方,偏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才会死的那般凄惨。

    对上女人冰冷的眼神,不知为何,罗新月没来由有些心虚,她往母亲身后躲了躲,不吭声了。

    罗母干笑两声,刚想打圆场,就看见周清面露悲色,缓缓退到院中。

    “婆婆,新月对我有误会,要是继续留在家中,她怕也不好受,我还是先回香铺住几日。”

    话落,她以手掩面,小跑着回房,肩膀微微抖动,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实际上,周清不止没哭,反而笑的无比开怀。

    今日之事不过是点利息罢了,根本没让罗家人伤筋动骨,来日方长,仇得一点一点报才是。

    收拾了几件衣裳,周清手里拎着包袱,还没等迈出门槛,罗豫就回来了。

    男人漆黑瞳仁一缩,用力攥住她细白的手腕,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子。

    “清儿,我知错了,你别走,留下来好不好?”

    周清双眼含泪,哭着摇头,“此事与阿豫无关,新月得了病,她觉得是被我害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回娘家待几日。”

    “阿豫,你一定要来接我。”

    罗豫硬梆梆杵在原地,就跟一尊石像似的,他看着妻子的背影逐渐远去,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鲜血淋漓,痛不可遏。

    明明清儿只是暂时离开,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