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面具(上)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办公室里,小李趴在桌上整理着刚才的鉴定记录。

    李春秋站在窗边,端着茶杯。他假装漫不经心地吹着腾腾的热气,眼睛却向窗外看去。

    楼下大院里,换了一身便装的丁战国独自钻进一辆吉普车,开车走了。烟叶,荷包,平平安安。李春秋知道,这荷包必定出自老孟妻子之手。当然,丁战国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必然要对老孟的身份一查到底。李春秋并不知道,老孟是否对妻子透露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信息。万一,丁战国抢先一步找到了老孟的妻子……

    想到此,李春秋放下茶杯,对小李说:“我去一趟医学院,看看能不能调一台显微镜过来。”

    哈尔滨市烟草总行在一座带尖顶的三层小楼,经理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丁战国跟他简单寒暄过后,把从老孟身上发现的烟荷包递了过去。经理接过荷包,先是上下看了看,然后打开荷包,捻了一撮儿烟丝嗅了嗅,很肯定地说:“这种烟丝我们叫它‘玉溪三号’,云南来的,哈尔滨本地没这种东西。”

    “什么样的人会专抽这种外地烟丝?”丁战国问。

    “大都是关里人。”经理把烟丝放回去,接着说,“东北的旱烟劲头大,他们抽不习惯。”

    “本市有这种烟丝的总经销吗?”

    “我们就是,再没其他家了。”

    “有多少烟草店进过这种货?”

    经理起身,来到旁边墙上的一幅市区地图前,盯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烟草店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几个点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都从我们这里进过这种烟丝。要不,我给你写份名单?”

    丁战国想了想,问道:“有没有在西郊的烟店?”

    经理指着上面的一个点说:“有,这个就是——怎么,这家店有什么问题吗?”

    丁战国拿起桌上的烟荷包,摇摇头说:“没什么,这个东西的主人是个猎户。大雪封山,方便进山的猎户大多住在西郊。我猜,这些烟丝就是从那儿卖出去的——这个店叫什么字号?”

    “云祥。”

    老孟皮货店附近,停下来一辆出租车。李春秋从车上下来,看着皮货店紧闭的大门,心情很复杂。这几天,他频繁光临这个小店。如今店主已经死了,他以后还会再来吗?

    “吱呀”,身后一阵开门的声音。李春秋循声看去,一个中年妇女拎着一个包着胶皮把手的垃圾筐,从一户民居里走出来。

    李春秋走上前,指着老孟皮货店,问道:“大姐,跟你打听个事儿。那家皮货店掌柜,您认识吗?”

    “是不是中等个头,四十来岁,胡子拉碴的,老爱穿件羊皮袄?”

    “对,就是他。”

    “不认识。”

    李春秋愣了一下。

    见李春秋有点儿蒙,妇女接着说道:“不光我,这条街上的人,谁都不认识他。他跟街坊天天都见,可跟谁也不来往。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这位先生,你找他干啥?”

    “噢,一个月前,我在这家店里给太太定了一件狐皮围领,说好的今天取货,等半天了,铺子都没开。我的定金都交了。”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好几天没瞅见他了。”

    “他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老婆总有吧?

    “没见过。反正每天早起他都从西边来,下晚锁上铺子又奔西去。估计在那边有家呗。”妇女说完,就走了。李春秋站在原地,朝西边望去。

    开着吉普车,在破败拥挤的小街道上颠簸了很久,丁战国终于找到了这家字号叫“云祥”的烟草店。店老板看了看倒出来的烟叶,又瞅了瞅摆在柜台上的烟荷包,对丁战国说道:“烟叶是从我这儿买的,没错。可这个荷包,没见过。”

    “有没有一个跟我差不多高,胡子拉碴,总是穿一件羊皮袄的猎户,来买过这种烟丝?”

    老板摇摇头说:“没有。”

    丁战国有些失望,他道了谢,拿起烟荷包正要离开,就听见老板在他身后说:“倒是有个老娘儿们常来买这种烟丝。”

    丁战国一下子转过身来,急切地问道:“你认识吗?”

    “不认识。好像是杨家堡的,是个瘸子。”

    一家装着玻璃橱窗的杂货铺内,老板趴在柜台上打着算盘整理账目。李春秋推门走了进来,打量着柜台内的货架。

    “先生,您要点儿啥?”老板抬头问。

    在老板身后的货架角落里,挂着一串烟荷包,其中有几个绣着“独钓寒江雪”的图案。李春秋用手指着说:“挺好看的。”

    老板殷勤地把一串都拿了过来。李春秋拿起一个看了看,上面有一层细细的尘土:“卖得不怎么快啊。”

    “可不,这东西都是进眼的人才看,得碰。”

    李春秋摸出一张钞票,递过去。

    老板接过去一看,连忙说:“先生,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李春秋拦住老板的手,说道:“拿着吧。问你件事,最近谁买过这个烟荷包,还记得住吗?”

    进村的土道越发崎岖狭窄,丁战国把车停在村口,向迎面走来的一位村民问道:“老乡,这是杨家堡吗?”

    “是啊!”

    “村里有没有一位腿有点儿瘸的大姐?”

    “大姐没有,有个大婶。”

    “大婶?她住哪儿啊?”

    “那边,姓黄。”

    顺着村民指的方向,丁战国来到一户贫寒之家跟前——稀稀拉拉的木篱笆围着两间低矮陈旧的木头房屋。

    丁战国推开两扇柴门,走进院子。他看了看周遭的情况,走到门口,轻轻叩了叩门上的铁环。一阵木棍儿点地的声音过后,门开了。一个拄着拐杖、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村妇看着他,问道:“找谁呀?”

    “您是黄大嫂?”丁战国问道。

    老黄婆子点了点头,迟疑地说:“你是——”

    丁战国掏出证件说:“市公安局的,能进去说话吗?”

    老黄婆子迟疑了一下,让开门口。丁战国迈步进屋,里面没太收拾过,显得有点儿乱,屋子当中还拉着一根晾衣绳。丁战国弯腰钻了过去,见晾衣绳的末端搭着一双白袜子,脚底绣着“平平安安”四个字。

    丁战国的到来,让老黄婆子有点儿不知所措。丁战国让她先坐下,自己也坐在炕沿上。然后,他尽量用委婉的口气说:“这也快过年了,可有个消息,您总得知道——你男人没了。

    老黄婆子看着他,点点头道:“是。”

    见她如此平静,丁战国有些诧异,又说了一遍:“我是说,你男人没了。”

    “是啊。死十一年了。”

    丁战国从凳子上霍地站起来:“不对——”他急急地起身想往外走,突然又站住,从口袋里掏出烟荷包,问道:“你见过这个吗?”

    老黄婆子从炕上下来,拿过荷包端详着说:“这是喜子的呀,怎么在你这儿?”

    “喜子是谁?”

    “孟令喜啊,我女婿。他怎么了?”

    没等丁战国说话,老黄婆子就明白过来,她腿一软,差点儿滑到地上。丁战国赶紧过去扶住她。这时,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消瘦少妇挑着一担水走了进来。见丁战国扶着脸色苍白的母亲,立马放下水桶,冲了过来道:“娘,出啥事了?”

    “春儿呀,你爷们儿没了。”破败的屋内,瞬时被号哭声占据……

    身子虚弱的春儿哭了一会儿,便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她呆坐在母亲身边,两眼放空地说:“我俩差了快二十岁,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爹死得早,娘又有残疾。我还有哮喘病……咳咳……”

    “你慢点儿说。”

    春儿捂着胸口喘了半天,才接着说道:“他虽说岁数大,可是知道疼人,对我和我娘都好。”

    “他是哪里人?”

    “山东,山东德县。”

    “在这边有亲戚吗?”

    春儿摇了摇头。

    “朋友呢?”

    还是摇头。

    丁战国依旧不死心地追问:“一个都没有?”可是,春儿自此便一言不发,她木讷地摇着头,眼泪又顺着脸颊流下来。丁战国不忍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他神情落寞地离开了这个悲苦的家,开着吉普车颠簸着远去。

    屋子里,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春儿小心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外面左右张望。在确定丁战国已经离开之后,她快速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脸色如常地对床上的母亲说:“娘,你晚上想吃啥?我给你做点儿好吃的吧。”

    老黄家不远处,李春秋先是看着丁战国灰心丧气地离去,又看见春儿开始忙里忙外地做饭。他心中暂时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比丁战国早一步找到了老黄婆子,更庆幸老孟找了一个机灵的妻子。

    在丁战国到来前半小时,李春秋在一个放羊娃的指引下,来到了老黄婆子的家门口。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院子外张望起来。不一会儿,春儿挑着水走了出来。只见她虽然年纪轻轻,但走了没两步,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李春秋想起他和老孟初次见面时,老孟曾经说过妻子有哮喘,便悄悄地跟了上去。

    水桶垂进井里装满了水,再想提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尤其对虚弱的春儿来说,老孟不在家的时候,挑水是她这一天中最头疼的事儿。忽然,一只男人的手抓住了绳子,在她耳边说:“我来。”

    李春秋三下两下就提起水桶,春儿有些诧异地看着李春秋,看不出这个陌生男人的来意。

    “哮喘病最好养着,不能使劲用力。”李春秋边倒水,边说。

    “你是谁?”

    “老孟的朋友。”

    “你是——那个姓李的?”

    李春秋抬眼看着春儿,问道:“他说起过我?”

    春儿点头。

    “他说我是什么人?”

    “说你俩是一块儿来关外的。当年,他救过你。”

    “还有呢?”

    “没了。”

    李春秋把另一只水桶也垂到井里。

    “老孟呢?他是不是出事了?”见李春秋一直沉默,春儿轻声问道。

    李春秋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怎么了?”春儿的脸色越发难看。

    “杀人。”

    “杀谁?”

    “欺负他的人。”

    “他在哪儿?”

    “山里。躲过这阵子,他就回来接你。”

    春儿看着李春秋,抿着嘴一言不发。李春秋知道她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话,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前天,也就是上个月二十九,他带你去看大夫了,对吗?他告诉我,把这事儿跟你说,你就能信我的话。”

    春儿点了点头,眼圈红了一下。李春秋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过去,安慰道:“他让你好好养病,过好这个年,等他。”

    春儿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双手微微颤抖,咬紧牙关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

    “听我说,老孟给那个死人穿上自己的衣服,扔进了汽车轱辘底下,让人以为死的人是他。要是有人去家里问,你只管哭,问别的,就说不知道——万一公安找到我,给我上刑,我一定扛不住,什么都会招出来。记住了吗?”

    春儿拼命地点头。过了一小会儿,她脸色煞白地拿起井绳,看着李春秋说:“李先生,我们没见过。我不认识你。”

    走进家门,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李春秋有些疲惫地放下手提包,正要脱衣服,忽然,听到卧室里有一声轻微的响动,发出这样轻微的动静,肯定不是姚兰和李唐。李春秋轻轻走进厨房,抄起一把剔骨刀,反手握在手里,然后慢慢朝卧室走去。

    卧室的门开着,里面看上去空无一人。李春秋突然关上房门,挥刀刺向门后,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他的手腕。

    “是我。”一个眉毛段成两截的男人脸色苍白地倚在门后的墙上,肩膀上有一小片鲜血渗了出来。

    “这次的任务还是放炸弹吗?”李春秋冷冷地说道。这个男人就是在医院安置炸弹的人,李春秋在军统训练班的同学——陈彬。

    没用麻醉,只做了简单的消毒,陈彬强忍着剧痛,眼看着李春秋从肩膀的肉里夹出一颗子弹头。

    他长出了一口气,有点儿虚弱地说:“机床厂的纠察队不要命。暴露的时候,跟他们干了一仗,没法儿去医院……”

    “那就有法儿来我家?”李春秋用纱布紧紧地勒住陈彬的肩膀,脸色铁青地问道。

    “离你家最近。”陈彬看出了李春秋的不满,解释道,“在医院里,你救过我一次,加上这次,我欠你两条命,有机会我还你。”

    李春秋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只听姚兰客气地说道:“陈老师,这边。”

    “说到这儿,还挺不好意思,咱们住得这么近,李唐的家访反倒被排在最后一个。”是陈立业的声音。

    “哪儿的话,已经给您添不少麻烦了。这么冷的天,今天一定吃完饭再走,等春秋一会儿回来,让他陪您喝一杯暖暖胃。”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陈彬见状,一把抓起桌上的剔骨刀,发狠地向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