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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执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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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玉姐降世,阖家上下便开始盼着秀英怀上下一胎,前几年有个好消息,瞬间变作噩耗,不想这当口儿,居然又有喜信传来。玉姐尚须思索片刻方明此中深意,苏先生已是眉头一展,也为程老太公高兴。

    玉姐眨眨眼睛,喜问小茶儿:“你怎生知道?”

    小茶儿合不拢嘴,道:“我那头扫地哩,见娘子上房那头忙乱,悄悄儿过去看了,她们原说娘子不舒坦,我还道有甚不好事儿,没敢来说与姐儿。后来请了个太医来,不多会儿,里头就有人欢呼起来,我乍着胆子听了一回,这才听了出来。后来见咱家官人亲送了太医出来,正说这事哩,再错不了。”

    玉姐笑开了:“真个是好消息?”

    小茶儿道:“我听得真真儿。”

    玉姐看了一眼苏先生,与小茶儿主仆两个方想起还这位老先生跟前呢!苏先生却非不通情理之人,纵要教导玉姐稳重也不会挑这个时候儿,倒是体贴地放了玉姐半天假,使她赔母亲去。玉姐与苏先生行个礼,苏先生笑着把手儿一摆:“去罢!”

    玉姐眼睛一转,却不先提脚走,先问苏先生:“晌午先生想吃个什么?这会儿外头乱着哩,厨下恐也不太平,先生想吃个甚,叫小茶儿说与袁妈妈单做了拿来。”小茶儿顺口道:“是哩是哩,总不能慢待先生。”

    苏先生道:“你两个又弄鬼!狼狈为奸说便是你们!”他教导虽严,然女徒与男徒毕竟有些差别,玉姐又伶俐懂事,心中不免要纵容一二。玉姐也不甚怕他,拽着他袖子来回晃荡:“些说哩,我既想到了,便不能叫先生受亏哩!”

    苏先生无奈,只得随口道:“与我两个素菜便罢,有豆腐干儿来一碟,素酒来一壶,与我两个盅儿、两副箸儿。后半晌你们想也无心读书,便放半天假,我也得松松。”

    玉姐记下了,待要回头吩咐小茶儿,小茶儿已口舌伶俐复述一回,玉姐道:“我也是这般记,先生看还有旁不?”

    苏先生道:“再没了,极周到,你们去罢。”玉姐笑嘻嘻与小茶儿退了出去,两人俱是脚下轻,一路奔到秀英房中。

    秀英一脸红晕与林老安人说话,连久佛堂诵经持斋素姐都来了,林老安人正不厌其烦与秀英说着诸般忌讳。素姐纵插不上嘴儿,光看着、听着,也觉欣喜,见玉姐蹦跳着来了,素姐忙道:“你怎地过来了?仔细脚下,休要绊着门槛儿哩。”

    玉姐进了房内便把脚下放松,倚着素姐,离着秀英三尺往亲娘肚子上看,满眼敬畏道:“他里头呢?”恁般小哩。

    秀英且羞且笑:“你这小油嘴儿,”把手一招,“你过来。”

    玉姐小心踮着步子凑近了,秀英嗔道:“你哪有恁般小心了?我意着就是了。你怎地跑了来?不该上课么?跑了来仔细先生说你。”

    玉姐道:“先生说家里有喜事,与我放假。”

    秀英因成了洪家妇,却反把女儿留于娘家,十分觉得对不起她,又想自家有孕,若是个儿子,倒好将玉姐换将出来,若是个女儿,换也无益,语气比平常又软上三分,伸手理一理玉姐额上乱发:“既放你假,便歇上一歇儿。”

    玉姐道:“我不累。”满眼好奇只秀英身上打转儿,上一回秀英有孕,她既喜且酸,这一回却是实打实开怀。也是叫上一回吓怕了,拍胸脯向秀英道:“这回娘只管歇了才是,有甚事,我与娘打发了。”

    逗得秀英一笑:“你才多大哩,能做甚?”

    玉姐道:“有甚是我不能做?”

    秀英语塞。

    林老安人这许多年来甚样坏运气都沾上过,凡事却不敢都往好处想了,早作了坏打算。听玉姐如是说,却想也该令她管些事练练手了,哪怕是秀英这样也好过素姐那般,当即拍板:“玉姐原是看着你办事,如今也好独个儿理一理事,反正这门里,我们还能看着哩。”

    玉姐得令,早将该如何分拨调派之事想了又想,林老安人与秀英早就有意培养她,处置家务也不避她,还时常点拨,如今做来也似模似样。

    玉姐费心头一条儿便是合家上下吃食,程家自乡下有田,每年乡间缴来米粮,总要家中库里囤上几大囤儿。主人家□米、下人吃糙米,此外菜蔬、鱼肉、鲜果、茶点等除开能存得住鲜尖儿,余下皆要往街上买去。又有柴禾、调料,隔不几月便要换一次箸、失手打碎盅儿、碟儿等。

    其次方是门户,盖程家非初立,旧有看门之人皆之故。再次才是账房等处——也因前者皆有成例。又有到外间买衣裳一类,玉姐心里也都有些数儿。

    玉姐心道,我是头回理事,须得周知诸人方好。命使小茶儿请来程福,传话下去,近来家务由她来管。程福是程家老仆,颇知家内情状,见此情形,也道寻常。当下点起人来,一总到秀英上房处,众人都觉鲜有趣,秀英理事之时已过十岁,比玉姐今年还大着两三岁。及见到秀英上房,林老安人等皆,便知不过是令玉姐试一试手而已,也都笑着站好。

    玉姐将脸一板,小脸儿微红,先与众人寒暄:“因娘子要静养,老安人命我理事,大家都要帮我哩。”

    众人忍笑道:“都听姐儿。”

    玉姐肚里有盘算,说来也不怯场,初时不过把各人所担之职复述一回,众人听她说得清醒,也觉有趣。玉姐见众人点头,胆气足,其次便说至秀英之事:“娘一应饮食交与袁妈妈,袁妈妈旁事都不用管,单一个灶眼为娘整治汤水,旁人但吩咐你,你也不须管,只不许误了娘事儿。煎药事儿,交与小乐儿看着,旁人皆不许插手,小乐儿也不能疏忽,我只问你。娘身旁服侍事只交与小喜儿。大灶上还交与齐婶儿,单管家里人饮食。”

    林安人深觉诧异,于旁听住了。又听玉姐道:“早晚门户看牢了。又有家什等,碟儿、碗儿易碎,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一月许碎一件儿,再多了,我也不打你,只管问你补还回来。”

    继而是交际之事:“凡有来往礼物事,交与程福照管,也要说与我听,一同报与老安人。外头田地、铺子、仓栈皆租出去,只管收租子,咱家且不须管,实有事,说回来家内商议。家里一季衣裳、每月月钱、一日餐点,还是照旧,”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苏先生是我先生,须得尊敬,娘既已有了专人服侍,旁人误了差遣,就不可拿我娘说话。实是娘这里有急事,也不许推拖,你办完了,回来禀我,我与小喜、小乐、袁妈妈三个说话。爹那头宅子还没修好,与咱家一道住,待修好搬迁,有甚改,我总与大家说。”

    林老安人且惊且喜,笑指女儿、外孙女儿道:“她比你们两个强。”秀英但笑不语,素姐也是放下心来。

    玉姐已说至后:“先生教我,不教而诛谓之虐,我今将规矩说了,便是教过了,谁出了错儿,我可是不依。只盼大家各司其职,一家红红火炎过日子哩。”

    众仆听得惊疑,却也叹服,暗道到底是家境不顺,孩子早当家。一齐应下,玉姐道:“先小人后君子,话说开了,往后好相处哩,好过现说着好好好,日后翻脸无情做恶人。只管做好了,我通情达理哩。厨下与账上留下,且说近日开销,拨钱买菜,往铺子里买夏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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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不及却得太远,便嘀咕开来,不外说些“平日就说大姐儿伶俐,不想做事也有一手儿”一类。

    程福等留下来人便见林老安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只管说:“我玉姐就是能干。”程福也欢喜,却不免忧愁看玉姐一眼:女孩儿家能干有甚用?不如能生哩!宁可呆些笨些,只要福气够、动道好便成。要这般辛苦做甚?没叫人心疼。

    又听林老安人问玉姐:“你要与人说甚哩?”方知先前玉姐说话竟不是林老安人预先教,乃是她自家想。

    玉姐道:“算菜钱哩,我却才看了账儿,这几日花销多哩,记却不对。爹已关了银子到账上,爹娘花费从那里出,家中账上不出这一笔。男子汉养家哩,休要两处记混。”

    程福把老眼瞪大,心道:真是个人物。

    秀英啐了一口,道:“你倒分得清哩。”

    玉姐道:“亲兄弟且要明算账哩,爹既立了户,就是当家人,因有事方这家里多住些日子,却不是占便宜哩。袁妈妈与小喜小乐算老安人关照,人使便使了,钱却不好再使。”

    林老安人又逗玉姐:“你且算账来。”

    玉姐道:“我会算哩。”家内开支,不过就是几斤肉、几条鱼一类,极好算,玉姐学算数年,算盘、算筹都粗通,一一算来,与程福所算也不差。当下立了两本簿子来,分记了,且说:“等娘方便了,把这一本交与娘。”

    又说:“今天与大家说这些话,晚饭加个肉菜,钱从账上支。”看得程福与林老安人等面面相觑,惊喜万分。

    玉姐却又有主意:“娘不方便,怕不好接着动工哩,那头宅子不好再动,休等我兄弟降世再作区处。择吉日却不好改,不若订了泰丰楼作宴客之处,也好使人都知道。”

    林老安人一拍桌子:“便是这样做!这是两家大事,我也是嫁孙女儿哩,这份钱我要出一半儿。”

    玉姐道:“还有哩,现停了工,待爹中了秀才进了学,却不好只这处请人,卡着时日,秋日过后吉日先择了,到时候秋忙也过,正好有闲人,工钱也便宜,可修那头房儿。开春儿便能住去。”又取历书来,自家看了一看,指了一日,这看历正六艺之“数”中,玉姐年幼,繁复者固然不会,这等看历书却是学过了。又使程福去约人谈价。

    程福领命下去,玉姐改了颜色,憨笑问秀英:“娘,我做得可好?”

    秀英道:“美你!”林老安人道:“有恩有威,有软有硬,方能管得住人哩。”

    不想玉姐却有主意:“娘,爹立户哩,却只有个宅子,又没旁进项,方才我看爹账上还有些银钱,不如买几亩田放租,再有余铺,或买仓栈、或买铺子也租将出去,有进项才好生活哩。”

    秀英骇道:“你怎想到这些?”

    玉姐奇道:“‘国以民为本,民以衣食为本,衣食以农桑为本’,国如此,家亦如此啊。凡人立处,只要生活,总要有衣食有花销,衣食便是田地,银钱也当有进项。实银子不够,便先置田,有田便饿不着人。”

    苏先生讲课,总讲些大道理,有了洪谦来听,是如此。遇上个玉姐好琢磨,小孩子家也不知是怎生想,竟也“融会贯通”了起来,无怪秀英惊骇了。待听玉姐说这文绉绉言辞,猜也是苏先生授课之故,只想苏先生那样人,必不会教授女子买田置地,想来又是玉姐自家独创。

    秀英大笑,心道,这可万不能说与苏先生听,人家说着家国天下,这丫头想着买田置地哩!怕不要将先生气个倒仰?

    林老安人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我来教你买田。你也不须太操心了,你娘还有嫁妆哩,我与她十顷上好水田、一处仓栈、一处五间铺子,够哩。”

    玉姐道:“不是爹哩,说出来不好听。”

    额上被秀英戳了一指,且笑骂:“油嘴儿小冤家。”也由着这两人去了。自此林老安人便教玉姐如何买田置业,何等样为好,何等样是差,“可不敢止看这田,还要看周边哩,连作一片好,离水近上佳……”

    买卖土地是大事,若非凑巧,非一时半刻之功。玉姐生日又到,算来今年整八岁,林老安人却不令她自己料理生日,又觉留她姓了程,不知何日能随父母去,有心与她做大些,因程老太公三年丧期未好,不好大吹大打,只请何氏母女等来吃酒玩耍,宾主欢。

    待玉姐生日过,程家又复闭门,洪谦依旧读书备考。玉姐悄悄问了苏先生,苏先生将眼一斜:“读这些年书,是个人都能考中秀才哩。”此话不假,自来秀才是易考,科考之书且不必全部会诵,能通三经便可。作文章也少,且不是与各处精英作比较,苏先生眼中,考不中全是笨蛋!

    玉姐吐一吐舌头,回与洪谦道:“爹,我问过苏先生了,先生说你必能中。”

    被洪谦拧了脸:“你小小丫头,凡事自有爹娘为你操心,偏你自家操不完心来!且玩去,万事有我哩,看甚田地,嗯?”说着又揉一揉玉姐小脸儿,“小孩儿家,想多了会长不大。”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管上管下,滴水不漏~

    下章包子真·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