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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答案,打不开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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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承朗从荣绍的院落里出来的时候,荣绘春正好过来给荣绍送东西。

    她走在前面,身后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捧着食盒跟着。

    见到东方承朗,她在门外顿足、垂敛目、侧身、屈膝行礼、让路,举止挑不出半点错处。

    “五殿下。”

    东方承朗面上的躁意还没消失,见到荣绘春这透着疏离的态度,微隆的眉峰又高高的堆聚起来。

    要是在前两天前碰见荣绘春,他可能还会怀疑这女人对他有什么企图心,可现在,他是半点这种想法都没有了。

    要知道,在荣绘春跟他坦白之前,她见到他的时候虽然也很是守礼,不过,却是跟现在的表现有很大的不同。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她虽然也这样行礼,但是会在行礼之前看他一眼,细长的眉眼眼稍微微上挑,不经意间就带着无限风情,之后她也是低眉顺眼的守着大家闺秀的规矩,但是那睫毛却不停的在颤动,显然是眼底下不知道是在偷偷打量他,还是在紧张娇羞想着什么女儿心思。

    然而现在,她连眼神也没有给他一个,长睫也一动不动,真的是规规矩矩的盯着地面。

    只是很细微的差别,但东方承朗原本在这男女之情上并不细腻的神经,好像就突然之间就被一根水草给通了关窍,他就是能够感受得格外深切。

    此时他心里更是腾起一股无名之火,这荣家一家子都生怕被他沾染上,活像他是什么瘟疫一般!荣绍如此,还有这荣绘春,也是一样,她之前那么大胆跟他示爱,果然出了如意茶楼那雅间的门,她就完全不认账了。

    眼下这就是要跟他保持距离了。

    东方承朗扫了眼小丫鬟手中捧着的食盒,语带不悦的刺道:“听说荣三姑娘跟大公子兄妹情深,就是荣家嫡女在大公子面前都不如三姑娘讨喜,现在看来果然不是虚言。”

    荣绘春直起身子,依旧垂着头,柔声道:“五殿下过奖了,兄妹之间哪有厚此薄彼的。”

    东方承朗也懒得戳穿她了,盯着那食盒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荣绘春回道:“里面是炖的雪梨川贝,这几天天气越冷了,空气有些湿寒,大哥在这时节有些咳嗽之症,上回他吃了觉得尚好......”

    东方承朗哼笑了一声,“本宫正好也有些咳嗽。”

    荣绘春默了一下,然后嘱咐丫鬟:“彩音,一会跟周管事说一声,请了大夫过来。”

    东方承朗被噎住。

    荣绘春又道:“五殿下,荣三就不耽搁你了,先行告退。”

    东方承朗黑着脸正要说话,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去,是荣绍出来了,见东方承朗还在这里,只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又对荣绘春道:“三妹妹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怎么站在这里说话,不进去?”

    荣绍的确是跟荣绘春关系很好,这么多年来,荣绘春对他这个大哥很是尽心尽力,从他一年四季用的鞋袜,汤品、补品,小到扇套、香包......虽然荣绍不缺这些东西,但是有个乖巧的妹妹能够亲手给他做,这心意肯定是不同的。

    哪怕是荣绘春跟他交好是有些小心思,但是他也不在意,本来就是亲兄妹,他倒没有母亲的那些小心思,也不在意后宅女人们的各种掐尖要强和吃醋。男人跟女人的关注点是截然不同的。

    何况,荣绘春是典型的秀外慧中,聪明温柔,是个可心的妹妹。不像他的另外几个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要么骄纵得很,要么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妹妹刚学绣花的时候倒是给他缝了个笔套,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其余庶出的弟妹对他这个大哥则是敬怕有余、亲近不足,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荣绍自然跟荣绘春也亲近一些,若是遇到了,也会护着她一些了。

    “大哥,正要进去呢,我刚炖好的雪梨川贝,加了不少蜂蜜,大哥趁热吃了吧,等凉了就有药味了。”

    彩音赶紧捧着食盒上前,荣绍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那我就吃完了再出去,先进去吧。”转向东方承朗道:“五殿下慢走。”

    荣绘春从荣绍出现之后就是个乖巧的妹妹,别说眼神了,她已经将东方承朗给忘在一边了,跟着荣绍进了院子,才问道:“大哥要出去吗?”

    荣绍跟她解释:“有些事要去书院一趟。”

    荣绘春道:“上次大哥送给我的一箱子裘皮,我做了几件斗篷,给父亲做了一件,也给大哥做了一件,一会给大哥送过来......”

    “这雪梨凉了就不好吃了,有一股子药味,大哥快吃吧。”

    “......”

    东方承朗被人家相亲相爱的两兄妹弄得越心浮气躁,有气又不知道如何,怒气难消之下,他叫住荣绘春:“荣三姑娘,本宫有件事想要问你。”

    荣绍蹙眉,目光在东方承朗和荣绘春上来回逡巡,有些严肃。

    荣绘春回头,淡然问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东方承朗看看荣绍,又盯着荣绘春,邪邪一笑:“上回那件事,本宫记在心中了,三姑娘且等着吧!”

    撩拨了他之后,还想要当作什么都没有生的全身而退?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身为皇子,东方承朗的一正妃、两侧妃都是能够上皇家玉蝶,是受到认可的妻妾,就是拿出一个位置来给荣绘春又何妨。

    她等他的答案之后再做决定,那他就当着她的兄长给她好了。

    至于荣绍会怎么想,荣家会怎么做,荣绘春又会如何取舍,他就拭目以待了。

    东方承朗说完了,大步离开,留下荣氏两兄妹对着他的背影深思。

    一个沉目肃容,一个喜忧难明。

    荣绘春也分不清楚心中是尘埃落定的喜悦,还是即将应对家中狂风暴雨的怅然。

    对着荣绍的探究,她心中幽幽一叹。

    不管怎么样,她总要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像现在这样顺其自然,听从家里的安排嫁一个不好不坏尚未见过面的男人,用自己的一生去笼络那些现在还不起眼,但是位置却很是重要的小官,为荣家日后的崛起而当垫脚石,虽然会过得更加安稳,但是这一眼就能够看透的一辈子,还时时被压制和拿捏着的庶女身份,却并非她所愿的。

    “大哥,你先吃了这梨子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对不起,大哥,我不想瞒你,但是这件事......等到了适当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

    林二春先回客栈收拾了东西,对着几包草药郁闷了一会,还是将之带上了。

    退了房之后,就和牟识丁去了粮铺,将前些天赚来的大半银子都用来买了粮食,将车厢塞得满满当当了,才踏上了归途。

    至于从童柏年那里拿到到一万两的银票,她暂时还没有想过动用,等到日后了再说。

    一路上,她都在担心和焦虑,可她也知道,眼下她根本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去帮童观止了,就算是她公然站在童观止身边,陪伴他一起面对接下来的种种危机,那又能够怎么样?她也只是一个拖累而已。

    在强大自己之前,她能够做的就是努力、努力、再努力!

    现在她也不是一点成绩都没有,她跟荣绘春已经达成了共识,已经快要摸到皇权圈子的边缘了,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绝对不会像今天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看着。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马车进了虞山镇,她也已经平静下来了。

    马车刚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人影就窜了过来,一条黑狗也跟着扑了过来。

    处在变声期,还操着公鸭嗓子的少年先喝了一声:“黝黝!”

    那黑狗可不管他,闻到了主人的气息,一个劲的想要往马车上扑,可惜现在它还太小,没有这个能耐,只急的“嗷嗷”叫了几声。

    少年陶小满热络的跟牟识丁打招呼:“牟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次出去有好几天了呢。”

    牟识丁一边跳下马车一边道:“是小满啊。”

    陶小满呵呵笑了两身,道:“我大哥让我过来看看,牟哥,你家里有我给看着,都好着呢,没人进去!”

    牟识丁也笑道:“小满,这次辛苦你了,哥哥我这次给你带了个好玩的东西。”

    一边说一边将放在车头的一个竹筐给搬了下来,在里面翻找出一个东西递过去。

    陶小满接过来:“哟,好沉。”他摸了摸之后欣喜的道:“是石版!牟哥,你还真给找来了,我在镇上都转遍了,也没有买到,这个多少钱,我回去拿给你。”

    说完宝贝兮兮的抱着东西就要往回走。

    牟识丁将他叫住:“这个又不贵,不就是块石头吗,给你拿去玩吧。你帮我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就行了。”

    陶小满也不推迟,又返了回来,将石板小心的靠着院子墙根放下了,才过来就一连窜的问道:“嘉兴城好玩不?那里石版花样多不多?牟哥,你们还去不去嘉兴啊?”

    “去的话再给我带几个啊。我爹和大哥都说我画出来的花样丑,都不肯让我试,说就是烧出来的罐子别人都不要。”

    牟识丁买的这个石版,就是陶小满嘀咕了很久想要买回去印在陶罐上烧窑用的,总比他们自己手绘的要好看得多。

    牟识丁满口应下了:“年前肯定还要去的,碰见了再给你带!”

    这时,林二春掀开车帘子钻了出来,陶小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喊了一声:“二春姐。”

    林二春也冲他笑了笑,问道:“小满,你大嫂在不在家?”

    陶小满回道:“在呢。”

    说话间,林二春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手上拿了个篮子下来单独放在车头的架子上了,里面放着一条腊肉,三包糕点,这是送给陶家的谢礼。

    多亏了陶家帮着看家了,不然,家里还放着那么多的酒和粮食呢,肯定不放心。毕竟麻烦了别人这么多天了,不去道个谢她都不好意思,邻里之间非亲非故的,更得有来有往,不然别人凭什么帮她。

    林二春对邻居陶家人的印象很不错的,陶老大陶立冬买了这个的院子,将家里烧好的陶器拖过来,就在这边上釉和经营买卖。他们老家就在城门外的那山脚下,那山里就有他们家的陶窑。

    陶立冬为人很是沉稳,做生意也很实在,陶大嫂也是个和气勤劳的小妇人,一直带着孩子在这边给他们兄弟烧饭洗衣服,既不多管闲事,也不多嘴多舌,很会为人处事。

    林家自从林三春开始酿酒之后,也常常在陶家买酒缸和酒坛子,陶家对林家的情况也是有些了解的,至于林二春他们也是知道,不过林二春搬来之后,这家人倒是不像别人那样指指点点。

    陶小满年纪小些,性格也要跳脱一些,起初还对林二春有些好奇,却也从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后来又相处了一段时间,林二春因为要酿酒时不时就上门买酒缸、买罐子,也就慢慢的熟悉起来了。

    当然,现林二春不是传言中那样的花痴女,这也让陶大嫂狠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些林二春不知道而已。

    现在,林二春就切实的体会到了有一个好邻居的好处了。

    “那我一会过去找她说会话。”说话的时候,林二春弯下腰,捏了捏黝黝的脑袋,这黑狗现在还扑抱住她了腿连拱带啃的。

    陶小满朝半开的帘子里看了一眼,惊讶道:“二春姐,这里面都是粮食?这得酿多少酒啊!”

    林二春笑道:“到时候找你大哥定大缸,你就知道有多少了。”

    在路上的时候就盘算好了这一批粮食需要用到多少大酒缸,还有年前果酒装坛需要多少酒坛子。

    陶小满闻言呵呵笑了两声,又道:“二春姐,你们酿的酒多,连带的我们也跟着沾光,这段时间酒缸都没少卖哩。明天我哥让我回家去再跟着再烧一窑,再开窑就到明年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正好现在跟我说了,我都记下。”

    林二春还真有些想法,这是她早就考虑好了的事情,现在不像以前那样走一步算一步,这次有了经验,她打算一开始就做好。

    酒坛子也打算用最寻常的毫无特色的酱色坛子,也不打算只在酒坛子上就贴一张菱形大红纸写个“酒”字,或者是“**酒”了事。

    她想要定制一批独特一些的酒坛子,最好是能够将自己的商标图案给烧制在酒坛子上,让人见到这酒坛子就知道里面是什么酒,这一次的水果露酒,下次的果酒,还有接下来的单一粮食酒、混合粮食酒等等,她要做成一个系列。

    想要将生意做得长久壮大,这些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品牌效应也很重要的,现在她也不差钱,好一些的酒坛子完全用得起。

    上辈子林二春也跟陶家兄弟合作过,对他们都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他们家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陶家的缸子,只要不摔不砸的,可以用上几十年都不会开裂。

    虽然是做的城西一般人家的生意,但是在陶器上面烧制出个花纹也是能够的。可,毕竟是土陶,跟瓷器是没法比的,而且绘画那也是个富贵的消遣,陶家人的水平也有限,再上档次一些的他们就弄不出来了。

    不过,这些技术对于制作酒坛子来说,完全是够了。

    林二春道:“我还真有要求,这次要烧个不同的图案,还有印几个字上去,上釉的颜色也不要酱色了,调配别的颜色,现在天晚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等有了图纸,我再去找你和你哥说。”

    陶小满拉了一单生意,欢快的道:“那行。”

    想起什么,他道:“二春姐,你们外出的这几天,你大哥和弟弟过来了两趟了,今早还来了一趟,让你回来之后去一趟书院找他,还有你外婆跟表弟,就是一个小胖墩,也来过了,好像是说你表妹要出嫁了,让你抽时间回去一趟......”

    林二春拍了拍脑袋,最近生的事情太多了,这回离开虞山的时候,还记挂着童观止的事情,也没有给大哥说一声,这次遇见了林三春,也得跟他交代一下。

    还有她上回给邓家买的东西也没有来得及送回去,邓家还酿着柿子酒,这段时间气温变了,还得调整看看,她也得回去看看情况,月底邓文秀出嫁......

    一件一件的来吧:“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小满。”

    隔壁院门开了,陶立冬探头出来看,也朝这边招呼了一声,又看看因为前一天下了雨,现在还有些潮湿的地面上很深的两条车轮印,也走了过来,看到满车的粮食也咂了咂嘴,热心的帮着将粮食搬下来。

    多了两个人当劳力,林二春提着东西往陶家去找陶大嫂说话去了。

    陶大嫂推拒了一下,也就收下了,想着以后多帮着看着点就是了,这一处僻静,就他们两户隔得近,再说林二春也不是那拎不清的,还是他们家的大主顾,自从她搬过来之后隔三差五的就得买自己的东西,以后有事也能互相帮帮忙。

    闲话了几句,东西都搬完了,天也不早了,也就各自散了。

    林二春闷头睡了一觉,这一夜好像做了无数的梦,乱糟糟的,醒来之后除了觉得累,梦见了什么倒是都忘光了。

    她早早的就起来了,身上也好的差不多了,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吃了早饭又熬了药喝了,又嘱咐了还赖在床上不想起床的牟识丁几句,就提着东西匆匆出门了。

    先去了虞山书院找林春生,书院本来已经是放假了,林春生还留在这里是手上还有几本书册没有抄录完,也等等林二春,他早就知道这个二妹是不会再回绿水湾林家了。

    林二春交代了一下这几天的行踪,正好将东方承朗的身份也借着林三春为幌子说了出来,不过关于林三春做的那些好事,她就隐去了没有提起。

    反正荣绘春已经说了不会追究,而卓景行也不像是会迁怒林家人的,她干脆不说,再说也是无凭无据的,也说不清楚,她心里有数就行了。

    “大哥,上次问我们话的就是阿朔的弟弟,那个人是过来找阿朔的,阿朔的身份真的就是东方承朔,他的弟弟怕我们不交代清楚、有所隐瞒,所以才故意凶神恶煞的试探。

    现在东方承朔回京城去了,林三春也跟着去京城了,那婚约只是家里口头给解除的,她没有认。”

    原本林二春是想将林三春给抓回来的,可童观止说了,让林三春嫁给东方承朔,不会牵连到林家,他说得头头是道——

    “林三春现在虽然富有盛名和生财之道,但是那多半是吹捧出来的,半点当不得真,她只是个花架子,可这点花架子对东方承朔来说,却并不是好事。

    东方承朔已经在皇家有很多敌人了,日后只会更多。你想想,他娶了一个这么有能耐还跟童家有合作关联的妻子,他是不是会更家被猜忌?”

    “二丫,你不能否认,你这个妹妹总会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看似聪明,实则极蠢,有她给东方承朔扯后腿,可以省却很多事,等到日后东方承朔见到了林三春实则并无多少本事,也不知道东方承朔会是什么心情。”

    “她飘得越高,到时候才会跌得越惨。”

    “你要知道,林三春对林家人并没有什么感情,她唯一觉得有用的就是你大哥,你的爹娘只会成为她的拖累,她自己就会主动甩开的。

    至于你弟弟,她放任他跟阿川学医,这就已经说明了她对这个弟弟的痛恨,也就比对你稍微少一点吧,并不在乎他的死活。

    二丫,虽然这么说让你听起来不好受,但是都是真的。”

    所以,林二春根本不用担心林家人会掺和进东方家夺嫡的戏码里,她需要搞定的只有一个林春生而已,先前完全是关心则乱。

    童观止说了这么多,但是他认为的最重要的一点,却没有跟林二春说。

    林三春交代的那些不知道是预言还是梦境,又或者真有前世,虽然是稀里糊涂的,童观止并不全然相信,但是有太多的地方对上了,他不得不防。

    他希望有个人能够代替二丫占了东方承朔妻子的位置,既然林三春连二春的名字都占了,还跟东方承朔订了亲,那就干脆将林二春那个惨死的命运也一并抢走得了。

    林二春很快就被童观止给说服了,与其苦恼如何处置林三春,还不如让她自由的去作死,林三春即便是王妃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就是恶心恶心她而已。

    林二春阴暗的想了想,到时候谁恶心谁还不好说,就让她看看林三春的本事,看看林三春会不会比她更得东方承朔的心,在江山和爱情之间选择后者。

    是的,她现在还以为东方承朔对林三春是爱情,童观止并未告诉她,东方承朔那天也在柿子林里,见到了一切。

    这当然是故意的。

    林二春也想看看林三春处心积虑嫁给东方承朔,会不会更得到东方家族和那个老太妃的认可,她的命运跟自己的上一世究竟会不会有区别,她的希望越高,到时候失望就越大,完全都是自找的。

    只要不牵连到林家,那就随便她去吧!

    现在林二春要做的只是一点一点的让大哥对林三春的信任垮塌,防着他日后因为感情用事被林三春牵着鼻子走就行了。

    果然,听林二春说完之后,林春生面上晦暗,沉闷了好一会,才低声道:“家里已经给她退亲了,她还跟着去做什么!哪有女孩儿家的跟着别人跑的,就算是阿朔愿意,那也应该是她等着男方过来下聘,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她怎么这么糊涂!”

    林二春问道:“大哥,你还打算将她找回来吗?”

    林春生烦闷的道:“那不能让她这么随着性子来,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还是得将她寻回来!”

    林二春道:“大哥,东方承朔那样的出身,他家里应该也是知礼的,他们若真要成亲,一定会通知家里,你现在寻过去的话......”

    她没有说完,林春生就自己想明白了。

    他巴巴的赶过去,倒像是他上赶着攀亲的,要是别人没说让阿朔娶妹妹,那他跑过去解除婚约就是笑话,男方的身份高,要不要解除婚约,他们只有答应的份,根本没有主动权。

    林春生半响无语,好一会才道:“那就随她去吧,现在只能等了。”

    林二春不语。

    林春生又有些迟疑看看她,道:“前几日老师跟我说她现在名气很高。”

    “哦。”

    “二春,要是春晓有名声,有本事又能干,不犯什么错误,阿朔也喜欢她,日后他就算因为......想要休妻也不是容易的吧?你上次说的那段噩梦......是不是就不会生了?”

    林二春被问住,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不过大哥的意思她还是懂了,就算大哥相信她编出来的那个梦,但林三春还是他的嫡亲妹妹,不管她成了什么样子,他依旧是爱护她的。

    林三春品行不好,熬了那样害人的药,他可以教导,但是她只是死心塌地的要嫁给跟她两情相悦的东方承朔,作为大哥就只因为一个梦就坚决的反抗,这很没有道理,而且现在那个梦还产生了一点偏差,往有利于林三春的方向展了。

    所以,他产生了动摇。

    他也知道林二春对林三春的厌恶,知道她对林三春嫁给东方承朔的反对,又有些左右为难。

    林二春也没有打算这一次就能让大哥放弃林三春,她之所以敬重并护着林春生,不也是因为他重感情么,现在即便对象是林三春,她虽然不爽,但也能接受。

    她这会也没有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只道:“我也不知道,先看看以后吧,她爱嫁谁嫁谁,我跟她又没关系,只要她不连累大哥和春晖,我什么都没意见。”

    林春生叹了一声,见林二春对三妹的话题已经不耐烦了,也就不提了。

    接下来林二春又跟林春生交代了一下生意的事情也上了正轨,年前会经常出去的,捡了一些轻松的话题说了。

    林春生对她口中的生意,做的那些糖果什么的,他也见过了,倒是没有什么担忧的,但是对酿酒的生意却很是担忧的,他更多的还是觉得这是她跟林三春赌气。

    可见她说得兴致勃勃,也不好扫她的兴。

    林二春看出了他的想法也故作不知,只又求了林春生,让他帮忙找他书院里的授业恩师胡稼谦帮着写三个字:“两度春”。

    她打算以此作为她的酒业品牌的名称,这是要弄成印章模子,弄在酒坛子上,以后这就是商标了,得慎重对待,这位胡先生虽然是在虞山小镇教书,但是人还是很厉害的。

    当然,要是胡稼谦能够帮忙绘一幅小画,那就更好了,这个得寸进尺的要求,林二春没好意思提,想着回头花钱去观音庙前找那个卖画的秀才画出来,也不要多精致,关键是要独特。

    现在她只有水果露酒能卖,只用一副画也够用了,日后展起来了,再找荣绘春帮忙弄几副画应该也不难,怎么说他们也是合作伙伴了。

    她也想过找童观止画一副,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不过别人都说他厉害,就当他会吧。可又怕被人看出来有他的特点,干脆作罢了。

    林春生听了她的打算之后,直接大包大揽的揽在身上了,就找胡稼谦画几笔小画不成问题,不过有句话他没好当着林二春的面说,就怕她心里不舒服然后拒绝。

    林春生没说出口的话是:“胡先生对林三春酿造的酒,尤其是秋露白是很喜欢的,他要是提让先生给写个字,再画个画弄在酒坛子上作为标记,看在林家酒的份上,应该不会拒绝。”

    不过,他完全是多想了,林二春就算知道也不会因为什么骨气而拒绝大哥的好意。

    林三春不知道用了她多少东西了,她就借用点她的“名气”又能怎么样!

    只要能够用得上林三春的地方,她绝对不会有半点手软的,当然这是后话了。

    林二春将带给大哥和弟弟的东西交给林春生以后,就赶着点去了城门口等车去了一趟后山屯。

    正是农闲的时候,邓文杰在虞山书院上学,现在也放假了,再加上邓文秀将要出嫁,所以邓家人倒是很齐全,都在。

    林二春是由女眷们接待,张氏会做人,十分热情的将林二春迎进屋里,比林二春刚到后山屯的时候还是要热情的多,寒暄了好几句,才切入了正题:“那柿子酒最近我们也没动过,就是天太冷了,二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调整的?”

    等林二春说了一会过去看看,张氏就满意了。

    文氏依旧是那个混不吝的性子,见到林二春手臂上挽着一个大包裹,当即就问道:“二春,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瘦成这样了,你这回回来不会又要来老邓家住吧,你看出嫁的闺女住在娘家都不合适,你这还是个外甥女,你爹娘......”

    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林二春也知道她就是见不得人沾她的便宜而已,她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解开包袱,将早准备好的孝敬钟氏的一件缎子面的夹袄和一条厚实的棉裤递给钟氏,东西一拿出来,包袱里面差不多都空了,只剩下一点小东西,绝对不可能是衣裳行李。

    文氏马上就讪讪的住嘴了。

    钟氏嘴上虽然责怪林二春乱花钱,不过这是外孙女第一次孝顺她,她还是喜滋滋的收了起来。

    钟氏是去过虞山镇的,也从陶大嫂那里打听过了,知道林二春现在做买卖,熬糖、酿酒,有收入,又去镇上的杂货铺特意看了看那些柚子糖和橘子皮,现生意还可以,外孙女能养活自己,还惦记孝顺她,她也就放心的收下了。

    钟氏在两个儿媳妇,一个孙媳妇眼巴巴的注视下,放进了自己房里的箱子里:“等过年的时候穿。”

    除了给钟氏东西之外,林二春还给邓文秀送上了添妆,邓文秀的婚期也只有半个月了,本来送添妆应该是在出嫁的前三天来送的,到时候众多亲戚一起来,还得晒嫁妆。

    不过,林二春担心到时候没时间,她的第一步就在年前的这段时间了,到时候肯定忙得很,再者,她也不愿意凑那个热闹,就连她娘邓氏她都没心情见,干脆也就提前送上了。

    上次买的东西里就有专门给邓文秀添妆用的,是一根银镯子和两朵质地不错的绢花,还有两块丝绸手帕,这些东西虽然并不是特别贵,但是在后山屯已经很能拿得出手的添妆礼了,一项对她很是冷淡的邓文秀都对她露出了好脸色。

    再就是给邓文静和邓文诚准备的过年的小礼物,人和人之间自然是有亲疏远近的,这邓家除了外婆之外,跟她相处的最好的也就是邓文静和邓文诚两个了,给邓文诚的是几包糕点蜜饯,直接给张氏了,给邓文静准备的礼物是跟给邓文秀的添妆是一样的。

    文氏看到之后目光一亮,脸色也放晴了,刚才林二春拿了给邓文秀的添妆和邓文诚的糕点,她就不舒服,这两份可都是老大家的,她也是亲舅母,这林二春送礼就一样礼物都没有他们这一房的。

    看到林二春给邓文静的东西,她总算是心理平衡了一些。

    邓文秀刚刚还对她好转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撅着嘴冲她娘张氏使性子。

    林二春也懒得理会这些,她之所以还来送添妆还是看在外婆的份上,也就当邓家其他人是普通亲戚走动的,要说还人情,她觉得已经还清楚了。

    除了现在在有限的时间里孝敬一下外婆,以后还是尽量跟邓家人远着些吧,若非必要,她是不打算再来邓家了。

    到时候如果童家的事,她也暴露出来,也免得他们被牵连其中。

    再说,这邓文秀连她一声“表姐”都没有喊过,她又不是冤大头。

    这会只跟邓文静说悄悄话:“等你相看人家的时候好好打扮打扮,到时候订了亲给我送个信。”

    邓文静欢喜的“嗳”了一声,这还是小姑娘难得得到比姐姐更好的待遇。

    她爹邓喜仁不如大伯有本事,她娘文氏又是那样一个性子,也不如张氏更心疼女儿,她一直都没有家里两个堂姐的待遇好,衣裳捡他们的旧的,像样的饰也没有,正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哪里有不爱美的呢。

    喜的合不拢嘴凑在林二春耳边小声道:“表姐,前天我去虞山镇看过了,你做的那个盐津桔子皮和柚子糖都卖得不错呢,奶给我买了十文钱的,让我回来谁也不说。

    不过大嫂跟大哥进城,说想吃酸的,大哥也给她买了,她还回来还在村里买了桔子,拿桔子皮在家里试着做呢,使唤大哥又洗又泡又晒的,废了不少姜粉和盐,现在没做出来,还天天骂人,说就一个桔子皮还拿来卖钱,那桔子皮也就是郎中便宜收一些入药,哪里还值得用钱......”

    后面更多难听的话,邓文静没说了。

    只嘱咐林二春:“大嫂的脸皮贼厚,偏偏大哥老实又听她的,表姐,你千万别让她知道了这东西是你做的,不然到时候得天天烦死你。”

    林二春眨眨眼,难怪进院子的时候看见院子里架子上晒着一席子的桔子皮,这冬天时常阴雨绵绵的,桔子皮也没有处理好,她随意瞥了一眼,看到上面都长了不少霉点了,全都浪费了。

    不过,表嫂李氏的确是个精明人,这生意成本的确是低,有些赚头,她想着去模仿也没什么,本来那盐津桔子皮和柚子糖材料和做法就很简单,就算不是李氏,总会有别人去模仿,总会有人弄出来的。

    林二春这阵子的重心都放在酒心糖和酒上面了,也没怎么操心这个,此时听说了也不太在意。

    就算李氏脸皮厚,她的也不薄,还会忍着她吗?

    正说着悄悄话,李氏一手扶着后腰就进来了,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听说开年三月就该生了。

    上次林二春骂她,两人是闹翻了,现在对着林二春也没好脸色,“哟”了一声,正想说几句话刺刺林二春,目光一扫,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林二春给邓文秀的添妆,又见邓文静头上也戴着一朵崭新的绢花,顿时转了话锋。

    笑道:“这是二春买的吧?不知道嫂子和你侄儿有没有?你向来是个知礼的,咱们家也没有亏待过你,你大郎哥还送你去镇上了呢。”

    林二春闻言有些想笑,邓文静冲她挤眉弄眼,两人相视而笑变成哈哈大笑了。

    以前她给邓家女眷买东西的确是人人都有份,不过现在么,她是没那个心了,连搭理李氏的心情都没有。

    李氏被她们二人笑得面上难堪,啐了一口,嘟嘟囔囔了几句,被钟氏横了一眼,就坐下来看林二春给邓文秀买的镯子。

    正想要往自己手腕上比划着套进去,被邓文秀一把抢过去了:“大嫂,你胳膊粗,戴进去了摘不出来,那就不好了,这毕竟是我的添妆,你要试可以试试文静的,林二春给她也买了一根。”

    邓文静当即就跳起来道:“别想,大嫂最会这一套,被她戴上了,她肯定说要拿回来就将她的手剁了。这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

    李氏顿时脸都黑了,捧着肚子正要说话,邓文静已经拉着林二春就往外走了,“表姐,我们出去说话。”

    林二春也不想多待了,干脆冲张氏道:“让大舅去一趟放酒桶的地方吧,我先过去看看,有什么要调整的正好都跟大舅说了。”

    张氏应下,也匆匆出去喊人去了。

    文氏骂了邓文静一声:“死丫头!”就被钟氏叫上准备去做饭了,眼看到了午饭的时间了。

    屋内只留下黑脸的李氏和不痛快的邓文秀。

    林二春去看了看那些酒,有她留下的酒方和详解,这些酒也没有出什么差错,她做了调整之后又将注意事项一一嘱咐了邓喜忠。

    林二春看完了,在邓家吃了一顿还算是太平的午饭,就准备走了。

    邓文静倒是想要跟她一起去镇上玩,但是堂姐出嫁,这个时候她要在家里帮忙干活,还得趁着亲戚们过来,相看一下人家,肯定是走不开的,只跟林二春约了过年的时候一起去逛虞山镇的庙会。

    邓文静送林二春到村口,临走,她又将邓文诚也叫上了,总归是自己教了一阵子的,林二春也不想之前的辛苦都打水漂,免得外婆年老了还得操心这个孙子。

    路上,她又考校了一下邓文诚对法令法律的认识,这小子记性倒是十分好,记得十分清楚。

    邓文静在边上附和:“四郎现在是听话多了,前几天村里几个淘小子说要去那边山口河堤下放野火烧枯草,他都没去呢,对了,他也没有跟着那群皮猴子拿石头子砸前阵子跑到我们村里来的傻大个。”

    林二春捏了捏邓文诚的小肉脸,看他明明喜形于色却偏偏想要绷住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道:“继续保持。”

    邓文诚被她捏着也不敢反抗,乖乖的任由林二春揉捏,完全的认命了。

    林二春从荷包里摸出来一个竹哨子给他,这哨子是做成小鸟造型的,当时她也是看样子可爱,老板说吹出来的声音像鸟叫,还给她展示了一下,因为她买的东西多了,老板给送了两个哨子给她,她随手塞进荷包里了,也放了很久了,这时正好拿出来一个哄小胖墩。

    “拿去玩吧。”

    邓文诚欢喜的接过来,把玩了一阵,就放在嘴里吹起来,鸟叫声没有,声音尖锐刺耳他还是吹得很带劲,让邓文静直接给了他的圆脑袋一巴掌:“消停会。”

    “三姐,你不尊老爱幼。”

    “哟,才夸了你两句,你就开始抖起来了......”

    “表姐,她打我!”

    林二春看着这两姐弟打打闹闹,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一些。

    这邓家的事情,她应该也可以放下了,只要没有邓文诚杀人被流放的事情,邓家应该会按照上一世的轨迹,没有大富大贵,至少能够安稳度日了吧。

    至少眼前看来这邓文诚小胖墩比之前进步了很多了,只要不又长歪了。

    那她重生之后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邓文静和邓文诚打打闹闹了一阵,又叽叽喳喳说起后山屯的闲话来,专门捡林二春认识的人说给她听。

    先提起的就是白洛川。

    邓文诚道:“表姐,白大夫这几天一直在村里呢,我那天跟二娃他们去那边玩,从他家的院子里飞出来好多碎纸片,我们从门缝里瞧了,那院子里还有好多碎酒坛子,白大夫把书都撕了,那院子里种的一盆花都被他压烂了。”

    林二春问道:“他回来多久了,现在走了吗?”

    邓文静道:“没走,早上我去洗衣服的时候,还见到给他做饭的花婶子呢,白大夫不在的话,花婶子也不会过来的,不过......他谁也不见,也不给人看病,门都不开,花婶子也只能进去做两顿饭,就被他给轰出来了,最近也都没有怎么吃饭,见天的就是喝酒了。”

    这花婶子林二春也认识,上次她受伤在白洛川那过了几天,就是这个花婶子照顾的。

    “表姐,你说白大夫究竟怎么了?从被四郎看见这都有五六天了呢,再这么下去,他肯定得熬病了。”

    林二春看看邓文静这忧心忡忡的样子,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你还去找他了?你都要说亲了,以后还是注意点吧。”

    邓文静顿时脸红了,大声反驳道:“我才没有!我跟我爹和大伯说了,他们去看的,不过没能进去,白大夫是我们村子的大恩人,又是神医。”

    在林二春的注视下,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放小了些,有些心虚道:“我就是跟花婶子搬了一下洗衣盆,她拿不动......”又恶声恶气的道:“我知道了,你还真是啰嗦,再说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吧!”

    顿了一下又道:“你还说我,你自己已经成了老姑娘了,还不赶紧出嫁!”

    林二春闻言就明白了,姑娘爱俏这话是没错的。

    白洛川那张脸的确是很祸水,走到哪都能够吸引女人、女孩的目光,这村里的姑娘大都单纯得很,不被他吸引才奇怪呢。

    看邓文静的样子,也就是被白洛川的皮相给吸引了,再加上白洛川的盛名,她也就最多是个迷妹吧,是她太反应过度了。

    已经到了村口了,她挥挥手让两小回去了,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她才拐了个弯,沿着山路绕道去看白洛川。

    要是不知道也还罢了,可现在既然知道了,就冲在童观止跟他的交情上,冲在白洛川也是救过她一回的份上,她还是去看看吧。

    现在童观止分身乏术,应当是没时间来理会他,万一白洛川自己折腾自己给喝死了,那就太冤枉了。

    等到了白洛川的小院子门口,院门是从里面关着的,林二春敲了敲门,里面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她透过门缝往里瞧,院子里酒坛子倒是没有了,倒是有一盆被压得东倒西歪的蛇麻花,叶子有些打蔫,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林二春暗骂了一声,“浪费东西!”

    上次她找白洛川讨点种子他都不给,就这么糟践东西。

    要是不要,她就搬回去自己养了,等养好了,以后拿来酿啤酒用。

    又环顾了一圈,现院子里到处都是碎纸片,有些粘在地上了,有的飞在墙头上,粘在树上了,就连现在林二春脚边的石板缝隙里都有几张,也不知道他究竟撕了多少纸。

    现在这时代纸张和书本都是极贵的,他还真是暴殄天物。

    林二春又敲了一阵,还是半点声响也没有,她弯腰将石板缝隙里的纸片夹了出来,那纸片碎得很厉害,只能看见几个凑不成句子的字,纸张瞧着还很新很干净,字迹就有些歪歪扭扭,像是列阵的蚯蚓。

    只找到一张有些陈旧纸片,这上面书写的就工整多了,有几个药材名称,像是一本手札。

    林二春叹了口气,一个连字都不能够写的人,究竟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才将书给撕了?

    白洛川给林二春的印象就是风流多情的,但是这种风流主要是体现在一张嘴上,她能察觉得出来,白洛川这种人在感情上有种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他会口没遮拦、不计后果的跟她撩骚,可一旦觉有可能会越过那条线,他马上就又溜之大吉了。

    他平时瞧着没心没肺、及时行乐的模样,想不到还有这样颓丧的时候。

    不过,林二春也无意去窥探白洛川的秘密,如果他这样做只是在自我逃避或是独自舔伤口,林二春也不觉得自己能够当这个救世主,他还是继续去颓废吧。

    这种不想被打扰的心情她也能够理解,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她也是不想说话,希望有个安静的地方自己待着......但是前提是,他得活着吧。

    她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白洛川,你还活着吗?要是活着你吱一声,我保证不会打扰你,要是病得要死了,需要求救,你就吱两声,看着你救过我的份上,我给你请大夫去。”

    等了一会,无人应答。

    她又看看四周,这里十分偏僻,这会也没人过来,空荡荡的,她又道:“你不想吱声也成,那我进去看看,绝对不打扰你,你可以尽情的颓废,能帮我就帮你搭把手,你好好的我绝对不跟你说话......你院子里的那盆蛇麻花给我当报酬就行了,都快被你给养死了。”

    说完,她就打算去翻墙了。

    刚找了个方便攀爬的地方,就听见“吱嘎”一声响,院门开了。

    林二春赶紧回来,白洛川脸色有些苍白,面上沾了一些黑色的东西,看着好像是墨汁,他的眼睛里有些红血丝,下巴上胡碴子都冒出来了,果然很是颓废,不过看着也不像是病的要死的样子。

    白洛川靠在门框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突然:“吱!吱吱!”

    林二春:“呃?你是不是疯了?”

    他的声音又虚又哑:“胖妞,你是不是蠢啊,活着吱一声,快死了还吱两声,都要死了还有力气多吱一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林二春:“......”

    你颓废你有道理。

    我忍。

    “你还活着啊,看样子是死不了了,那我有事先走了,你继续忙去吧!”

    说完,她抬脚就走。

    “你给我站住,我要是不出来,你是不是还想偷我的药材?”

    “呃......我是看那盆快被你养死了,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哼!”

    “那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都吱吱两声了,你走什么啊走!进来帮我个忙。”

    林二春满头黑线的跟着他往里走,进了正堂,里面的桌子上、椅子上都摆满了书籍,桌子一角铺着几叠白纸,笔墨也一一俱全。

    她凑过去一看,最上面的那张纸上歪歪扭扭的也不知道写着什么鬼画符。

    这大概就是鼎鼎大名的神医白洛川写出来的了。

    林二春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倒是听说过,有些人有阅读和书写障碍症,看书写字就头晕,那些字跟在跳舞似得在面前飞。

    白洛川也不知道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写一个字给我看看。”

    林二春坐下,提笔,写个一横,“一”字。

    白洛川沉着脸,目光紧盯着纸面,道:“继续。”

    她有写了一横,不等回头看白洛川的脸色,他继续道:“往下写。”

    这次林二春写了一瞥,没等他说话,她又划了一捺。

    白洛川没吭声,林二春又写了三个字,凑成了“天天向上”,见白洛川没有喊停,她便继续往下写了,她最熟悉的便是酿酒,这会干脆直接将上次写给童观止的五加皮酒的泡制方法写下来。

    写到一半,突然身边“嘭”的一声响,将她给吓了一大跳。

    她一扭头,却是白洛川握着拳头砸在桌面上了,他闭着眼睛,烦躁的道:“还是不行!”

    他只能够勉强看书,看得时候还不能太长,不然那字迹还乱飞,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现在盯着林二春一笔一划的写,这会眼前都已经模糊了,那白纸上的字在他看来只有乱七八糟的一团黑,像是缠在他脑子里打结的绳子。

    林二春大概有些明白了。

    他是在跟那个阅读障碍症较劲。

    白洛川突然抬起头来,紧盯着林二春道:“胖妞,你知道是不是?”

    “什么?”

    白洛川有些急切的道:“你知道我不能写,就是看书也勉强,看得头昏眼花。”

    林二春在他紧迫的目光之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知道的没有这么详细。”

    白洛川自嘲的笑了笑。

    林二春安慰他:“就是不能写也无所谓,你可以说出来让别人写,你要看书,也可以让别人读给你听,你的价值又不在于写字和看书,你会的医术也能够传承下去的。”

    白洛川打断她:“你不懂......无法克服这个毛病,我就一辈子都摆脱不掉那个阴影!”

    他又往桌子上打了一拳,压抑的低吼:“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行!”

    林二春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她放下手中的毛笔,干巴巴的道:“如果这是心理因素影响,你打开那个心结,应该就可以了吧。”

    她又不是大夫,说得也十分不确定。

    白洛川的目光有些狠,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无力又挫败的问道:“胖妞,你说,害我变成这样的顾家人都受到了惩罚,死的死,散得散,那为什么还是解不开这个心结?”

    林二春不是第一回听到顾家了,童柏年就没少跟她提及,还老是跟她强调起顾大姑娘。

    “这一次观止需要面对的危机,就有来自顾氏的,童家内部的,还有朝廷的,童家经商的也是良心财,向来与人为善,除了商场上的那些小打小闹的敌人,这些就是全部的敌人了,这次都来了,你就别给观止添乱了。”

    林二春再要多问,童柏年就不肯说了,故意吊着她。

    可如果像白洛川说的顾家人都不成气候了,那现在的顾家又从哪里来的?

    她忍不住问道:“青州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