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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一百五十章 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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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 无论是天极殿小屋的制式, 还是天极殿在门口答疑引领的光头弟子, 又或者是门派介绍小广播中不时穿插响起的佛音,都表明了这家仙门的独特性。

    虽说仙凡有别,能拜入仙门,走上修真之路是凡人的梦想。但是,在有这么多仙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 无论是孩童, 还是他们的直系亲属,明显都不会将天极殿作为首选。

    想来这一点也早在天极殿的意料之中,那几个在门口接待的弟子,只管自己盘膝而坐, 闭目拨着珠串,并在意这来来去去的人。

    不知为何, 林棉棉对这天极殿有些莫名的好感。嗅着清淡的香, 听着听不懂的佛音, 连门派介绍小广播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入耳, 站得久了, 像是外物一件件从心中剥离,那些痛苦在意与迷茫随之而去, 整个人变得格外轻松, 乃至纯净。

    只是, 这终究不是终点。

    且不说做不做和尚,这么慈悲为怀,看起来就要随时随地去普渡世人的门派,林棉棉并不想加入。

    心忧天下,舍己为人,榨干自己的每一滴心血,这种事情,林棉棉在末世时,是真的做到了的。为了催生更多灵植,每一次主动耗尽异能的痛苦,省下食物,帮助更饥饿的人,无数次累晕在田埂上,只为了能让出基地的战斗队伍多带上一些粮食……而最后,被基地绑缚着,送去做人体试验。

    正因为想做过,做到过,最后失望过。林棉棉不会再去做。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林棉棉虽不想再做这样的人,却依旧对还能这样做的人心怀敬畏。

    待林棉棉坚定了意志,顺时针方向,准备去看下一家仙门时,方才发现,为天极殿露出的慈悲之气折服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那些在她前面些到的人,也久久停留着,望着天极殿的小屋,神色亦有憧憬敬畏。只是,终究也挣扎着迈开了步子,走向了另一个仙门。

    林棉棉心中微震。

    先前林棉棉听完那声音介绍的拜仙门流程,还心里默默吐槽过,这些仙门如此像是大白菜一般任人挑拣,实在有些太过接地气,不够神秘高大上,那些人纵然选了,拜入了仙门,也未必还能对门派怀有敬畏之心。

    可看完天极殿,林棉棉便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仙门任人挑选是真,可这过程,又何尝不是仙门在选人?每一家仙门,都像是一个诱惑,能抵挡住那么许多的诱惑,最终选定某个仙门的人,与这个仙门,又何尝不是一场缘法?

    天极殿啊……林棉棉回首,那殿前,不知何时开始,已经站着了许多人。那里面,也许也会有真正认同,想要加入天极殿的人吧。而她,还要走下去。

    仙门看得多了,林棉棉便觉察出了这其中颇有意思的一件事儿。也不知那些仙门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林棉棉按着能否听到一家仙门广播作为测距的依据,几个仙门的收徒处走过,便大体估算出每家仙门占地面积应该相差无几。而同样的,目力可及的地方,那些小屋虽造型各异,但高度也都是差不多的。至少,不能一眼从占地面积来判断门派的大小了。不过,从那些门派门口的介绍中,倒是还能听出来的。

    听了十多家仙门的介绍,林棉棉大体能归纳出相同的几点来。

    门派所在地大约位置,占地面积,门派修炼的方向,门派普通弟子的基本福利,以及对有意愿拜入仙门者的简单要求……

    而个别仙门还会介绍一下本仙门在南合仙界的地位,或者门派中练气期和筑基期的大概人数。

    听上去,就像是高校招生简章似的……

    同样的,就像是高考填志愿,学校看得多了,便会觉得很多地方都很雷同。而拜仙门比起填志愿更麻烦的一点是,也没个明确的仙门实力排位……

    也是,若是有的话,大家自然会一窝蜂地往实力靠前的仙门里挤。

    不过,林棉棉相信,如果有耐心走遍所有收徒的仙门,听完那些介绍,多多少少也能对比出个一二来。至于要不要选前面的仙门进去,林棉棉还有些犹豫,或许,应该遵从那隐隐的,寻个有缘的仙门这样的态度去拜仙门,才是正理?

    不管怎么说,林棉棉还是十分认真地,一家家看了下去。

    大部分的仙门在建筑的布置上,都十分用心地契合了本门的特色。

    比如可牵动星辰,改变运势的掌星楼,建筑只是简简单单,建筑上空却是一片星空,进入掌星楼的地界,只觉得从白日直接到了夜晚实在奇妙。又比如大剑山,建筑如一柄插入大地之剑的剑柄,而写着门派介绍的则是一方巨石,石头上刻着的字隐隐有股锋利之气,让人无法直视。更有灵蛇谷,满场的蛇……没人敢去靠近细听那门派介绍到底是什么,这赶人的水平,也算是十分有特点了。

    这些是林棉棉看了十多家,感觉最有特色的几个。而其他门派亦是用了许多心思在会场的布置上,凝冰,绕藤,烧火成字比比皆是,尽显仙人手段。

    林棉棉一路走着,一路细细揣摩着,然后在一处建筑前,再也挪不动步子。

    元昭阳站在五行宗会场的建筑门口,也是望穿了秋水。属于那个小姑娘的独特香气在空中浓重不散,可能是太香了,元昭阳只能判断她已经离五行宗这里很近,却再无法分析究竟有多近。

    若说一开始,元昭阳只是觉得这股香气牵动心神,让人无比向往。那么这会儿闻久了,元昭阳想要靠近的想法简直就快直接突破理智化为行动……

    可靠近做什么?元昭阳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这会儿元昭阳心火上升,可偏偏在此时此地,面色上还不能露出异常,只得把清心咒在心里念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五行宗会场门口,乔家的面档早就安置好,这会儿会场门口满是肉香。

    “赢扶,去做些风来,把那肉味儿往远处吹吹。”与那奇异香气抵抗到疲惫的元昭阳揉了揉眉心,向面档走了两步。就不信那女孩儿之前看向面档的饥饿与渴望是自己看差了!那些门派再有花架子,总不能还管饭吧!

    “……”赢扶一脸尴尬,呐呐开口提醒到,“元师姐,正午一到,各门派会场间的结界就启动了,我们会场的声音和味道,是没有办法扩散到别的地方的。”

    对哦,元昭阳记起来自己之前看过的会场说明,这种防噪音,和防止恶意宣传的结界还真是……讨厌呢!

    等等……所以那小姑娘身上的味道,是怎么透过来的?

    元昭阳皱着眉头边踱步边分析着这会场的结界究竟是基于怎样的原理设置的,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面档旁边。

    脚下微微流动着的细小风流让元昭阳停住了脚步。

    “这是……”元昭阳弯下腰,那微风从她的指间溜走。

    “……”赢扶抹了把虚汗,默默后退。

    “你把你师父给你的驭风符用了?带有金丹之力给你保命的驭风符,你用来做什么了?”元昭阳简直是震惊,莫非在会场门口发生了什么争斗,她却一无所知?

    也没人告诉自己……筑基期激活金丹之力的驭风符之后,会有漏出的风,还这么持久啊!赢扶只得低头认错,老实交代自己用驭风符带面档来的过程,继而默然等着被责骂。

    五行宗正是金丹断层之时,赢扶的师傅算是仅存的金丹真人之一。若只是驭风符,也不算是特别珍贵。可能由低级修士激发出含有金丹之力的符咒,这本身就很珍贵了。

    而赢扶的那张驭风符,非但能越级激发出金丹之力,还对激发者本人无半点反伤,这样的符咒,必须由金丹真人细心绘制,再将金丹之力压缩其中,做好重重防护禁制……可谓十分珍贵了。

    保命的符咒就这么用了?

    “这是你师傅…”元昭阳正是被那香味勾得心火难耐,理智摇摇欲坠之际,听赢扶这么一说,完全难以维持平日里的冷静,声音里也难免带了几分火气。

    “这是你师傅给你保命的东西,既然你为了五行宗用了,我便补你一张。”阿白不知从何处窜出,截住了元昭阳的话,接着左爪一张符咒拍在了赢扶身上,右爪迅速地摆动了几下,一个隔音隔视线的结界将它和元昭阳罩在了一处。

    “你做什么?”元昭阳一口气没发出来,这会儿出声都带着一股骄纵。

    “我问你做什么才是。”阿白的兔子脸白乎乎圆滚滚看不出喜怒,只爪子却十分利索地拍了一下金铃,一团水球直直飞进了元昭阳的嘴里,“他筑基期修为,最多也只是把东西装进储物袋,带着人回来。只震慑得了当时在场的人,哪里有这般携着风卷着面档飘回来厉害。此次五行宗上面的人也说了,要广收门徒,早日填上金丹之缺,他这般行事也是为了五行宗造势,吸引更多凡人来投,你别说你看不出。”

    那团水冰凉微甜,一口饮下,元昭阳连心带着脑子都冷却了不少。

    “我知道他是为了五行宗好,连他师傅给他保命的符都愿意拿出来用在这桩小事上。”阿白难得一脸正色地说着正经话,冷静下来的元昭阳也全无敷衍,承认了赢扶做的不是一件坏事。

    见元昭阳没发脾气,阿白松了一口气,整个白团子看起来都轻松得扁塌了些。

    “那你刚才,是有别的事情不高兴?莫不是嫌弃我吃太多吧……我可先说好,这凡俗界的食物我还没吃够呢,就算你生气,我也还是要吃的。大不了……”阿白抖抖毛,英勇就义般往一旁窜了窜,“大不了,我不在你跟前吃就是。”说罢,含泪就要撤掉结界往外窜走。

    这句话,许多人都听过。原本对于林棉棉而言,它也只是一句听过便罢,并无甚要紧的话而已。

    直到,她从一个人,穿越成了一株草,根须深深地扎进泥土,餐风饮露还枝繁叶茂了近一百年。方才体会到“万物皆有灵性”这话中未道尽的苦涩。

    人魂草身,不能移动,不能说话,不能进食,从生理到心理,无边无际的寂寞,林棉棉做了近一百年的“植物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深陷于沉眠。往往清醒个几天,便会睡去,一觉醒来,已过去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做草的岁月悠长,但在林棉棉看来,她还是人,记忆中的绝大部分,还是她穿越前的人生。那段人生,虽然有苦,有累,有失望,但是总要好过现在做一株草。

    说起林棉棉之前的那段人生,倒是从平淡开始,至不凡结束。

    衣食无忧的家庭,威严慈爱的父亲,温柔体贴的母亲,品学兼优按部就班好好读书的林棉棉。这样平淡安稳的幸福,在林棉棉快要大学毕业时,正式被打破。她的父亲母亲意外地死于了一次飞机失事……

    林棉棉本以为,这已经是她这一生要承受的最大的变故。只是没想到,当她处理好父母的丧事,重新回到学校还不到一个月,更大的变故便来了。

    这一次,整个世界都变天了。

    没有征兆……

    绝大部分的人类变成了丧尸,变异的动物植物遍地都是,气候恶劣,食物稀缺。幸存的人类聚集成了一个个小基地,驱逐丧尸,猎杀变异动物,种植可食用变异植物,在充满了恶意的世界夹缝中求存。

    林棉棉是幸运的,她不但没有变成丧尸,还得到了木系异能,加入了基地种植研究可食用变异植物的小组。但是她又是不幸的,末世七年,林棉棉成为了五级异能者,同年,她被基地送往了中央城。

    父母的意外死亡,林棉棉想不到。世界的突然变异,林棉棉更是想不到。不过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在基地七年,研究种植了数不尽的可食用变异植物,为了喂饱更多人的肚子,她没日没夜地在地里消耗异能催生植物。结果,她最后却被基地上层送往中央城,成为了中央城人体实验品中的一员。

    七年的倾心竭力,就像是一个笑话。

    林棉棉本以为,自己将会在受到各种实验折磨后,将人生结束在中央城某处的手术台上。却不料,刚到中央城没两天,一个实验都没开始呢,关押她的地牢,就发生了爆炸事件,直接结束了她的生命。

    准确地说……是结束了她身体的运行。

    身体被炸成碎片的那一刻,林棉棉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团朦胧的光,弹出了身体,并且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起。

    直到飞到半空,林棉棉才发现,炸毁的,哪里只是一个地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炸了,小半个中央城,都陷入在了火海里。

    同时,火海里还不断弹出类似林棉棉此时状态的光团,向上飞来。

    无论是林棉棉的光团,还是下面那些,上升的速度,都十分惊人。很快,末世最大的基地中央城在林棉棉的视野里就只剩了苹果大小的一块,到最后,整个地球,在林棉棉眼里,也不比一个鸡蛋大多少。

    飞行,终于停了下来。

    从被炸,到飞到这样的高度停下,其实,也不过只是十多秒的时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的停顿,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也只够林棉棉大概看了两眼和她一同飞上来又一同停下的各种颜色的光团们,骤变又生。

    与之前一路急速却平缓的上升飞行不同,这次林棉棉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自己便像是整团地被捏在了巨人的手掌,生生要被捏死的窒息。

    明明之前变成光团飞出身体,被炸死时的疼痛便被消除了,可这会儿,却又像是被千百倍还回来了。林棉棉看不到自己光团此时的模样,却能看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些一起飞上来的光团,五颜六色的光团,此时齐齐黯淡下来,更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样,有好几个光团,甚至已经快要散开。

    不……不只是光团,就连地球……

    林棉棉再难承受被碾压的巨痛,失去了意识。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只见地球已经快被捏成一只散黄的鸡蛋,而周围那些已经快被捏散的光团,重新急速向地球飞了回去。

    就算被捏散了,飞回去,也算是魂归故里吧,林棉棉最后,如此想着。只是,她若是能多坚持几秒,便会发现,她并未跟着那些光团飞向开始变得模糊的地球,而是扭曲着,飞速弹向了另一片模糊扭曲的宇宙。

    只是,散倒是没散,最后,也没归得了故里。

    林棉棉醒来时,正是在一处山地上。不远处的山脚下,正聚着一群像是在搭房子的人,扛着木头走来走去。林棉棉下意识地想要走近些,却发现,自己压根迈不动步子了。

    深扎泥土的根系,迎风微动的茎叶,不可移动的身体……远处束发短打,工具简陋,细看便可觉察不同的人群……林棉棉花了许久的功夫,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穿越到了陌生的地方,还附身在了一株小草的身上……

    这个许久,便是近百年。

    林棉棉附于草身,初次醒来,看到的正在被一群人建造的建筑,是一座祠堂。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所引领,林棉棉每次沉睡醒来,无论是睡了几年还是十几年,醒来的时候总能遇上祠堂正好有人办事。婚,丧,寿,喜,事事不尽相同,却总能让祠堂周围热闹起来,连带林棉棉所在的那处小山坡也沾上几分人气。

    若是日子一直如此,林棉棉这睡多醒少的草生,也就是捱一天,是一天。

    只是,不知这睡睡醒醒了多少年,某一次林棉棉醒来时,四周却不若之前醒来,祠堂办事时的热闹。

    安静的,只有一个人类的呼吸声。

    巨大的铁片在林棉棉面前起来,又落下。林棉棉眼前一黑,扎根地下许多年不曾移动的身体随着铁片在空中翻了个个儿。

    半空中,林棉棉看清了那挥舞着铲子的年轻汉子,以及自己即将着陆的地方……男子身后那一板车的泥土……

    即便穿越到工具落后,人民质朴的时代,这命运,依旧无法掌握在一株草手里啊。

    做成土砖?修土路?添了水糊上泥墙?还是早早被挑拣出来扔在路旁……

    这是林棉棉附着在草上以来,第一次开始担忧,她身为一株草的未来。

    阿白嗅了嗅鼻子,却再闻不到外面的肉香,扭头看向元昭阳时,已是一张惊呆的兔子脸,“你这是要把我囚禁起来,连味儿也不让我闻了么?”

    元昭阳望着眼前生无可恋般一蹬腿倒在地上做心悸死的兔子,也是无奈,这正经不过三秒的兔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白,我问你,来了迎仙城之后,你可有闻到什么不同寻常的香味儿?”元昭阳蹲下,变出根树枝戳了戳“兔尸”。

    “那可多了,炸油饼就特别香,加个鸡蛋更香。不过都比不上赢扶带回来的那家酱肉面,那面闻着真不错,没白瞎了我那一包钱。”白兔一个翻身,树枝被踩在了它的肥爪之下,“我就说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弄了个这么香的面档回来。故意来馋我的吧!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