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檀郎 > 15.问意(上)

15.问意(上)

作者:海青拿天鹅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外祖母,”这时,公子道,“此番霓生随我去西北,也立了大功。”

    “哦?”太后问,“是何大功?”

    “元初平安归来,自是大功。”大长公主接过话,微笑着对我说,“霓生,太后的话都记住了了?”

    我答道:“记住了。”说罢,行礼退下。

    只听太后在身后道:“我可是糊涂了?总觉这婢子面熟……”

    大长公主道:“母亲哪里话,母亲这般康健,怎会糊涂?”

    大长公主实在谦虚。太后已经问我问过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记不清我的名字。

    我路过沈冲身旁,发觉他也看着我,微微笑了笑。

    我亦回以微笑,站回仆从的队列中时,心情已经转好。

    太后拉着公子的手,询问了一番西北之事,叹口气:“我这般年纪,还有甚可图?惟愿儿孙平安。若这表兄弟二人早日成家,也了却我大半心事。春时圣上为子浩定下了中书令周珲的闺秀,可元初与逸之年长于他,反仍无所着落。”

    此言出来,众人皆笑。

    我警觉起来,再看向沈冲,只见他神色无奈。

    太后向沈延和杨氏问道:“上回说的那绥阳侯陈植之女,却是如何?”

    二人对视一眼,杨氏道:“陈氏闺秀甚好,只是问了生辰请卜者贞问,不甚合适。”

    太后皱眉:“怎又不合适?问得甚卜者,偌大个天下,怎挑了三年也挑不出吉利的来?”说罢,她对杨氏道,“君侯在朝中忙碌,儿女之事疏于大意,乃是寻常。为人母者,当多加操心才是。”

    沈冲的生母是沈延一位姬妾,在沈冲出生后不久即去世。杨氏并非沈冲生母,闻得此言,神色讪讪,只得唯唯应下。

    “姑母何必着急?”沈延道,“寻不到合适的便迟些,总不会缺了。”

    太后道:“不急不急,逸之今年二十了,你二十之时,两个女儿早已出世。”

    沈延只得赔笑称是。

    此事,众人心照不宣,但其中缘由都知晓。沈冲的婚事迟迟未定,与什么卜者无关,原因全在沈延。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心想给他找一门上好的亲事。至于人选,他也早就已经想好。皇帝的第十四个女儿南阳公主,在众多公主之中,最受皇帝疼爱。她的母亲陈贵人,出身贫寒,原是皇帝做太子时的宫婢,因生下南阳公主和八皇子广陵王而受封,甚为得宠。可惜陈贵人在皇帝登基之后不久之后就去世了,只留下一双儿女。众多皇子皇女之中,皇帝对南阳公主和广陵王最为关照,尤其是南阳公主,皇帝时常亲自过起居之事,可谓视若明珠。

    可惜南阳公主今年才十三岁,皇帝一直未许议婚。沈延的算盘不过一个等字,待公主议婚之时为沈冲求娶,到时有太后保媒,当不会落空。

    此事我早已知晓,对我而言倒是无甚所谓。天底下没有人会想跟公主争郎君,即便那是夙暗恋的梦里人。

    我不是偏执之人,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打算。反正我过几年之后便要离开,在这之前,我只想专心致志地把他看个够,当然,若有时机,发生些什么更好……将来天各一方,我在乡间就算每日淡出鸟来,晚上也有美梦可做……

    我瞥一眼大长公主,只见她听着沈延与太后说话,喝着茶,似笑非笑。

    正好,我还知道,对于南阳公主,桓肃和大长公主恰好也有所打算。

    公子虽至今不曾定亲,但如果说主公和大长公主全无考虑,那是不可能的。桓肃和南阳公主的舅父新野侯陈衷一向有来往,而桓府中的仆婢们在私下里也早已传得有眉有眼。公子配公主,众人每每说起时,无不艳羡慨叹,男默女泪。

    沈冲无奈,对太后道:“姑祖母怎只说我?元初也未定,姑祖母也该操心操心他。”

    太后嗔道:“你休得来替你父亲障眼,元初之事,你又不是不知。”

    众人欢笑不已。

    “姑祖母有所不知,就连我也总被人问起三表兄定亲不曾。”说话的是沈冲的妹妹沈嫄,她瞅着公子,笑得娇俏,“可三表兄总不理会。”

    公子弯弯唇角,不置一词。

    太后道:“不理会乃是正经。婚姻乃父母做主,岂有私相授受之理。日后再有人撩拨你,你便用这话回绝,堂堂闺秀,切不可胡乱生事。”

    沈嫄吐吐舌头,红着脸应了声。

    太后说罢,她却转向大长公主:“虽说元初不可二十五岁前成婚,然早些议亲定下又有何妨?该操办了。”

    大长公主放下茶杯,缓声道:“此事,我与伯敬亦曾商议,仍觉得过早,还是过两年再议。”

    太后颔首:“也好。”

    *****

    在宫中逗留整日,回到桓府时,已是夜里。

    公子那宝贝的青云骢近日食欲不振,他刚回府,便去了马厩。我则回到房中,为公子预备一应洗漱安寝之事。

    可才进门不久,大长公主院中的人来找我,让我过去一趟。

    我不知何事,只得跟去。

    大长公主和桓肃居住的庭院甚是漂亮,雕梁画栋,便是夜里掌着灯,也能看出园景如画。这府邸说是桓府,其实该叫大长公主府。伺候她的人如宫中之制,内官家令一应俱全,皆宫人服色。

    后堂里,只有大长公主一人。她坐在上首的软榻上,正闭目养神,两个侍婢正给她捏肩捶腿。

    我进来之后,好一会,大长公主才睁开眼,微微抬手,让左右退开。

    “元初可歇息了?”她从内官手中接过茶杯,轻抿一口,问道。

    “禀大长公主,”我说,“公子还未歇息,奴婢来之前,他去了马厩。”

    “这般夜里,他去马厩做甚?”

    我说:“那青云骢近来有恙,公子甚是牵挂。”

    大长公主淡淡地应一声,看着我,莞尔一笑,让内官给我赐座。

    “云霓生,”她不紧不慢道,“元初此番安然归来,你确有大功。”

    我知道她后面定然有话要说,谦道:“奴婢不敢居功。”

    “有功便是有功,有甚可谦逊?”大长公主的声音和缓,“今日我唤你来,乃是想问你一事。”

    我没有言语,低眉顺目地等着她说。

    “你可想留在公子身边?”

    我愣了愣,不解其意。

    “奴婢自入府以来,一直侍奉公子,从未离开。”我挑着周全的话应付道。

    大长公主一笑:“我说的留下,乃是将来。今日太后所言,教我想起此事。元初虽未成婚,不过他毕竟是大人了,纳妾侍也无可厚非。元初自病愈之后,身边侍婢唯你最是亲善,我与主公都看在眼里。元初喜欢之事,只要不坏,我向来不阻拦。你若有此意,我可为你成全。”

    这话说得怪里怪气。我一个奴婢,他们要我如何,下令便是,从来不须多此一举来问什么意愿。

    我忙道:“公主误会。公子仁厚,待我等奴仆从无苛责,所谓亲善,亦非奴婢一人。公子天人之姿,奴婢得以服侍公子,已是感恩不尽,岂敢奢望高攀?望公主明鉴!”

    “哦?”大长公主却道,“我听闻在石燕城时,元初与你同乘一马,可有其事?”

    拐弯抹角,原来是试探此事。我心里了然。

    “确有其事,”我说,“那是公子之令。”

    大长公主道:“我说的便是公子。”

    我说:“公主有所不知。当时公子急于返回遮胡关,可战乱之下,奴婢坐骑不见了踪影。彼时城中马匹紧缺,实难以寻觅,公子故而令奴婢同乘。奴婢铭记公主嘱托,思索战事初定,但危险仍存,奴婢既是要护公子周全,同乘亦不为过,故而听从。当时表公子亦在场,可为奴婢作证。”

    不出所料,我一番话说完,大长公主的神色变得和蔼下来。

    “原来如此。”她颔首,“这般说来,却是我多想了。”

    我说:“是奴婢之过,奴婢惭愧。”

    大长公主莞尔:“你尽心服侍,何过之有?如太后所言,只要你好生服侍,府中必不亏待。”

    我唯唯应下。

    大长公主又问了些公子平日起居之事,我正一一答来,外头的内官忽然来报,说公子来了。

    话音才落,公子已经走了进来。

    “你怎来了?”大长公主微有讶色,却似毫不意外,目光扫过我,“急匆匆的,也不待通报。”

    公子神色如常,行了礼,道:“儿来看看母亲,何须通报。”

    大长公主露出笑容,慈爱地拉过他的手,在榻前坐下。

    “霓生怎在此?”公子看看我,问道。

    “还不是为你去出征之事。”大长公主道,“我两月不曾见你,总要问明你每日做了些什么。”

    公子的目光有些微和缓:“儿已归来,母亲何必再操心。”

    大长公主反问:“你这般任性,母亲何时不须操心?”

    公子自知理亏,笑笑不语。

    大长公主没有再理会我,与公子在上首说话,又留他用了羹汤,直到夜色渐深,才让他离开。

    “今日你也疲惫,早些回去歇息。”大长公主道,“官署中你也不必操心,我与宫中说了,你下月再赴任。”

    公子讶然。

    “为何?”他问。

    大长公主道:“这般着急做甚,你才回到家中,总要休养些时日。”

    公子皱眉:“儿不觉疲惫,不必休养。”

    “要不要由不得你。”大长公主不以为然,“不过是个议郎,莫非我的儿子也要与那些寻常人一般,在官署中唯唯诺诺,朝暮趋之?你放心,此事我已禀过圣上,圣上已应许。”

    公子还要说话,大长公主叹口气:“元初,你出去两月,音讯全无,在府中陪陪母亲又如何?”

    公子无奈,只得应下。

    我跟着公子一道行礼告退,出门的时候,有些扼腕。据说公子将要入朝的消息传开以后,每天都有女子带着十来斤果子守在公子去官署的必经之路旁,意图掷果示爱。可惜她们注定要空守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