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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全然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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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五十章  全然靠近

    他默了片刻,叹息一声,“本是往事,多说本无益,但若你想知晓,我告知你便是。如你所料,那凤冠,的确是我生母之物,且凤冠后来失而复得的重新出现在你的泗水居,是因我差人在楚王宫中寻到了凤冠,后经人仔细打磨翻新,再重新让伏鬼送入了你的寝殿。”

    “你为何要将那凤冠送我?”

    颜墨白嗓音幽远之至,“那凤冠,本不在我手里,起初,也并非是我之意要送你,而是我奶娘,也便是长公主在小院内见到的那老人,执意送给你的。”

    是吗?

    凤瑶神色微变,“她为何会将你母亲的贵重之物,送给从未与她谋面的我?且那慕容悠呢?当日之事看似一切恰巧,但似又在慕容悠的牵引之中一般,若不是慕容悠从中‘偶然’似的牵引,我自然也拿不到那把扇子,见不到你奶娘,如此,你与慕容悠又有何关系?”

    这话一出,颜墨白神色幽远,无波无澜,却是并未言话。

    凤瑶也未多言,兀自立在原地,静静而候,待得半晌后,眼见颜墨白仍是不言话,她瞳孔一缩,唇瓣一启,终是再度低沉嘶哑而道:“你且与我好生说说,你与慕容悠,可是本就认识?”

    颜墨白叹息一声,随即转眸朝凤瑶望来,“微臣与慕容悠,的确认识。且长公主在那梅花林子的深处小院见得我奶娘,也的确是微臣之意,托慕容悠将长公主引至那处的。”

    “目的呢?平白无故将本宫引去那里,且你奶娘还将你母亲的凤冠交给我,这一切一切,究竟何意?”凤瑶瞳孔越发一缩,心底深处的起伏感,越发剧烈。

    虽心底本是在怀疑颜墨白与慕容悠有所关联,但如今听他如此直白的承认,心中的那些所有关于这些的疑虑,也骤然清明,一时之间,整个人也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心口之中的起伏之感,也莫名的越发强烈开来。

    她眼角一挑,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深邃。

    还以为这颜墨白仍要与她拐弯抹角的周.旋,却是不料,他竟如此干脆直白的承认了。

    “微臣让慕容悠引长公主去那梅花林子,其一,是因微臣诈死不便,无法亲自领长公主前去,是以只能假借慕容悠的手;其二,是因微臣,想让长公主见见奶娘。”

    凤瑶满目复杂,深邃的目光欲要将他的心思看穿,但却终归是无能去看穿。

    “我与你奶娘素昧平生,你让我去见你奶娘作何?”她强行按捺心绪,本不愿在面上将情绪表露半许,奈何待得这话一出,心口莫名的起伏紧烈,一时之间,整个人也微微发紧,沉默之中,也越发的在暗自认真紧张的等候,等候颜墨白回话。

    他仍是不曾立即出声,仅是修长的指尖,稍稍紧了紧凤瑶的手指。

    凤瑶神色乍起波澜,兀自淡然,不言话。

    待得二人双双缄默半晌后,颜墨白薄唇一启,终是幽远厚重的出了声,“因为,奶娘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性命即将消散,更因,我想在奶娘去世之前,让她,见见你。”

    厚重的嗓音,幽远磅礴,虽看似无波无澜,淡定自若,但若是仔细聆听,却也不难发觉他语气中隐约夹杂的几许复杂与悲凉。

    凤瑶神色一晃,突然之间,只觉当初那老妇弥留的模样还清晰如昨,甚至于,她永远都不曾料到,待得她接过老妇递来的锦盒,离开小院之际,还未走远,那老妇,便已全然去世。

    亦如颜墨白所说的一样,她姑苏凤瑶,无疑是在老妇弥留之际见了她一面,只是,为何会是她?那老妇病入膏肓,让她看得最后一眼,却陪她走过最后一程的人,不该是颜墨白吗?可为何会,独独是她?

    思绪翻滚嘈杂,一股股复杂幽远之感,越发升腾摇曳。

    却也仅是片刻,颜墨白那厚重幽远的嗓音再度稍稍而起,“这些年来,我与奶娘见面次数并不多,但却也时常书信来往。后奶娘生病,书信便该为侍从来读,来按照她的意愿来写。且奶娘虽见我次数不多,但终是了解我淡漠的性子,却也从书信当中发觉,近两月来,我写给她的书信内容,全然从常日的问候,变为了描述与你相处的事迹,许是正因如此,奶娘便对你,极是好奇了。且说来许是连你都不信,我那奶娘,弥留之际最想见到的人,却不是微臣,而是你。如此,既是她心愿如此,微臣无论如何,都是要将你,引去那梅花林中,见我奶娘一面。”

    说着,叹息一声,“微臣也未料到,奶娘会将我母亲遗留的凤冠与玉镯送你,但微臣却是知晓,奶娘见你之后,走得安心,甚至在咽气之际,对侍女说,我此生能遇见你,是我之幸,许是我冷漠一世,心硬如石,却不料心口的石头,有朝一日,竟会被你捂暖。”

    冗长繁杂的话,一字一句入耳,震撼起伏,心绪也一缕接着一缕的摇曳起伏,仿佛心口深处,都被一股股复杂磅礴的感觉全然触动了似的。

    凤瑶满面厚重,神色幽远发紧的凝向面前的赤红梅花,一时之间,并未言话,也不知该如何言话。

    不得不说,这两日在颜墨白面前,心境的确是太过的起伏波荡,且也时常哑口无言。这种无话应对之感,却并不是不好受,而是,心紧难耐,总觉,颜墨白甚至她的奶娘对她期望太高,她姑苏凤瑶,也怕……辜负。

    “你母亲的凤冠,我离开行宫之际,似是未带走。”

    凤瑶兀自沉默,待得半晌,才强行按捺心绪,低沉嘶哑而道。

    “你离开楚京之际,我已差伏鬼放入你随行的车马里了,只是,后遭安义侯一劫,那凤冠,许是当真失落不见了。只是无妨,待得楚京人来,我自会差人前去好生铲雪寻找,便是掘地三尺,定也会将那凤冠找出。”

    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嗓音依旧幽远平缓,似是并未夹杂太多情绪。

    凤瑶瞳孔一缩,下意识再度抬眸朝他望来,则见他苍白的面容清秀儒雅,只是面色,却显得幽远复杂,一股股悲凉之感,也抑制不住的蔓延。

    凤瑶心口蓦的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有些莫名的揪心疼痛。

    只道是,那凤冠对颜墨白定是极为重要,毕竟是他母亲的遗物,当初被她遗落在楚王宫后,他都会差人仔细寻找,后再差人重新打磨翻新,虽最终他仍是将那凤冠送给了她,想来定也是对她极为信任,只是不料,命运终是如此的起伏不定,那凤冠重新到她手里不久,便再度,被她弄丢了。

    思绪至此,凤瑶眉头一皱,面色也跟着变了几许。

    待沉默片刻,她指尖微动,下意识的反手捏了捏他的指头。

    他微微转眸,深邃无波的瞳孔朝她落来。

    她眉头越发而皱,抿了抿唇,待沉默片刻后,终是低沉沉的道:“而今丢了凤冠,自是我之过。”

    说着,强行按捺心绪,努力的放低姿态,“颜墨白,对不起。”

    这话蓦的脱口而出,一时之中,心底郁积着的所有情绪似如宣泄了一般,有些释然,更也有些诧然。

    与颜墨白相处了这么久,无论是明争暗斗,还是互相逐渐包容,但如今此际,却是她第一次对他言道对不起。

    只是如今想来,莫名之中,她却觉这句对不起来得太迟太迟了,只因,往昔误会得太深,抵触得太过,曾也在不知实情下对他随意的出口鄙夷与污蔑,而今想来,往日的那些种种之为,终是欠了考量,也对颜墨白失了公平。

    她心神幽远,浑身依旧僵然,却也不愿去多观颜墨白的反应,她那双沉寂幽远的瞳孔,便略微发紧的再度落到了面前的红梅上,出神的观望着。

    则是不久,颜墨白突然拉了拉她的手,牵着她缓步朝院子远处行去,待得二人走了片刻后,他终是薄唇一启,平缓的语气,也抑制不住的夹杂了几许释然与宽慰,“长公主不曾对不起微臣。但若长公主终是心有歉疚的话,便望长公主日后,多加理解微臣才是。就亦如,倘若微臣终是变成了屠杀诸国的刽子手,亦或是成了杀人如麻的恶魔,便也望长公主能相信,微臣便是可杀尽世人,也不会,动你分好。初心不变,微臣心中,终是有一阙柔软,是为长公主……而留。”

    这话一落,自然而然的扭头过来,朝凤瑶微微一笑,随即便也自然而然的回头过去,继续牵着凤瑶缓步往前。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着,足下仍旧在雪地里踩得沙沙作响,凤瑶满目幽远,纵是强行在按捺心绪,奈何颜墨白这话蓦的入耳耳里,顷刻之际,竟再度在她心里掀起了万丈波澜。

    这颜墨白啊,历来擅长暧然之言,便是往日,也曾在她面前多番言道出暧昧之语,只是以前,她全数将他的那些话当作了调侃,但如今此际,颜墨白那些话,层层入耳,终是让她难以无动于衷,更也难以将他的话全数当作调侃之语。

    又或许,心境变了,明白过来的事太多太多了,从而,整个人也变得通明,便得理解了,是以,颜墨白这话再入得耳里,给她的感觉,便再无半点的调侃,反倒是厚重得令她心口发紧发沉,甚至,还有几率抑制不住的发痛。

    瞬时,也不知是否是因周遭冷风太过,眼睛也蓦的酸涩,强行抬眸之间,又见颜墨白那身袄子上,不知何时竟又稍稍浸出了几许赤红的血迹。

    她瞳孔一缩,强忍心绪,反手将他拉停。

    待得他下意识止步,回头望她之际,她目光上抬,蓦的触及到了他的面容,只见他似如冻着了一般,面色越发苍白,连带薄唇都略微发紫干裂。

    “风大,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所有的心绪层层交织起伏,却待嗓音脱口之际,却仅是言道出了这几个不痛不痒的字。

    颜墨白似是浑然不觉伤口浸血,苍白面上的笑容依旧温润如旧,“长公主可是觉得冷了?”

    凤瑶摇摇头。

    “既是长公主不冷,那微臣也是不冷。此番在院子内呆着也是百无聊赖,不如外出走走,散散心,也是极好。”他继续道。

    凤瑶强忍心绪,低沉而道:“不必了。摄政王后背伤口已再度浸血,此番还是先回去再敷些伤药为好。”

    这话一出,颜墨白落在他面上的瞳色蓦的变了几许,未出声。

    凤瑶静立在原地,不再言话,兀自等候。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冷风无端加盛之际,颜墨白才转身过来,深眼凝她,随即薄唇一启,终是开口,“能得长公主担忧,微臣自当承情。只是在这之前,微臣要问,长公主是在担忧微臣,还是在心疼微臣?”

    担忧,还是心疼?

    这几字,猝不及防的入耳,再抑制不住的层层入心。

    凤瑶猝不及防的怔了怔,愕然复杂的凝他,不说话。

    待得半晌,颜墨白叹息一声,“该说的,微臣已对长公主说过,该表露的心意,微臣也早已表露。人活在世,除了使命,更还要圆满心意才是,这点,连微臣都努力的去做了,去圆满自己的内心了,也望长公主,放下所有的顾虑,也如微臣一样,努力的,顺从自己内心,去疯狂一回。你我之间,早无隔阂,长公主迟迟不愿彻底敞开心扉,是因微臣做得还不够好,还是,想在支离破碎的心全然修复后才接纳微臣?只是,微臣也有意等,等长公主心甘情愿彻底接纳微臣的那天,但微臣,终也是担忧,担忧使命加身,天下角逐,从而,也不知微臣是否能真正活到天下大定的那天。”

    凤瑶目光震颤,面色也骤然而变,复杂缠绕。

    颜墨白深眼凝她,嗓音一垂,继续道:“凤瑶,我们除却隔阂,好生在一起如何?”

    凤瑶满目起伏,浑身发紧,思绪乱成一团,全然不得理清。

    颜墨白静静观她,不再言话,也不再动作。

    待得二人再度缄默许久许久,凤瑶终是合了眸,稍稍上前,颜墨白瞳孔也骤然起伏不稳,满面紧然,却是片刻,凤瑶终是缓缓入了他的怀,低哑厚重而道:“我姑苏凤瑶,早已满心破碎,狰狞不堪,那些所谓的情义,我再不敢碰,更也不愿去碰。但我不曾料到,普天之下,竟还能有人,让我心紧如此,甚至震撼如此。也许本该如你所言,如今虽使命重重,但也终该为自己活一遭才是,我满心压抑,本要绝情,只奈何,心口纠症难耐,终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既是如此,那我便放下顾虑与纠结便是,也还是那话,只要天下大定,四方而安,倘若那时你我还有命在,自当云游天下,再不问世事。”

    说着,嗓音一沉,低哑怅惘,“在一起这三字,不可随意脱口。但若脱口而出,也望摄政王你,能不负我,倘若你也如司徒夙那般负了,我姑苏凤瑶,便是到了碧落黄泉,都不会饶过你。”

    这话,她说得极缓极慢,语气中的幽远与小心翼翼的决心,展露得淋漓尽致。

    颜墨白神色云涌,面色起伏而颤,整个人,骤然僵在原地。

    怀中一团火热,来自她身上的体温,一时之间,本是历来满身凉薄的自己,此际,也能觉得怀里一团温热,且这股热意,似能穿过皮肉,径直温入自己内心一般。

    他颜墨白也非矫情之人,神智历来清明,所言所行,皆在自己掌控之中。奈何,他此生本为步步为赢,四方算计,本也是自诩清明,却终是不曾料到,他颜墨白,竟也会算漏自己的心,且就这么抑制不住的,任由自己的心,在她身上全然的奔走,甚至失策。

    心底起伏上涌,此番这难得的相拥,再也不是往日他主动伸手而得来的温暖。

    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尝试着想要靠近她,点拨她,说服她,甚至表白她,奈何独独这次,她会如此卸下所有的顾虑与心房,真正且主动的,入他的怀。

    是了,入他的怀。

    这份小心翼翼的主动触碰,肆意抨击在他心底,轰轰烈烈的扎根,一时之间,令他整个人都全然沉寂在这份厚重里。

    却待得许久许久后,他才终于回神过来,随即稍稍合了眸,修长僵硬的指尖微微而抬,极为郑重的将怀里的人搂紧,随即下颚微垂,缓缓的抵在了凤瑶的肩头,薄唇一启,嘶哑厚重而道:“你既是信我,我颜墨白此生,无论是卑贱与富裕,无论是算计与角逐,只要我颜墨白不亡,此生之中,定不负你。”

    这话一落,释然幽远而叹,低声厚重而唤,“凤瑶。”

    凤瑶满心起伏,思绪嘈杂云涌,抑制不得,心口的那一股股跳动,狰狞之至,那枚沸腾的心似要从胸腔跳出一般。

    两人相拥,双双沉默,气氛虽是沉寂悠久,但却莫名夹杂几许厚重。

    却是不久,如此沉寂的气氛里,突然有白雪沙沙之声自不远处扬来,这声音来得有些突然与突兀,凤瑶下意识循声而望,才见身后不远处的那丛竹林中,隐约有一阙素色的袄子冒出。

    她瞳孔一缩,眉头一皱。

    却也正这时,一道温润之物触上了她的额头,待得她心口越发猛跳,陡然回神之际,才见颜墨白正垂头望她,整个人笑得欣喜朗润,如沐春风。

    “外人之眼,何须挂记。那人既是有意观望,那便施舍于她,让她看个够。”

    他薄唇一启,脱口的嗓音再无嘶哑,反倒是柔腻温润得似要酥人骨头。

    却是这话一落,不待凤瑶反应,他那两道略微发紫的薄唇再度而下,只是这回,他的薄唇并非印在凤瑶额头,而是印在了凤瑶的唇上。

    四方无波,徒留风声回荡,不住的卷着不远处的竹叶沙沙作响。

    待得凤瑶再度回头朝竹林观望,则见那竹林露出的那阙素色袄子,早已不见了踪影。

    阳光依旧正盛,二人牵手行走在雪地,虽双双未言话,但那股子无声的陪伴,却让下心头生安。

    凤瑶与颜墨白在外随意行走了许久,才缓缓回得小院,此际,庞玉芳已是将被褥晾晒完毕,整个人正握着刺绣,发呆。

    许是察觉到了脚步声,她蓦的回神过来,目光朝凤瑶与颜墨白双双扫了一眼,随即便强颜欢笑,开始招呼。

    颜墨白依旧懒散而笑,客气两句,随即便牵着凤瑶回了屋子。

    两人皆敞开了心扉,突然间,二人相处,竟也不再如往日那般随意调侃了,有的,仅是一方莫名的温存与厚重,萦绕在心,挥之不去。

    因着太过百无聊赖,颜墨白自徐桂春那里借了副棋子,那些棋盘与棋子皆是徐桂春先父遗留下来的,已有些年头了,但也并不影响凤瑶与颜墨白对弈。

    二人大战几个回合后,天色已晚,庞玉芳已是端着晚膳入了屋子。

    奈何,颜墨白仍是仅是客气,却无心多加搭理,庞玉芳一切皆看在眼里,眼见颜墨白与凤瑶互相关切扶持,她面上之色,越发有些僵硬。

    她在着急,她甚至都找不到任何机会与那颜公子相处,又何来的机会打动颜公子,从而让他收她做小。

    她也想上进,也想骨气的不去参合这对浓情意蜜的二人,奈何,她终归是太卑微,太不甘了,不甘得她也想通过各种方式,不求一跃龙门,只求,能让自己与娘亲,过上安然富裕的日子罢了。

    思绪至此,心有无奈与失落,面上的笑容也越发显得勉强。

    待自行出得颜墨白的屋子后,她满面失落的再去服侍自家娘亲,却是不料又被自家娘亲数落一番,随即老妇便再度开始出主意,让庞玉芳对颜墨白声称腿脚伤势恶化,特意求颜墨白过去诊治一番。

    闻得这消息,颜墨白眼角一挑,本是委婉拒绝,不料农女委屈哭求,凤瑶心有烦躁,冷谑重重,随即则朝颜墨白望来,平缓而道:“夫君还是先去看看这庞姑娘的娘亲吧,救人一命,自当也是好事,更何况,庞姑娘收留你我,对你我也算有恩。”

    这话一落,眼见颜墨白薄唇一启,正要言话,凤瑶神色微动,却是不待他后话道出,便已再度出声,“再者,正巧我也有话想与庞姑娘单独聊,夫君你还是先出去为好。”

    颜墨白下意识的噎了后话,落在凤瑶面上的目光深了半许,随即勾唇笑笑,终是不再推拒,当即懒散平缓的起身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待得颜墨白全然出屋走远,凤瑶才漫不经心的将目光朝庞玉芳落来,嗓音微挑,低沉无波的道:“庞姑娘可是瞧上我夫君了?”

    这话着实问得直白,庞玉芳一怔。

    却待挣扎片刻后,她抿了抿唇,终归是如实而道:“颜公子一表人才,气质儒雅,何人不喜。我对颜公子虽为初见,且接触不多,但的确是被颜公子的气质折服,是以,不瞒姑娘你,我对颜公子,的确仰慕。”

    凤瑶勾唇而笑,漫不经心的道:“今儿我可是听庞姑娘自诩卑微,怎如今面对我夫君,便不再卑微,且还有勇气敢主动在他面前热络示好了?”

    眼见凤瑶似是将她的心思全数猜透,庞玉芳眉头微微一皱,心底虽有几许无奈与复杂,但也并非太过诧异。

    她与她终归都是女人,是以,女人的心思,互相能全然揣度也并非难事。

    再者,也不知那颜公子能在这院中住多久,说不准明日颜公子的家仆便来这里接他了,如此一来,许是她庞玉芳根本就全然无机会与他独处,更无法在他面前去争取什么。

    是以,既是机会难得,她自然也不能放弃才是,亦如娘亲说的一样,无论如何,此番都该拼尽一切的为自己去争取,若是一旦成功了,她定也会感激如今勇敢的自己。

    一想到这儿,心底的决心越发厚重。

    则是片刻,庞玉芳强行按捺心绪一番,随即突然屈膝,朝凤瑶跪了下来。

    凤瑶眼角一挑,淡漠观她,并不言话。

    庞玉芳拘谨的抬眸,却又执意重重的朝凤瑶望着,紧着嗓子道:“姑娘与颜公子,的确情投意合,感情极好。今日见姑娘与颜公子相处,我的确羡慕,却也真心祝福二人白头偕老,恩爱两合。我庞玉芳不敢有大志,但如今却终是对颜公子动心,我不求颜公子能待我极好,只求颜公子能,能收我为奴或妾,如此,只要我能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伺候于他,只要我娘亲也能随我一道入得颜公子的府门能有三餐,我庞玉芳便已知足。也望姑娘知晓,我庞玉芳,全然无意与姑娘争颜公子,我也仅是,想为自己争取争取,从而,心有志愿,想彻底改变我与我娘亲的处境,再愿我心头的仰慕之意而已。”

    凤瑶神色依旧清冷,面上也无太大变化,然而即便如此,她脱口出来的嗓音,则是冷冽磅礴,森然凉骨,“世上能改变命运的法子竟白种千种,而你庞玉芳,却独独择了一种最令人不耻的。你且以为,你与我夫君相识一日,他便能真正恻隐心软的纳你为妾?你以为,凭你这等鄙陋的身份,空有不甘与仰慕,便能让真让她接纳于你?你庞玉芳,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竟想着染指于他?虽是贫困卑贱之人,才更该志气磅礴,既无那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资本,便别妄想着去争取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庞玉芳瞳孔一缩,“我的确身为农女,卑微鄙陋,我也无心争取什么,我仅是想安分的呆在颜公子身边而已。我敬重姑娘乃颜公子正妻,是以才如此而跪,顺从贴服,只因我想让姑娘知晓,我并无与姑娘争宠之意……”

    凤瑶眼角一挑,心底怒笑。

    本还以为这农女见颜墨白面容极好,是以便花痴倾慕,却是不料,这农女的性子啊,可谓是可以用病态来形容。

    莫不是,穷极必疯,是以这庞玉芳见颜墨白对她有几分礼数,便登鼻子上眼,竟以为颜墨白能良善甚至感激她,从而,将她纳入府中?

    她着实佩服这农女的思维方式,更也嗤笑这女子与颜墨白认识不足一日,便有这等磅礴攀附的野心。

    瞬时,心底一股厌恶不耻之感越发上涌,则是不待庞玉芳将后话倒完,她便已出声打断,“我夫君此人,并非你能接触。我且也提醒你一句,卑微之人,便该认清身份,既有志气,那便去做些真正志气之事,这攀附旁人之为,至少,如今不适合你。”

    庞玉芳下意识的噎了后话,满目复杂的凝着凤瑶。

    每番与凤瑶言话,她皆会碰壁,而今再度被凤瑶堵了后话,这心底,终还是起伏云涌,卑微尽显。

    她跪在原地半晌,也全然将凤瑶那漫不经心的姿态全数收于眼底,最终,她终还是强行按捺心神,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不久,颜墨白自屋外归来,凤瑶绝口不提颜墨白之事,仅是继续与颜墨白对弈。

    待得夜色深沉,二人皆未抵触推拒,只是心底终还是略微别扭,双双卧榻而眠。

    先前,凤瑶还心有起伏与紧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却待全然累了,才安然睡去,却是不料待得翌日醒来,她不知何时,竟窝在了颜墨白怀里。

    接下来一日,别院安然平静。

    凤瑶与颜墨白持续对弈,足不出户,二人相处越发谐和,只是凤瑶心头的紧张与急促感,越发升腾上涌。

    此番无声无息等待,无疑是在拿颜墨白与大周的命数来等,也不知此际,那曲江旁的赢易是否已是趁此机会挥军攻来。

    然而相较于她的忧心忡忡,颜墨白则显得淡定从容,淡定自若,似无无事人一般。

    而那庞玉芳,依旧是随时恰到好处的出现,极是努力的寻找机会与颜墨白搭讪,颜墨白反应平平,淡然客气,却待将凤瑶的血色金刚纱衣送给她时,颜墨白震撼惊愕,待回神过来,便已是喜色上涌,又听说这衣裙是金刚纱而为,心底更是高兴宽慰,随即几番羞然拘谨的道谢之后,便急忙将金刚纱衣拿去院子内洗了,甚至还因颜墨白说了一句极喜身材高瘦的女子穿这金刚纱衣,她竟是全然等不及纱衣自然晾干,而是拿在灶头用火烤干,随即全然将金刚纱衣缝补了几下便迫不及待的穿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