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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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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小九爷靠在后座上, 一句话也无, 脸色还是不大好看,车里的气氛,异常凝固。

    老闫终究还是不敢开口问,闷头只管开车,终于赶在六点前,抵达了火车站。

    冯恪之顺利地从头等车厢里接到了人。

    冯家八女冯令美皮肤白皙,身段极好, 自己经营一家时装公司,人称上海商界女杰, 打扮自然时髦而华贵,看到弟弟来接,十分欢喜,笑道:“你要是有事,不必特意跑来接我的。我有人跟着, 何况又不是不熟路。”

    冯恪之的脸上, 早已一扫刚才的霾色, 春风满面, 亲自提起冯令美的私人衣箱, 一边引着她往车去, 一边说:“我倒是不想来的, 只是姐夫有命, 我怎敢不从?姐夫不在上海, 否则必是亲自来接八姐你的。”

    冯令美哼了一声:“算了吧, 我还不知道,你少在我面前胡说八道了。”

    冯恪之眼睛都没眨一下:“字字是真。姐夫还特意叮嘱我,要去荣记给你买一盒糕点。不信你问老闫。我要是有半个字哄八姐你,就叫我被爹逮住再关禁闭。”

    对面老闫疾步迎了上来,接过冯恪之手中的箱子。

    冯恪之替冯令美打开车门,姐弟一道坐了进去。

    老闫安排好冯令美的两个随从,随即上了车,正要开动,看见冯令美的视线落在那盒糕点上,急忙说:“是姑爷嘱托九公子去买的。说八小姐你喜欢吃。”

    冯令美笑了笑。

    汽车开动,冯恪之问:“八姐,大姐最近身体怎么样?掉发还很厉害吗?”

    他顿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又闭了口。

    “接受美国医生治疗后,身体已经好多了。最近吃中药在调理。先前掉了的头发,慢慢也有些长了回来。瞧这样子,很快就用不着戴假发了。”

    冯恪之笑了:“那就好。”

    冯令美瞥了眼弟弟:“知道你和大姐亲。你这么关心大姐,自己多回南京陪陪她就是了。还有,你呀,要是能再听话些,大姐就更高兴了。”

    冯恪之说:“我现在还不听话?爹和大姐要我去经济处学做事,我就早晚钉在政府办公室里,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顶多只是闲暇打打小牌跑跑马罢了。”

    冯令美说:“你知道就好。咱家不缺拿枪的,但就你一根独苗。这世道乱,谁知道哪天就打仗了。你平安第一,不要想别的。”

    冯恪之笑嘻嘻地说:“知道,知道。八姐你放心。叫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七姐还有姐夫们和爹,全都放心。”

    冯令美伸手,拧了下他脸,笑道:“年底没几天了。爹发过话,等我结完公司的帐,带你一起回南京过年。”

    冯恪之唔唔地应着,姐弟说说笑笑之间,汽车朝着位于城西的冯公馆而去。

    见孟兰亭的目光落在梳妆台和床上,阿红插了一句。

    “我来这里做事两年多了,头回看到老爷像今天这么高兴。孟小姐,你来这里真好。你坐了一天车,累了吧,我这就伺候你洗澡。”

    孟兰亭收回目光,向阿红道了声谢,说自己就行,让她也去休息。

    打发走了阿红,孟兰亭洗完澡,已经很晚了。

    这地方清幽无比,此刻万籁俱寂。黑暗中,她躺在散发着令人舒适的太阳味道的松软而温暖的被窝里,人感到有些乏,但精神却异常兴奋,闭上眼睛,久久无法入眠。

    自己这样突然露面,冯家人的反应,令孟兰亭有些意想不到。

    尤其是冯老爷。

    从被带过来的第一眼起,他对自己的那种发自心底的喜爱和歉疚之情便扑面而来。令孟兰亭的心里,也生出了些温暖和感动。

    关于今晚的这个见面,在来的火车上,她已经想过很多遍了。

    在她原本的设想里,最大的可能,就是冯家人答应帮忙,但同时,委婉地提出希望能够解除婚约。

    她自然会一口答应,再向他们解释下无法归还庚帖和信物的原因,事情,应该就能顺利结束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她真的始料未及。

    见面已经结束,冯老爷和冯家大姐,没有提及半句关于婚约的事,仿佛就不存在。

    孟兰亭不相信在自己现身之后,冯家人还会忘记得一干二净。

    明明记得,却只字不提。最大的可能,或者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或者,是希望自己也能当做没这一回事,就这样让这桩本就已成为陈年旧事的事情就此过去?

    她是不能自己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

    如果是她主动先表态,说取消那个旧年婚约,哪怕这就是冯家的意愿,也显得她对冯家不敬。

    所以现在,她也只要当做没这一回,等着冯家自己决定就行了。

    孟兰亭在枕上翻来覆去,下半夜,终于倦极,睡了过去。

    或许是冯老爷一口答应帮忙的态度,让她感到心安了不少,这一觉竟然睡得很沉。第二天的早上,她是在窗外叽啾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睛,赫然看到阳光的明亮影子已经射满窗帘,瞥了眼钟,八点多了,急忙起床,匆匆洗漱过后,下了楼,看见冯老爷穿了身宽松的家常袍,一手提了只鸟笼,另手背在身后,正在庭院里溜达。

    孟兰亭迎上去,叫了声“伯父”。

    “兰亭,昨晚那么晚才休息,又不像我们这些老家伙睡不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饿了吧?走,吃早点去。太平春老陶家的那口龙袍蟹黄包,早年宫里太后吃了也惦记的。今天托你的福,人来了,就等着给你做,顺带的,我也有口福了。”

    他把手里的鸟笼递给跟随的警卫,洗了洗手,领着孟兰亭进去。

    陶家的蟹黄包手艺是打前朝传下来,皮薄如纸,汤色金黄,极富盛名。京津不乏有达官贵人大老远特意赶来南京,为的,就是吃一口正宗的陶家蟹黄包。老陶本已洗手归山,把生意传给了儿子。今天却亲自来了,穿得利利索索,正等在那里,看见人进来了,笑容满面,招呼了一声,他儿子送上剔好的蟹肉蟹黄和昨晚提前熬好的鸡汤。只见双手如飞,捏出了几笼漂亮的汤包,上了热气腾腾的蒸锅,大火一开,很快就送了上来。

    “趁热,慢慢吃,小心烫嘴。”

    老冯亲手给孟兰亭调蘸料。

    孟兰亭急忙站了起来。

    “唉,别拘着,就当自己家一样。”

    老冯笑呵呵地让她坐下。

    孟兰亭夹起汤包,轻轻咬了一口色泽晶莹的薄皮。

    一股鲜美的味道,伴随着被咬破的面皮,慢慢地在舌尖的味蕾上散开。

    “怎么样?”

    孟兰亭抬起眼,见边上的那位长者,正用带了点紧张的目光望着自己,急忙点头:“很好吃。谢谢伯父。”

    老冯舒心地笑了。

    “喜欢吃,以后爹……”

    “以后伯父天天弄给你吃。”

    冯家长辈这个显然口误的自称,孟兰亭并没怎么在意。吃完了早点,佣人送来两杯菊花茶,老冯说:“兰亭,我冯家除了八个女儿,还有个儿子,你知道吧?他名叫恪之,平时大多在上海做事。”

    他顿了下。

    “……人稍稍皮了些,但从小聪明得很,念书无不名列前茅,长得也算过得去。这不年底了,等下他就和他八姐一块到南京,司机已经去接了。中午一起吃顿便饭。你不必拘束,没别人,就他大姐,八姐,你都见过的。”

    孟兰亭眼前立刻浮现出了那天在街上发生的一幕。

    来这里,她就已经做好了要和那个冯恪之再次碰面的准备。但忽然听到他就要过来,两人很快就要再次碰头,心下还是一跳。

    她自然不可能当着冯老爷的面,说出那天的遭遇,讲他儿子怎么不好。

    想来,他到了之后,即便认出自己,应该也不至于傻到表露太过,自己抖出那件事。

    只要他不提,她也不说,也就过去了。

    冯老爷人很好,对自己更好,她不想节外生枝。

    “好的。我知道了。”

    孟兰亭抬眼,微笑道。

    老冯喜她,越看越是欢喜,恨不得立刻开口提婚事,强行忍住了,看了眼时间,也快了,怕碰头时儿子态度不够好,给她留下坏的第一印象就不好了,须自己先在儿子面前狠狠放几句话出来才稳妥,于是笑着说:“早上没事,太阳也好,穿多些,叫阿红带你去周围转转,先熟悉下环境。回来,差不多也就吃饭了。”

    孟兰亭应好,送他进了书房。

    阿红已经替她拿了外套和手套,高高兴兴地领着孟兰亭出去,后头跟上来一个卫兵。

    虽然是冬天,但周围的风景很好,远处山头之上,还残留了些没有化尽的雪痕。

    孟兰亭慢慢地在附近用条石砌出的山道上走了一圈,回来,停在一座筑于半道的观景亭上,眺望远处之时,忽然听到身边的阿红惊喜地叫了一声:“车来了!”

    孟兰亭循声转头,看见不远之外,那条盘旋上山的汽车道上,开来了两辆黑色的汽车。

    “一定是大姑,八小姐和九公子他们到了!孟小姐,咱们回去了吗?”

    孟兰亭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

    冯令仪带着弟弟来到父亲书房的门前,朝他又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须得记住自己路上的叮嘱,这才在门外说道:“爹,八妹和小九回了。小九说有话要和爹你说。”

    半晌,里头传来淡淡一道嗯声:“让他进来。”

    冯恪之走了进去,朝坐在里头侧对着自己还在看报的父亲叫了声爹。

    老冯摘下老花镜,放下报纸,缓缓转过身。

    看到面前的儿子,想起前几天收到的告状,他就又一阵怒气攻心,强行忍住发作的念头,两道威严的目光,落在儿子的身上,冷冷地说:“你在市政府放枪的事,我暂且记下,这回先饶了你。回来给我收收心。要是再有下回,我饶不了你!”

    冯恪之一声不吭。

    “你哑巴了?不是说有话要讲?”

    “知道了——话都被爹你给说了。我没别事了,出去了。”

    冯恪之转身要走。

    “站住!”

    冯恪之停住脚步。

    老冯压下满腔不满,呼了一口气,用尽量和颜悦色的语气说:“家里来了个客人,是我从前一个故交的女公子。等下我给你们介绍。中午一起吃个便饭……”

    冯恪之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爹,我忘了说,等下我就要出去。几个朋友叫,有些时候没见了……”

    “就是天王老子叫,你也不许给我出去!”

    老冯厉声喝道。

    “你今天要是出去了,或是露了半点混样,吓到了她,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死了,也不用你给我举孝棒!”

    这话,非常重,前所未有。

    冯恪之沉默了。

    老冯见儿子终于被压服了,这才慢慢呼出一口气,冷冷地说:“她也该回来了,你就老实在这里给我等着。”说着起身,正要叫人去把孟兰亭请回来,听见门外起了一阵杂着话音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