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纵兵夺鼎 > 第十五章 生而有命

第十五章 生而有命

推荐阅读:大魏读书人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明朝败家子北宋大表哥如意小郎君盛唐逆子:李恪传权御八荒最强特种兵之龙魂乱世枭雄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执掌宗族,是您的本事,和燕某没什么关系。至于渔阳天子……燕某并不想提这件事情。”

    虽然燕北面色如常,但王松清楚自己刚才的言谈举止只怕得罪了燕北,其实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有甄氏在场,他总刻意地想在不经意间展示、炫耀自己的能力,希望能够得到她们的认可。

    这是世间豪强的悲哀,他们有私兵部曲有财货如山,可这些东西士族都拥有……而士族拥有的政治影响力却是他们所不具备的。而在这个时代,没有政治影响力的豪强,就只能处在一众最尴尬的地位上。

    小人物眼中的大人物,大人物眼中的小人物。

    而什么样的炫耀最见成效?无疑是比较。

    王松能和谁比较呢,刘放是他刻意接近希望能够助他的汉室宗亲、甄氏又曾经是冀州尊贵无比的士人,他都不能得罪,在场唯一能够让他拿做比较的,就是燕北这个草莽出身的叛军魁首了。

    此时此刻,王松做出一个令众人愕然的动作,他起身离席,走至堂中向燕北拱手行礼致歉道:“燕君勿怪,王某从前所所闻不过乡闾传言,以为将军只是个为求富贵而杀尊长的小人,今日得见方知将军只怕是另有隐情方行恶事,请将军原谅。”

    燕北端着酒樽,看着天生带着傲慢气质的王松向他致歉,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楞了一下才起身拱手道:“王君言重了,燕某方才失礼,也望王君勿怪。”

    王松没再说什么,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又对燕北身后的高览拱拱手,这才回到上首,这一次他收敛了心情不再带着比较之心,反倒对燕北问道:“将军初领辽东,即便手下人才济济在那个地方也难免捉襟见肘,可有难处,在下可帮衬一二。”

    “多谢了,若将来有了难处一定传信王君。”燕北点头应下,随后说道:“辽东郡虽穷苦了些,那的百姓也一样活到现在,不会因为燕某去了那里便活不下去。燕某只需要照看好自己的兵马就是了。”

    王松笑,心里却点燕北这个想法感到认同。“那些黔首的性命最硬了,多灾多难也不会有事,哈哈!三郎、子弃怎么不说话,子弃来访可是有什么幽州的传闻要告诉我吗?”

    “传闻倒确实有一点。”刘放应付着王松的话,想着其他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冀州又死了个黑山叛贼,叫白什么的,人马部将被于毒接收……冀州乱兵大鱼吃小鱼,最后一定会剩下几个实力强悍的贼首。”

    王松混不在意地摆手,“管他们做什么,让他们在冀州闹腾吧,反正也闹不到幽州来……真到了幽州,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王君似乎对天下百姓有一番自己的独到见解呀。”燕北从前认识的都是士人,在范阳时一心向士族靠拢的他不屑与于豪强交往,因此打交道的无论看不看得起他,至少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当然了,在他身边最多的还是那些粗鄙厮杀汉的身影,但那并不影响他不明白王松这种视百姓为草芥的优越究竟从何而来,因此拱手说道:“燕某愿闻其详。”

    “详?没什么可详的啊燕将军,这种事情难道您还想不通吗?”王松咧嘴笑着,“有人生而为佃户农奴,可有人生来就要骑高头大马,有些人到了弱冠立马就去做官……这都是命啊!”

    “呵,这就是您的想法么?”

    他顿了一下,有人生而为奴……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老子生来为奴,就为了侍奉你这样的人吗?

    “肤浅的一派胡言。”

    他的语气很轻却吐字清晰,令堂中众人都听的清楚,就连边上盛酒的侍女都顿住了动作。她觉得王松说的很对,从她出生便被人教导,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要向慷慨赠与他们生计的主家奉献所有的忠诚。

    可是燕北说……王君说的不对?

    “你说什么?”

    王松脸上的笑意收敛了,撑着案几伏前身子,皱着眉头喝道:“燕将军,王某奉您为上宾,难道你就这般无礼回报吗?”

    这般喝问,无论教谁看来都充满了威势,偏偏燕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就事论事,你喊什么呀?”燕北耸耸肩膀,自顾自地从发愣的侍女手中取过酒勺将樽中倾满,一饮而尽才笑道:“你不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说这话的人。以前我听说人们认为命生而便有贵贱,就像您的宗族留给安次、雍奴、泉州三县之地的盐、铁、马——世间除了抢夺之外最暴利的三样买卖;而燕某则从先父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比方说马术,比方说永远都不害怕失败,因为燕某一直都在败,就像燕北这个名字一样。”

    北,败北,追亡逐北。

    “与这些东西一道继承的,还有辽东打上奴籍的身份,就像王君您说的,这都是命不是吗?”燕北笑着,脸上带着些许苦意却也有满不在乎的轻佻,“别人说这是燕某的命呀,可现在燕某坐在这里,被王君奉为宾客一道饮酒,那还是我的命吗?诸君请饮此樽,敬虚无缥缈的命数!”

    “燕将军,你是在讥讽王某吗?”

    王松心头有一团火焰烧着,哦怎么,王某请你喝酒,到头来还是王某的不对了?

    “王君是如何看出燕某在讥讽你的呢?若王君的眼力与心胸都差些意思,恐怕您的儿子将来就无法继承这么大的家业了。”

    燕北轻笑一声,脸上仍旧温和地说道:“燕某很佩服令尊,好叫王君知晓,早年间燕某曾见过令尊一面,两代人闯出如此家业令人佩服。而这份基业现在到王君手中也是应有之义,先辈的努力自然就是为了留遗子孙,这也是没错的。只是燕某不喜,人生而有命这般说辞罢了。”

    “你不喜欢?”王松瞪着眼睛问道:“王某说自家奴仆,说那些黔首,你不喜欢?你凭什么?”

    燕北没话说了,他确实没什么凭的,可他就是不喜欢怎么办?他只好笑笑,“王君运气不错。”

    王松愣住没反应过来,怎么叫王某运气不错?王某生在富贵之家又惹你不喜了!

    简直无稽之谈!

    可他不知道,上一个对燕北说过人生而有命,后来又言辞激烈的侮辱他的人名叫公孙域,出身比他高得多。后来被燕北用弓弦绞死在襄平县官署,除了三族土地被霸占,尸首被埋在城南的荒郊野地里无人问津。

    狗屁的生而有命!

    若非燕北不愿放弃来之不易的归附,不愿为部下裁决丢掉那些弥足珍贵的官职,这座庞大邬堡会在今夜被夷为平地。

    “言尽于此吧,何必将燕某几句粗鄙之言记挂在心呢?”燕北站起身来向堂上拱了拱手,道:“多谢王君招待,燕某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王松还没接话,便已经带着高览离席,走到甄张氏与甄姜旁边说道:“阿母,阿淼,我们走吧。”

    甄母尚有些抹不开脸面,倒是甄姜已经站起身来向堂上矮身行礼便要跟燕北出去,却被王松一句话打断:“且慢!”

    “燕将军要走,王某自是不会强留。但甄氏还是多住几日吧。”王松眼见燕北要带走甄母与甄姜便知要坏事,当下也不顾燕北在场便对甄尧与甄母说道:“王某与甄氏倾心而教,我们若能联手,以王氏的声望与甄氏的尊贵,不出三年必可使三郎入州府为官……我有一妹与三郎年龄相仿,正可结个亲家。而王某亦倾心于甄氏小娘,若可许王某,在下必以平妻之礼待之!”

    这……太突兀了!

    无论是甄尧还是甄母,甚至燕北身后的甄姜步子都僵住,一张小脸眨眼煞白,无助地看着走在她前头燕北的背影。

    燕北也顿住,他先带甄母与甄姜离开,就是不希望如今这般情况。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难收,万一甄母和甄尧一糊涂应下了,那便不再是甄姜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涉及到宗族信义。

    甄尧感到手足无措,坐在堂中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更是被王松要许妹妹给自己砸昏了头,到底少年之身一时间头脑混沌哪里还分得清厉害?

    “甄夫人,您以为如何呢?”

    实际上于情于理,王松的要求不算过分。汉代女子地位没有明清之时那么低,但比较男丁,尤其是甄氏这么只剩下甄尧一个男丁的独苗苗婚事比起来,还要差上些许。何况这种联姻是宗族重新兴盛的一种纽带关系。这种姻亲,对甄母而言远远比燕北给予甄氏的空头承诺要牢靠的多。

    唯一让甄母犹豫不决的,是方才席间王松与燕北的交谈显露出这二人并不对付。若仓促应下了婚事,会不会连着得罪了燕北。

    甄张氏正要开口对王松言说思量几日,便听到身后传来沉着自信的嗓音。

    “嫁他不如嫁我。”

    “什么!”

    王松从上首立起身来怒视门口。

    “燕,燕兄?”

    甄尧目瞪口呆地望向身后。

    “燕……”

    甄姜的呼吸都顿住,眼神痴然迎上咫尺之内威武披挂的身影转过身来的坚定眼眸。

    “我说,阿淼若嫁,嫁你不如嫁我!”

    撕破脸就撕破脸,燕某又曾,怕、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