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锦宫词 > 第九十三章 心如死灰不肯复燃

第九十三章 心如死灰不肯复燃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裴缜轻轻抚着她的背,皱眉瞧着下面的人说道:“奴才做事不当心,那日是谁挪的鱼缸,又是谁准备的丝光布?”

    小安子颤颤巍巍说道:“是……是奴才。”

    “赐死,”裴缜漠然道“把准备丝光布的也赐死,至于你,”他冷冷盯着乳母“守护皇子不当心,也不用留着一条贱命让贵妃堵心了。”

    一时间屋内哭号声连连,顾长歌紧紧合着眼睛,裴缜不肯信她说的。这样多的巧合,看似是巧合,又如何可能?

    她顾不上小安子的死,也顾不上内务府的人,更恨极了舍弃逸晖独自在暖阁的乳母,若是她上心一些,抱着孩子走,或者不肯离开,纵使火灾真的是自然发生,也可快速逃跑。

    她失了孩子,伤痛欲绝。裴缜挥手让众人下去,只抱着顾长歌好生安慰。

    “皇上,”顾长歌忽然狠狠攥住他的衣角,眼里闪过一抹冷厉“是皇后是不是!如何那么凑巧,臣妾的翊坤宫宫人各个不在皇子身边,绣坊的,内务府的,御花园去的,怎么会那么凑巧。”

    她眯起了眼睛:“她恨臣妾抢了她的宠爱,恨臣妾又皇上的疼惜,恨臣妾有皇子,恨臣妾又让她失去了六宫之权……”

    裴缜一开始还好言哄着,知道她是伤心过了,可慢慢,顾长歌的言语大多不逊,且听不进劝,也渐渐不耐。

    “都只是巧合而已!”裴缜语重心长“皇后如今尚在禁足,如何能做这一切?你失了儿子,朕也失了儿子,如何朕就不伤心!可你攀诬旁人,随意猜忌,朕又如何能听信。”

    如遭雷劈一样,顾长歌愣怔看着裴缜,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裴缜会不相信自己,更没有想过裴缜会疑心她是伤心疯了。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如当初初见时候的面容,只是越来越陌生,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她苦涩的泪水在唇角化开,困难言语几乎哽咽无法说出口,却坚定的看着裴缜说:“臣妾,上午才哄了逸晖玩,看着他学会了走路,虽然一步一晃,但他每天都在长大,他唤臣妾母妃,唤皇上父皇……”泪水肆意蔓延在脸颊上“皇上,逸晖是咱们的儿子,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葬身火海,臣妾连最后亲一亲他都没能做到……”

    裴缜眉宇拧紧:“长歌……”

    “翊坤宫里有水缸,如何反射太阳光才能引燃了布帘,内务府的人能用布帘到各宫,怎会太阳一晒就着?”顾长歌的手死死抓在裴缜手臂上“翊坤宫里所有人都被调走,难道只是凑巧能做到的吗?要如何的凑巧,这分明是成心!是有人陷害臣妾!陷害逸晖!”

    说道最后,顾长歌的声音几乎劈了,带着嘶哑的凄厉喊声。

    裴缜半晌不语,忽然起身道:“长歌,朕也是逸晖的父亲,朕比你疼爱逸晖不少分毫,你如此质问朕,是何意。”

    他声音冷寂,不带了半分感情。

    顾长歌几乎以为方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不敢置信的摇头:“皇上以为,臣妾如此是言行无状吗?皇上何不好好查一查今日之事到底缘起从何!?贱人陷害臣妾,皇上要包庇纵容,难道不是因为畏惧孟家的缘故吗!”

    她嘶吼出声,裴缜诧异看着他,心头的怒火无法压制。

    孟家是横亘在裴缜心头的一根刺,一个帝王拥有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利,却被一个家族牢牢禁锢,这是什么样的笑话!

    可他不能失去这样的家族,如今朝中形势不稳,他不能动孟家分毫,他亦是痛苦的,却无可奈何。

    本以为顾长歌温婉可人,善解人意,如今却毫不留情的说出这样血淋淋的事实,让裴缜的帝王颜面何处安放。

    他怒极,死死抓住顾长歌的手腕,瞪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长歌不屑冷笑一声:“怎么,臣妾说到皇上痛处了?此前种种皇后如此算计臣妾,臣妾身体内的麝香是如何清出,燕常在如何濒死,淑答应又是如何被陷害,一桩桩一件件皇上如数家珍!可皇上不敢动皇后,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过是太后一句禁足罢了。”

    她伸出未被握住的手,指向坤宁宫方向,厉喝:“她好好地在坤宁宫里做她的皇后!算计臣妾失去了逸晖!只因为她是孟家的女儿!太后母族的人!皇上窝囊至此,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不能保护!”

    裴缜怒极,失去了一切理智,扬手便是一个巴掌。

    顾长歌只觉得眼前什么闪过,随即半边脸一阵麻一阵火辣辣的生疼起来,她惊愕,看着也有些吃惊的裴缜。

    裴缜松开她,退后两步。

    二人脑海中都在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顾长歌伸手抚摸红肿的脸颊,手边一丝粘稠,一看才发现是鲜血,那一掌力气极大,唇角崩裂,猩红的艳色刺痛双目。

    她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心也随着那一掌如同死灰。

    片刻,她跪了下去,低头道:“是臣妾逾矩了,请皇上责罚。”

    骤然如此的请罪,让裴缜心里又惊又疼,想上前拉她起来,却也记得刚才她赤裸裸地嘲讽,那样的眼神冰冷入骨。

    他一甩手,回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顾长歌愣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泪模糊了视线。红翡跑进来扶她,被她轻轻推开。她此刻如同被人抽离了所有力气,再无半分与人说话的能力。

    一连几日,顾长歌便歇在清宁宫里,淑答应也挪到了清宁宫里。

    三月后,燕常在与淑答应侍奉有功,册为燕贵人与淑贵人。

    后宫风向骤变,人心向来会找到得以安生的居所。锦贵妃失子又失宠,一时间皇宫里都扎堆奉承毓皇贵妃。

    连坤宁宫那位都嘲笑,锦贵妃以为得到了世间最好的,不想福气不够,受不住。

    温木槿心疼顾长歌的变化,时常来与她说话,一开始她不言不语不肯吃饭,后来好说歹说才渐渐恢复了一些。

    在深秋御花园最后一株芍药凋谢的时候,顾长歌愣怔的望着手中,逸晖的一件小衣,喃喃自语:“当初我怪你不知努力,甘愿被人陷害,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做心如死灰,皇上是如此薄情冷意,逸晖薨世,他连一滴泪都不曾落。”

    在阴暗的清宁宫殿中,温木槿坐在顾长歌身边,看着日渐消瘦的顾长歌,曾经那般明艳动人的模样,如今却憔悴如此,心里亦是万般滋味。

    孩子的小衣被她握在手里,顾长歌将小衣贴近脸颊,深深呼吸还能闻到逸晖带着奶味的气息,那样温暖的孩子。

    他从不让自己烦心,该翻身时候会了翻身,该说话时候便会唤人,走路也不用太过上心,反倒是自己这个娘,什么都没有多为他做,到底也是亏欠他的。

    她仍记得,熊熊大火灼烧皮肤,她闻到焦糊的气息,床铺上,那个小小的孩子任凭她如何呼喊都一动不动,一根横梁砸了下来,阻断她的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温木槿伸手擦她的脸,柔声道:“姐姐,如同你当初劝我一般,我也有许多话要好好劝你。”

    “我哪里不明白,”顾长歌声音颤抖,看着眼前的小衣“我什么都懂,但我也懂皇上的薄情,原来他是个真正的帝王,最是无情帝王家,以前只当是说书,现今才发现,任凭如何都改不了的。”

    “姐姐可是对皇上伤了心?”温木槿伸手,用温暖的手包裹她冰冷的手“姐姐也懂了当初我的痛,望姐姐也能尽快如同我一样,从这样的伤心中醒来。”

    外面阴云密布,似是要再下一场雨,院子里的花树随着秋风扑簌,叶片飞旋而下,卷成一圈漩涡,旋即又散开,被风吹着越来越远。

    红翡站在廊下,眼见满目疮痍,伸出手去,自天空滴落一滴雨水砸在手背上,溅出水滴。

    宫里静悄悄的,唯听得远远地,有若隐若现的铃铛声响。

    像是化不开的浓愁,乌云困在半空,遮住了天际。

    有京剧唱腔穿透宫墙,穿过云层,穿过门窗,穿透耳朵,砸在心里,砸出一个小坑,滴出鲜血。

    温木槿皱了眉头,伸手关掉通风的窗户,怒道:“她示威给谁看!”

    顾长歌惨淡冷笑,牵动唇角:“她愿意示威,便示威吧。这样好的声音,一扇窗能阻得了几分呢?”

    她起身,向外走去,温木槿一惊,忙拿起一件披风跟着往外走。

    顾长歌推门,吓了红翡一跳,顾长歌却恍若未见,站在廊下看着纷纷扬扬滴落的雨滴,屋檐下如同挂了水晶帘子,串串晶玉样的水连城了线。

    寒风吹过,有雨水飘到身上。

    顾长歌神色飘渺,轻轻眯起望着远方,寻着戏剧声飘来的方向。

    温木槿走过来,将披风披在她身上,蹙眉道:“姐姐莫要刺心了,她小人得势,要颌宫都知道如今她受宠。”

    淡淡一笑:“我刺心什么,她不过是皇上的一个玩物罢了,而我同她又有什么区别,捧在手心便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可若是觉得沉了,便随意扔下厌弃不要了。”

    顾长歌心里对裴缜,已经失望了。

    如同这九月里的天,阴晴不定最终还是要一成一成随着秋雨寒凉下去。只是年有四季,循环往复,可人心又如何死灰复燃。

    温木槿心里有不安,上前挽住顾长歌的手:“姐姐别听了。咱们还年轻,皇上一定会在顾惜姐姐的。”

    顾长歌扭头,目光如同晴空里的光线,看着温木槿,这样的明眸,是多日来未见过的。

    温木槿心下一空,一颗心隐隐感到不安,眉头微蹙,不敢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