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盗取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我没想到穆镜迟竟然会如此吩咐,就连青儿都愣了几秒,有些不明白穆镜迟为何我让她如此做,她抬头看向穆镜迟,而穆镜迟已经转身抱住了小鱼儿,青儿只能照做,将手从扶住我手臂的手上缓缓拿了下去,一时间我没有可借助的,背后的伤一瞬间便现行了,我有些站不稳。

    青儿和碧玉在一旁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第一是时间又想过来扶,抱着小鱼儿已经坐下的穆镜迟,在那淡说:“让她自己下床。”

    穆镜迟再次重复了那句话,青儿和碧玉只能又再次站在紧张的瞧着我,因为如今的我在她们眼里确实是危险的很,尽管我的手已经抓住了桌角,可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仿佛一个没站好,人便要摔下去了般。而我身体也在此刻,承受着自己难以承受的痛楚,我再也装不下去了,整个身子重重坐在了床上,然后在那瞪着穆镜迟。

    他抱着小鱼儿坐在不远处,手上正拿着小木马逗着小鱼儿玩,他凉凉瞥了我一眼问:“不是自己能行吗,怎的,站不起来了?”

    我说;“我只是累的。”

    穆镜迟显然不信我的鬼话,转而问小鱼儿:“叔叔问小鱼儿,昨晚姐姐睡好了吗?”

    小鱼儿立马摇头说:“姐姐没睡好,她还做梦了。”

    穆镜迟挑眉。

    这个破孩子,这是怕什么来什么,我生怕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便立马先开口问小鱼儿:“小鱼儿,姐姐昨天给你布置的作业,你都做完了吗?”

    小鱼一听,立马乖乖的回答我:“小鱼儿都完成好了。”

    我说:“姐姐口渴你能不能去外头给姐姐倒杯水。”

    小鱼儿很听话的点头说:“好,小鱼儿去给姐姐倒。”

    接着他从穆镜迟怀中溜了出来,便朝着外头走了去,在我外面叮叮咚咚,大约是在努力的给我倒水,青儿怕他打算茶壶,便赶忙出门去帮他了,这时候我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把这小子的话题转移了。

    没过多久,小鱼儿便在青儿的协助下,从外面端了一杯茶进赖给我,到达我面前后,他便说:“姐姐,你喝。”

    我无比的欣慰,觉得这个孩子太懂事了,除了不会说话以外,便赶忙从他手上接了杯子,小口的喝了起来,我以为那个话题止住后,小鱼儿应该也不会再提了,自然便对他放下心来,可我没想到我那杯水还没喝完,小鱼儿便又朝着穆镜迟走,对穆镜迟说:“姐姐昨晚做梦一直哭哭,一直喊着叔叔的名字,小鱼儿没睡好。”

    我一口水卡在喉咙没咽下去,听到小鱼儿那句话,毫无预兆的喷了出来。

    小鱼儿还在对穆镜迟说:“姐姐哭得好可怜,一直和叔叔说着疼疼。”

    我只觉得头晕脑胀,恨不得用针去把小鱼儿那张破嘴给缝好,还没等我缓过神来时,穆镜迟再次将小鱼儿抱在了怀里,看向小鱼儿的小脸蛋问:“小鱼儿说的可是真的?”

    我尖叫着否认说:“当然是假的!你怎么小孩子的话你都信,我什么时候做过梦,我睡觉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了,哪里还知道哭!”我又万分激动的对小鱼儿说:“小鱼儿,你才六岁,学什么不好!非要胡言乱语,你要是再这样乱说,姐姐生气了,我告诉你。”

    从小鱼儿来这里起,我便从来没对他如此凶过,连重点的语气都未曾有过,这是第一次,所以吓得小鱼儿憋了憋嘴,水汪汪的眼睛里,积赞的全是委屈,接着他哭着说:“小鱼儿没有说谎,是姐姐说谎。”

    下一秒,他扑在了穆镜迟怀里嚎啕大哭,哭得委屈极了。

    穆镜迟抱着小鱼儿,皱眉对我说:“既然知道是小孩子胡言乱语,何必还如此大声凶他。”

    我也没想到小鱼儿会哭,我只是语气重了点儿。

    谁知道小鱼儿哭得停不下来,接着又吵闹:“我不要在这里,姐姐总是说谎,还怪小鱼儿说谎,小鱼儿从不说话,伊莱恩院长说,小孩子不能说谎!”

    小鱼儿挣扎着就要从穆镜迟手上下来,我只觉得头皮发麻,也觉得自己似乎过了一些,想过去给小鱼儿道歉,可是身子动弹不得我只能坐在那干着急,任由小鱼儿在那哭闹着。

    穆镜迟瞪着我,他把哭闹中的小鱼儿递给了青儿,然后对青儿说:“把孩子抱出去冷静下。”

    青儿说了一声是,便迅速接过穆镜迟手上的小鱼儿,带着碧玉离开了,顺带还把门给关上,我想让碧玉把门给打开,可碧玉和青儿走的很快,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穆镜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我说:“这就是你教孩子的方式?”

    我没说,只是闷不吭声的坐在那。

    他说:“若是你对孩子只是一时兴起,如此没耐心,我便让伊莱恩重新把孩子接回去。”

    我说:“孩子不听话,说他都不能说了吗?以前你不一样也这样对我?”

    穆镜迟说:“是吗?你自己想想,我对你如此时,是你自己有错,还是我无故拿你发火,大人若是在小孩面前对错都不分,小孩以后还会分对错?”

    我说:“我说的本来就是对的,我没说过这样的话,就是没说过这样的话,我不认为自己是错的。”

    穆镜迟见我竟然还死不悔改,走到我面前说:“小孩从不撒谎,往往最会撒谎,最常撒谎的,是他身边的大人。”

    我气得不行,我说:“我说了我没说过那样的话!”

    穆镜迟懒得理会我,他看了一眼床,对正坐着的我说:“躺好。”

    我没有理他,而是坐在那没动。

    穆镜迟又说了句:“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我这才动了两下往床上躺了去,他坐在了我床边,然后将我身体抱着趴下,用手揭起了我背后的衣服,我看不到后面是怎样,只觉得疼得不行。

    穆镜迟许久都没说话,好半晌,他才问:“伤怎么来的。”

    我说:“撞的。”

    “哪里撞的。”

    床上不小心滚下来,撞在床前的脚踏前,我不知道穆镜迟是否会信我这句话,所以我万分紧张,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他说话。

    我见他不说话,又赶忙抬起脸去看他,穆镜迟眼睛内藏着一些火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很快他的火气便散去,也没有再多问,而又将碧玉唤了进来,让她去给赛医生电话,赛医生如今一直在调养我的身体,不过他不时长在,经常去义诊,药没了,便会写单子过来让青儿他们抓药,但是有时他人在金陵还是会来看我,不过,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再来过。

    碧玉听到穆镜迟的话,便赶忙点头又退了出去,去前厅打电话请赛医生过来。

    碧玉一走,我又趴在那,尽量避免和穆镜迟有任何的视线交汇,因为我怕泄露出些什么,此时他竟然也不像之前那样训我了,脸上的神色虽和平常没两样,可总觉得带着点凉。

    赛医生恰巧这次在金陵,所以被碧玉请了过来,当他看到我后背那一块伤后,哎呦呦的叫了一声问:“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看不见后背,所以也不清楚到底是怎样惨烈的形状,竟然让医生都发出如此的惊诧声,我本想回答,这个时候坐在那悠悠喝茶的穆镜迟说:“她说摔的。”

    赛医生却观察了一眼我后背的伤说:“看上去怎么不向,倒像是被谁给打的。”

    我趴在那赶紧说:“谁会打我,真的是摔的。”

    赛医生大约觉得和我争论这些没意思,便对穆镜迟说:“这一下可用了不少力,也不知道是否有伤到脊椎。”

    穆镜迟说:“劳烦您检查检查。”

    赛医生哎了一声,便放下肩上的药箱,来到床边开始检查着我身上的伤,他检查了好久,摁了我后背很久,他这才对穆镜迟说:“还算好,只是皮外伤看起来的严重点,骨头倒是没伤着,不过这一下,也够重的,估计要疼上好几天。”

    等赛医生开了方子后,便又走到穆镜迟面前问:“穆先生,可否让老生替您把一把脉象?”

    我不知道赛医生为何会突然如此问穆镜迟,毕竟现在的穆镜迟看上去正常的很,没有一点生病的迹象,一个正常人,赛医生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可谁知道穆镜迟却想都没想,笑着谢绝了赛医生的好意说:“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赛医生不用担忧。”

    那赛医生叹了口气说:“您要好好保重才行,别太劳累,要注意休养。”

    穆镜迟笑着说:“镜迟明白。”

    赛医生对着穆镜迟揖了一礼,便没有再停留离开了,我完全不知道赛医生刚才的那些话是什么,便扭头去偷看穆镜迟,可谁知道这一扭头便被穆镜迟给抓了个正着,我又立马转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穆镜迟忽然问了我一句:“手镯呢。”

    我想了想说:“我没带,现在每天都要带小孩,磕磕碰碰的多不方便。”

    穆镜迟没说话,我又赶忙转移话题说:“我想休息了。”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交谈,我迅速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脑袋,穆镜迟竟然也没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确保他走后,我这才从床上缓慢的起来,一点一点挪到不远处的镜子前,我将衣服揭开,后背的伤果然狰狞的很,一大片淤青横跨在整个背部。

    我叹了一口气,又将衣服从背后放了下来,没多久青儿又抱着小鱼儿进来,见穆镜迟没再里头,便问我:“先生走了?”

    我嗯了一声说:“走了。”

    我又看了眼小鱼儿,他下意识的躲了躲,我想了想,还是朝他伸出手说:“刚才姐姐不是故意要凶你的,小鱼儿,你过来姐姐这里。”

    他脸上还挂着泪珠,显然是刚止住哭声没多久,他站在那没动,似乎有点惧怕我。

    我再次轻声说了句:“小鱼儿,你过来。”

    青儿将他放在了地下,对他哄着说:“过去吧,姐姐是对小鱼儿最好的了,你忘记了?”

    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朝我走了过来,我将他抱在了床上,然后抚摸着他脸说:“姐姐刚才确实说谎,所以小鱼儿以后不要学姐姐这种坏习惯好吗?”

    他看了我良久,这才点头。

    我又说:“那小鱼儿会原谅姐姐说谎吗?”

    他还是点头。

    良久,他又摇晃着手说:“姐姐,小鱼儿没有撒谎。”

    我笑着说:“我知道,是姐姐自己说了谎。”

    小鱼儿歪着脑袋不解的问:“姐姐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有说话,只是替他理着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他深深地搂在了自己怀里。

    小鱼儿也没有再多问,他还不明白,小孩子不会说谎,是因为他的世界黑白分明,不需要说谎,可当有一天一天长大,他慢慢长大,黑白分明的世界被外面的五光十色,照射得浑浊不堪,真话越来越不容易,而怎样把谎话说成真,成了保护自己的必修手段。

    我抱了他很久,久到小鱼儿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小幅度挣扎着,我依旧没有松开他,而是摸着他小脑袋说:“姐姐希望我们小鱼儿的人生中,只会有真话,从不要去强迫自己说谎,毕竟说谎比说真话难太多太多。”

    我松开了他,摸着他脸笑着说:“去和青儿阿姨她们去玩吧。”

    小鱼儿说:“外面有蛐蛐,我去给姐姐抓蛐蛐。”

    这个年纪正好是爱动的时候,他又快速从床上爬了下去,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我凶他的那回事,这孩子真好,竟然也不记仇。

    那几天我也懒得出门,每天便带着小鱼儿在院子内玩耍,有个孩子的日子,总是比平时容易过多了,青儿和碧玉整天忙着缝制衣服,而我亲自教小鱼儿认字。

    这孩子果然聪明,才六岁,有些简单的字教他一遍,就能够记得牢牢得。

    就这样过了三天,罗慧慧带着孩子又过来一趟,那天我正带着小鱼儿在树下画画,小鱼儿特别的喜欢,拿着毛笔竟然难得认认真真在那画着,虽然画得实在不怎么样,可他表现出极大地兴趣,所以叫起来也不是太困难。

    罗慧慧站在那好一会儿,她便笑着说:“这个孩子我没瞧见过,可是谁家亲戚的孩子?”

    我听到罗慧慧的声音,便立马抬起了头去看她,见她抱着淳儿站在那,我也赶忙站了起来,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她抱着淳儿笑着说:“过来看看你。”当妈妈的人,对孩子都是格外的喜欢,罗慧慧一瞧见到小鱼儿,当即便将自己儿子递给了青儿,走了过来蹲在小鱼儿面前问:“这孩子还真有几分像你,可是谁家亲戚的?”

    我替罗慧慧倒着茶说:“我领养的。”

    罗慧慧一听,立马看向我,大约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我才这么轻的年级便领养了孩子。

    我摸着小鱼儿的头说:“这孩子和我投缘的很,也聪明,所以便自己留了下来。”

    罗慧慧打量了小鱼儿几眼,又问:“他爹娘呢?才六岁吧?”

    我说:“他娘生他难产而死,爸爸是参军的,不过战死了,剩下一个年迈的奶奶,不过奶奶前段时间也去世,本该是送到慈文福利院,不过因为我喜欢便送到了我这里。”

    罗慧慧说:“你还别说,现在这个年代,就我们金陵城平安一些,其余地方是遍地尸骨,饿死的,战死的,生病死的,活生生堆在那些路上,倒不像个人间,像个地狱,这个孩子也真可怜,这么小的年纪便父母双双去世。”

    罗慧慧也越发的怜悯了,将他抱在了怀里。可谁知道她还没抱多久,一旁的淳儿吃醋了,张嘴便大哭着,伸出手朝着罗慧慧焦急的吐着单子:“抱、抱、”

    我和罗慧慧愣了几秒,均是大笑了出来,她赶忙把小鱼儿抱到了我怀里,然后又抱住了吃醋的淳儿一阵好哄,这才把那吃醋的小屁孩给哄好。

    可谁知道淳儿让罗慧慧抱了一会儿后,又朝我伸出手,似乎是让我抱,小鱼儿一见,当即也死死抱住我,警惕的瞪着淳儿说:“这是我妈妈,你有妈妈。”

    我跟罗慧慧笑疯了,只觉得现在这些小孩子,比以前的我们有趣多了,都才这么大点,便知道了争风吃醋,分谁是谁妈。

    淳儿还在朝我伸手,小鱼儿死都不肯让我去抱他,无奈之下,我只能抱着他哄着说:“好好好,姐姐不抱淳儿,姐姐只抱小鱼儿。”

    这个小鱼儿又说:“你是我妈妈。”

    起初我以为他是冲动之下才说出我是他妈妈的话,没想到他又再次重复了一遍,让我愣了几秒,一时间竟然感动莫名,我本想说小鱼儿有妈妈,我只是姐姐。

    谁知道他又说:“淳儿也有妈妈,小鱼儿也有妈妈,我们都有妈妈。”接着,他便用手死搂着我,对着淳儿示威。

    一时间,我竟然感慨万千,抱着小鱼儿有好一会儿没说话,我不让他唤我姐姐,不过是希望让他能够清楚的记得自己的亲生母亲,可现在想想,也许在孩子的心里很多东西都分得清清楚楚,别人有的东西,他没有,他只会难过自己与别人的不一样。

    而且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种心情,因为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很小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只有穆镜迟,我没有爸爸妈妈,为什么所有人都有爸爸妈妈抱回家,我却是由着周妈来接,穆镜迟有时候会偶尔来接我一两次,都是以姐夫自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再有父母的人,所以从那以后,为了让自己和别人一样,我总是不让穆镜迟来接,总吵闹着要周妈,严重的时候,甚至会闹到不肯去上学,后来穆镜迟大约也意识到了这点。

    他没再将我送去学校,等我到八岁时,家里便请了老师,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学习,有时候穆镜迟会亲自教授,比如画画,比如认字,再后来,家里请的老师已经将我小学的课程全都教完,穆镜迟便将我送出了国。

    六岁,已经懂得很多了,比起让他永远去记住自己母亲的死,其实他更需要的重新拥有一个爱他,护他,只抱他的新母亲,死亡对于他们来说,这两个字太过沉重。

    我心软得如泥,将他紧紧搂在了怀里。

    罗慧慧也有些感慨说:“这个孩子像是你亲生的一般。”

    我说:“跟我投缘的很。”

    罗慧慧笑着说:“很难找到一个这么投缘的孩子。”

    淳儿见我不抱他,哭得更加大声了,罗慧慧哄了他好久,才把他哄好,罗慧慧大约是还有话要对我说,便将不哭的淳儿递给了一旁的碧玉,让她带去一旁玩会,我想了想,罗慧慧一般没事是不会来的,便也将小鱼儿抱给了青儿,碧玉和青儿便把淳儿还有小鱼儿抱去了别的地方。”

    等所有人离开后,罗慧慧才认真看向我说:“是外公让我过来的。”

    我说:“我已经猜到了。”

    我端起桌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她说:“其实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样,也许会很自私,只是淳儿才这么点年纪,在这条路上如此多的风险,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定,我不想让他将来变成小鱼儿那种孩子,那……真是太可怜了。”她眼里是星星点点的落寞:“可显然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也从来没有人问过,至于宋醇,其实我清楚的明白,他嘴里虽然也同样和我们说着外公的执迷不悟,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你以为他放下过你姐姐的死?其实他一次都没有,至今都没有,很多次晚上他醒来,都是惊呼着你姐姐的名字醒来的。”

    罗慧慧望着不远处的一树海棠说:“有时候我甚至会在想,他到底是不能释怀你姐姐的死,还是不能释怀你姐姐这个人,我明知道你姐姐去世了,再去计较这些,可有些时候,我实在做不到那么大度。”

    这是罗慧慧第一次对我说这些话,我一直以为她是大度,理解,包容的,可我没料到,原来她也不是真的不去计较,而是那些计较的话从她从来不说而已。

    说句不该说的,这些事情本就不关宋醇的事情,可宋醇这么多年为了姐姐的死,在这兜兜转转,再大度,还是会难过吧,毕竟那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却随时准备为另一个女人失去生命,却从不考虑她和孩子。

    若我是罗慧慧,都未必能够做到她这样的地步吧?

    我放下手上的茶杯,握住她的手说:“我理解你,可很多事情我们都做不了主,至于宋醇,我会多和他去说说这方面,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别管这件事情。”

    罗慧慧摇头说:“没用的,他不会不管,我了解他。你也别去找他,不然他还以为我来找你说他什么,这点事情,我们之间说说便算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那也只是我罗慧慧的命。”

    我小声问了句:“你后悔吗?嫁给宋醇?”

    这句话倒是把罗慧慧问的沉默了,她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但我知道,她后悔的,只是她从不爱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我手从她手背上离开了,笑着说:“其实现在的你和当初的我是一样的心情,表哥这个人什么都好,他很有担当,特别是对我,小时候,外公惩罚我的时候,他总是护在我前头,那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年幼的缘故,他竟然成了我情窦初开的启蒙者,只是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我的,包括到后面,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姐姐,又像是在看我,我和你一样总觉得不甘心。”我笑了笑,笑得无比释怀的说:“可后来,我竟然想明白了,自己对他,也许只是一种依赖,这种感情大约连爱都算不上吧,我只是依赖他总会在外公面前护着我,被外公骂了,安慰我,还有那一次他醉酒后,把我当成姐姐——”

    说到这里,我想了想还是停住了,笑着继续说:“说的那些话。”

    罗慧慧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气,我说:“姐姐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听外公说,以前他们小时候,连先生布置的功课都要头挨着头一起写,宋醇对姐姐,更多的是对朋友的怀念,若是当初死的人是我,活的人是姐姐,他也会如此做的,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特殊。”

    罗慧慧说:“你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了,死谁都不重要,不过说到这里,我有个疑问,清野,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我不知道罗慧慧要问我什么,只是看向她。

    她说:“你姐姐是怎么死的?穆镜迟杀的?”

    我说:“是从穆家阁楼上跳下去的。”

    她又问:“当时谁在场?”

    我说:“穆镜迟,当着他的面跳下去的,当时我才六岁。”

    我问她:“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罗慧慧说:“听说穆镜迟常年身体不好,有这回事吗?”

    我说:“有的,听说是因为中了什么毒。”

    罗慧慧试探性的问:“你有没有觉得他中的毒,和你姐姐有关系?”

    我有些不明白罗慧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说:“关系?”

    罗慧慧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查过这方面的事情,穆镜迟并不是一开始身体不好,而是从你姐姐死去那年开始,听说当时的穆镜迟几度频临死亡,穆家网罗了不少的名医名士入府中,都说他活不成,可不知道后来怎的,竟然又好了,只是之后便一直身体虚弱的很,不过外界的人都说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

    我说:“可是外公和你说过什么?为何你会如此怀疑?”

    罗慧慧说:“你不觉得你姐姐死亡的时间,和他病危的时间很接近吗?也许那端时间你姐姐跟穆镜迟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

    我说:“可外公从来没和我说过穆镜迟身上的毒,也没有说过,他和姐姐之间有什么,我只记得姐姐嫁给他的那天还高高兴兴的,可是,嫁过来后,我们陆家二十条人命便全被他给杀了,姐姐受不住那个打击便跳楼身亡了。”

    罗慧慧又问:“穆镜迟和你提过你姐姐吗?”

    我说:“他从来没跟我提过,甚至还和不喜欢我提我姐姐。”

    罗慧慧似乎也从中找不到什么漏洞,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也许是我乱想了。”

    我皱眉说:“你是不是在怀疑,穆镜迟的身体毁坏,是跟我姐姐有关系?”

    罗慧慧说:“我只是这样怀疑,因为总觉得,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说不过去,可听了你刚才说的,我又觉得是自己乱想了,你姐姐那个时候已经绝望无比,会跳楼身亡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穆镜迟身上的毒,也许是被人下的,或者真是他娘胎里带来的病,也说不定。”

    罗慧慧如此说,我却同样觉得奇怪极了,外公为什么从来没提过穆镜迟中毒的事情,他是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且穆镜迟的身体也确实是在姐姐死后,突然便虚弱下来的,若是外公他们下的,可也不应该啊,当时那个时候整个陆家二十几条人命全都被杀,而外公他们正是四处逃命躲避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个精力那样的本事去给穆镜迟下毒,可若是姐姐下的毒,按理说,他身体应该是在姐姐没死之前毁坏,为何会是在姐姐死后,一天不如一天?

    我弄不明白这其中的一切到底是什么,可我觉得外公告诉我的那些并不是全部,他们一定还从中隐瞒了什么,或者外公那天告诉我陆穆两家的恩怨都有可能是假的,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在哪里?

    当年我们家和穆家到底生了怎样的事情?

    罗慧慧怕我多想,便及时的打断我混乱的思绪说:“清野,我们也别在这胡思乱想,既然外公怎么和你说,你便怎么听便是了,无论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家二十几口人是绝对不会错的,你姐姐的死也是亲眼所见,这一切全都骗不了人。”

    我觉得去理清楚那一切,整个脑袋都是疼,便点了点头。

    罗慧慧说到了正事上,她说:“你知道袁成军就任总统大典是什么时候吗?”

    我说:“我听府内的丫鬟们说了,听说总统府竣工,便就任?”

    罗慧慧说:“离总统府竣工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而穆镜迟为了庆祝他就任,听说拨了一个亿给袁成军作为建立军校的资金。”

    我说:“一个亿?”

    罗慧慧点头说:“是的,我听外公说,是一个亿。”

    我半晌都没说话,显然罗慧慧也知道我被这个数字给惊到了,罗慧慧说:“当然是劫,并不是给,只是这笔资金,袁成军那边并未给他做任何相关的手续签字,想来这个给跟借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我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穆镜迟在后面替袁成军掏钱,包括新政府,总统府,以及各种水利工程,和救济灾民的款,都是从穆镜迟这拿,袁成军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国库早就空虚得不成样子,若是没有穆镜迟他要想就任总统,估计也得晚上十年。”

    罗慧慧说:“他和袁成军如今不过是互惠互利,你以为穆镜迟是省油的灯,白白给他这些?商人和军人最大的不同是,商人会算计利益和回报,而军人只求身下这个位置坐的舒坦稳当,听说袁成军给了穆镜迟所有他管辖的城市绝对的经商便利,现在的穆镜迟不仅是金陵的商会会长,听说金陵市市长这个位置都有可能拨到他身下坐,你想现在的金陵可是全国的金融之都啊,若是穆镜迟坐上市长这个位置,不过是一人之上,一人下,他和袁成军,便是并排的两处皇帝,不过袁成军却比穆镜迟还要危险得多,给他这么多东西管辖,自己却做着光溜溜的椅子,实权还没穆镜迟多,现在整个金陵城的经济都掌控在穆镜迟手上,他要想翻袁成军的天下,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关键在于,穆镜迟的野心是向着钱还是权那便不得而知了。”

    罗慧慧端起桌上的茶杯说:“不过袁成军也并不笨,他先登机为王,这种平定藩王的手段,日后慢慢筹划,他也不是没有掌控先机的可能,就看他和穆镜迟之间,谁更聪明,谁的手段又更高明,现在不过都是和对方共搭同一艘船,安全到岸后,便是分赃的时候,若是分赃不均,必定是一番你死我活的绝对。”

    我没想到罗慧慧将这一切分析得如此透切,我望着她良久,她见我盯着她发呆,她笑着问:“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可是我脸上有花?”

    我说:“我觉得你可以去做个女诸葛,竟然知道如此之多,这些事情连我都不知道。”

    罗慧慧立马笑着说:“我爹是个带兵打仗的,所以我对这方面清楚一些。”

    难怪罗慧慧看似温婉,却远不是王芝芝那种柔弱的温婉,她的温婉中带着一丝大气,和男人气度。

    我说:“以后你要常来和我谈谈,我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的,如果不是外公逼着我在这旋涡里转,我是什么都不想去了解的人。”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说:“这些你还是不要了解的好,免得自己卷入进去,反而惹得自己抽不出身。”她又说:“我来是有正事和你说的,你可听说穆家的基地?”

    我也放下了手上的杯子,皱眉看向罗慧慧。

    我不是很明白问:“穆家基地?穆家有什么基地?”

    罗慧慧见我一脸不明白的模样,她说:“你不知道吗?穆家有个专门存放金条的基地?那里几乎装着全国大半富豪的钱,你以为穆氏银行的钱全都是存放在银行吗?”

    我说:“不放在银行那会是在哪里?”

    罗慧慧说:“他们有专门的一级金库,是专门存放大量金条和金钱的地方,可是至今都没有人知道那基地的位置在哪里,曾经有人找到过,不过,人还未进那基地,便被乱枪打死,听说那里面的防卫是你想象不到严格,十个军队都不一定能够炸开,基本上踏进那一边地界,没有活着出来的,不过却依旧每天有保安车将钱运过去存放。”

    我说:“可外公为何要我去打探这种?”

    罗慧慧说:“因为霍长凡要盗取。”

    我说:“什么?霍长凡?”

    我只觉得可笑至极,我说:“这种事情连袁成军都做不到,何况是如今的霍长凡,外公怎么还跟他有来往?而且穆镜迟从来没和我说过这方面的事情,就算我真的替你们找到了那金库的位置,也不过是双双去送死的,这种事情你们太异想天开了,要是真这么简单,袁成军现在也不用被穆镜迟给牵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