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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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二月初,白令恩病故,偌大一个白家已毁了大半。信儿传到承天府,贾琮本有几分担心龚三亦会不会不自在,忙扯着龚鲲赶去了蛮部。

    到了哪儿一瞧,这老头只慨然会子便提起白令恩将兵马交予郡主司徒雅芝之事来。他道:“没有兵符,故此调不动兵。”

    贾琮笑道:“要兵符干嘛?有人练兵就行啊!”

    龚三亦瞧了他一眼:“不能调兵光练兵有何用?”

    贾琮问道:“养兵的钱谁出?”

    “自然还是白家出。”

    贾琮眨眨眼:“白家那些人肯出么?我赌三块核桃糕,过不了多久准保会推到詹家头上来,少说会推一大半。”

    “你有何主意?”

    “先不给啊。”贾琮无辜道,“那不是白家的兵么?”

    他没猜错,白令恩一死,他那几个孙子皆不愿意出钱养兵,立时往詹家头上推。詹麒并非什么财主,显见是养不起兵的。将领皆是男人,也不便去见郡主本人。养兵本是烧钱的事,眨眼间兵营便捉襟见肘了。士兵皆是不事产业的。起初营中还有存粮,不过是兵甲火器供给断了,兵饷则是几位将军自己掏腰包垫着。过两个月,连吃饭都麻烦。白令恩的副将何大默眼见没法子,犹豫要不要去见龚三亦。

    偏这会子有人来报,外头来了几十车的粮草,被巡逻的拦住了。何大默大喜,拍马赶过去。到了那儿一瞧,浩浩荡荡的粮车一眼望不到头。才一抬头,笑容便凝住了。

    领头的正是白纶。却见此人肃然拱手道:“听闻军中拮据,是我白家之错。这里是六十车粮草,虽杯水车薪,总能暂捱一时。后头我再想别的法子。”

    何大默打量了他几眼,冷笑道:“将军委实说过不要杀你。”猛然带马上前几步贴到白纶身边,抬手劈了他十几个耳刮子!白纶登时被打成猪头,目瞪口呆望着他。何大默冷笑道,“将军可没说过不打你!”乃断喝,“滚!”

    白纶起初曾疑心自己所为让叔祖父知道了,因见过了这么久都没事,还以为老头儿只是疑心、不曾告诉人。这回方知道大事不好,一个字不敢说打马就跑。跑了十几步,又回身喊手下的伙计赶粮车回去。

    何大默瞪着他渐渐走远,咬牙道:“再看见此人就给我打!只要不打死,怎么都好!”

    因兵士们早听说了粮仓渐空,这会子已奔走相告有粮了,偏等了半日什么也没进来,便有几分不踏实。何大默轻叹一声,与其余将军商议先凑私房钱去买粮。众人都说:“只是并非长远之计。”何大默又叹一声,束手无策。

    恰在此时,兵士进来回禀:“方才外头的粮车又转回头来了!”

    何大默怒道:“鼠辈尔敢!”大步出了营帐,跳上马一路奔去堵那粮车队。

    到了跟前一瞧,车队还是原先的车队,领头的变了。最前头的马上坐着郡马詹麒,笑拱手道:“我来看看营中如何,恰逢有人送粮过来将军不收。他家里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粮食?我遂折价买了下来。倒是一笔好买卖。”

    何大默大喜,抱拳道:“多谢郡马!”

    兵士们远远的瞧着他们将军与粮车一道过来,欢喜不已,爱热闹的皆跑去前头围观。何大默陪着詹麒进了大营,大声道:“郡马给咱们送粮来了!”兵士齐声嗷嗷叫。

    詹麒在马上抱拳道:“白将军托兵来得太急,早先不曾与詹某打过招呼,故此詹某毫无准备。这些日子詹某拉了个赞助,虽不多,总不致饿着了兄弟们。”

    何大默不禁问道:“什么是赞助?”

    詹麒红了红脸:“小侄家境平平,遂去寻了族兄詹鲲。族兄在台湾府颇有些产业,为人极好,愿意资助我军。他说心甘情愿出钱给旁人做事的,叫做赞助。”乃咳嗽一声,向众位兵士道,“只是,他有两个条件。”

    何大默脸色一沉:“什么条件?”

    “其一,严明军纪。”詹麒道,“白将军军纪本来就严的,然终究还是有欺凌百姓之徒。”他乃从袖中取了张纸出来递给何大默。

    何大默一瞧,上头写着不许偷盗奸.淫之类的,与原本白令恩的军规相差不大,有些还略宽松些,道:“我军军规原本也是如此。”

    詹麒道:“然而执法不严,不时有四周百姓受扰。我族兄道,他愿意赞助保家卫国的将士,不愿意花钱养着地痞流氓。但凡我军军纪严明了,钱不是事儿。”

    何大默想了想:“好说。还有呢?”

    “其二,他希望兄弟们平素得空的时候也去帮老百姓做些善事,例如帮人修修屋子、打打水。咱们都是壮汉,人又多。有些事儿人丁少的百姓家极为头疼,兵士们轻轻松松几个人就可解决。只当是回报他平白的资助咱们钱粮火器,以善酬善。”

    何大默听到“火器”二字眉头都跳起来了!自打白家那几位爷们不肯给钱之后,他还以为自己再拿不到火器了。忙说:“这事儿愈发容易了。”

    詹麒点点头:“小侄也说不难。”遂招呼着将六十车米先拉去了库房。

    何大默忙请他到大营坐着,乃细问他这族兄能给多少钱。詹麒道:“他在台湾府生意极大,养些人不难。横竖白将军既将兄弟们托了郡主,小侄是郡主的丈夫,她的事自然是我的事。”

    何大默喜道:“将军果然托对了人!”

    “只是小侄也知道这军中兵匪子极多。”

    何大默哼道:“不过是没空收拾罢了,待我略一整治便好。”

    “好。”詹麒道,“但凡军纪严明了,钱粮皆好办。”

    何大默说到做到,立时着手起收拾下头那帮兔崽子,军法比从前严肃了许多。十日后,詹麒袖了一张单子过来,上头细细录了最近十日白家的兵卒在外头为非作歹的事儿。虽不知名姓,受害者列得清清楚楚。

    何大默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有这么多!”

    詹麒道:“将军莫怪。小侄知道,像吃酒不给钱这种事在兵营里头算不得什么。韩非子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汉昭烈皇帝云,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他乃嘀嘀咕咕掉了半日的书袋子,说得何大默脑袋都疼了,忙说:“末将明白郡马之意了!只是军中的粮食吃得快,眼看也快要发兵饷了。”

    詹麒指着那单子微笑道:“这上头的事儿没了,诸事好办。”

    何大默便明白,但凡他们下头的人还干了一件有违军纪之事,那位詹鲲财主便不会给钱的。只得说:“末将必查明这些都是谁,军法处置!”

    这回他当真是下功夫了,不然没饭吃么。再过十日,詹麒又来了,又取了张单子出来。较之十日前少了许多,仍然有。何大默火了,依着单子细查,查出来的统统踢出兵营。并告诉众将士:谁还在外头干坏事,全军都没有兵饷得!大伙儿都知道如今白家已不管他们了,这个姓詹的郡马有个富庶的族兄愿意给他们出钱粮,只是军规极严。为了全军的能养家糊口,都不敢乱来了。一则恐怕饿肚子,二则怕被兄弟们打死。

    再过十日,詹麒再来时,单子上仍旧有了一长串。何大默瞧着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这都是打老婆孩子的!又不是欺负百姓!”

    “还有一个是打老子的。”詹麒道,“我族兄那军规上说得分明,不可欺负老弱妇孺。他们自己的老子难道不是老人?他们自己的媳妇孩子不是妇孺?”

    何大默摇头道:“这些事皆是人家家事,我们哪里管得。”

    詹麒思忖片刻道:“何将军可能召集众位兄弟听小侄一言?”

    何大默哼道:“郡马如今是我军之主,随郡马便。”乃招集齐全营兵士,让詹麒登上高台说话。

    詹麒乃负手而立:“诸位兄弟,我姓詹的想问问,兵是做什么用的。”

    兵士们面面相觑。

    他接着说:“我与诸位兄弟一样,出生时是幼儿,渐渐长成了是男人,来日总会老的。而我的妻子雅芝郡主,出生时亦是幼儿,渐渐长成女子,来日亦会与我同老成一个满脸疙瘩的老太婆。”下头便有人在笑。

    “如今世道并不太平。内有盗匪、外有洋兵。遇上这些,有些壮年的男子是能对付的,有些则不能。例如我詹麒本一书生,大约就打山匪不过。”又有人笑。他乃肃然道,“而孩童、老人、女子,皆少有能打得过盗匪洋兵的。这些孩童、老人、女子,可能是你我的儿女、父母、妻子姐妹。他们若遇上了盗匪洋兵可如何是好?难道干等着被杀被抢被奸么?”

    兵士们喊:“不——”

    詹麒大声道:“故此才有了你们!”他右手用力一挥,“兵,是用来保家卫国的!”

    “哄——”下头一阵欢呼。

    待欢呼声平息了,詹麒乃道:“军规上说,不可欺凌老弱妇孺,盖因这些皆为弱者。谁才会欺负弱者?当是弱者才会欺负弱者。因为他们打不过更强的嘛,只能欺负弱的撒气。军人倘若皆是弱者,还能打得赢盗匪洋兵么?这等军队要来何用?故此,”他沉着脸说,“不可欺凌老弱妇孺是铁律。打老婆孩子甚至打老子娘的,都在违反军规之列!谁在营中打不过兄弟、就打回家老婆孩子老子娘撒气的,现在就可以走了!我军不养这等无能的懦夫!”

    “哗啦~~”兵士们又是一阵议论。詹麒在台子上抱了抱拳,转身走了。何大默愣了半日,冲着他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这回好了。谁打老婆孩子都成了打不过兄弟回去寻弱者撒气,谁丢得起这个人?

    又十日,连打老婆孩子的都没了。詹麒笑容满面压着粮车过来,并有一整车白花花的银子。何大默合不拢嘴。

    这些钱粮不过是个开头。詹麒那族兄委实富庶,后头连着送了好几回东西来,粮草、甲胄、火器皆充足了。伙食也立时好了起来,顿顿有肉,比起从前白令恩那时好得多。只是不知道他哪儿知道那么灵通的消息,谁在外头犯了点事儿,立时扣除全军的供给十日。谁还敢乱来?纵然将军饶他,兄弟们也不饶。

    而后詹鲲又送来一种新的迷彩军服,说是仿照台湾府兵卒做的,极威风好看,让他们试试。何大默早看过台湾府的军服了,也觉得行动方便。早年曾问过白令恩可要仿做,白令恩不愿意。他们营中虽也有人不喜欢新军服,然而新军服有个极大的好处——不花钱!寻常兵士的军服皆是自己的。既然这位詹先生肯自己出钱替他们做衣裳,为何不要?何大默与诸位将军一商议,便说满营上下皆赞新军服极好。那詹鲲果然替他们每人做了三套换洗的军服送来,将军们五套。

    过了些日子,那詹麒又与何大默商议,让他每隔一日排八十个人,每二十个一队,分别到香港城东南西北四处走一日,帮寻常百姓做些事。何大默想着,区区小事罢了,便应了。此事一出可了不得!那新军服穿着本来精神好看,又是帮百姓做事,还给孤儿寡老送衣送饭,眨眼轰动全城。去做一趟事儿回来,许多小伙子收到了大姑娘塞的鞋底子。何大默愈发高兴了,向亲兵道:“白将军果真没托错人!其余那几个小崽子哪有这心思?那小白将军得郡主、郡马教导长大,来日必是个好汉子!”

    再过几日,詹鲲听说他们连将军都没几个认得字、念过兵法的,连声道,“那哪儿成呢?寻常百姓子弟都念书了。”竟雇了三十个先生到营中来,专门教兵士们念书写字。诸位将军皆笑得嘴角咧上耳根子。三十个人实在太少,不够教全营将士。詹鲲陆陆续续的又请了一百七十个,终于请满了二百个先生。这些先生虽不住营中,却都离营地极近。除去平素来营中授课,兵士们操练完了亦去时常去寻他们讨教。

    詹麒自己素日皆在蛮部不来兵营,更别提参合军中事物了,唯有送钱粮甲戈等之时方来。何大默等人对他半分戒心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