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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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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李珉刚准备说些什么, 叶青微就歪头一笑, 食指竖在唇前,偷偷摸摸离开此地。

    众人对视几眼, 立刻也随之绕开米筠所在。

    待一切准备好之后, 众人立刻向管家告辞离开。

    “哎, 这……老奴可做不了主啊,叶郎君稍待片刻, 老奴这就命人唤郎君前来。”

    叶明鉴摆手道:“叶某还有要事在身,请恕在下不能久留。”

    管家还要再说, 叶明鉴便已经带着弟子远去, 他们将车马寄存在一家车行, 乘船沿江而上。

    然而, 船没有行多久,叶明鉴便接到了飞鸽传书。

    崔令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你的脸色如此难看?”

    叶明鉴放下信, 脸色沉沉:“王子夏逃了。”

    “逃了?”

    “逃了!”崔澹因为晕船而扒着船舷呕吐, 此时白着脸道:“让他回王家认祖归宗他还不愿意?还逃?”

    众人也都想不明白。

    李珪道:“当真是在外面混久了,脑子也不清楚了,不知道太原王氏的身份会给他带来多么大的助力。”

    李珉笑道:“可能是当和尚久了, 淡薄名利?”

    众人都知这只是一句笑话, 若是王子夏真的淡薄名利,也不会故意在车辕上放毒针,使出毒计要害王子尚了。

    崔灏叹息一声,惋惜道:“明明是正经的嫡出郎君, 怎么会闹到这一步?”

    叶青微扫过众人的神情,坐到正盯着河水发呆的卢况身旁。

    卢况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移。

    叶青微又靠近。

    卢况捂脸道:“阿软可饶了我吧。”

    听他求饶,叶青微才笑着直起了身子,她压低声音问:“你以为这件事如何?”

    卢况侧着头道:“白先生办事如此体贴周到,怎么可能会让王子夏轻易脱逃?大概王子夏此人还是有些城府,说动了白先生。”

    “他是如何说动的?”

    “阿软是在考我?”

    叶青微点头。

    卢况一时脸热,偏过头道:“还能如何说动,双子的流言又不是没人记得,王子夏即便回到王家,怕是也无法坦荡出现在人前。”

    是啊,谁愿意一辈子生活在暗地里,永远见不得光?王子夏回到王家,倒还不如自己在外来的快活。

    卢况露出谦逊的笑容:“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叶青微歪头笑道:“我觉得你们卢家人都聪明的厉害,为何非要有中庸这样一条祖训。”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过犹不及,不如中庸,不过——”卢况笑容浅淡,“阿软是如何见到除了我之外的卢家人的?”

    叶青微笑盈盈道:“在书中见识过。”

    “如何?”

    叶青微捧着脸,柔声道:“当然是一见惊鸿,犹记多情。”

    卢况背脊一僵,脸色也有几分复杂,他吞吞吐吐道:“你该不会是……”

    “嗯?”

    喜欢家父吧?

    卢况抿住嘴,淡如鸽子尾羽的眼眸中荡开一些难明的情感,他张开嘴,却发现叶青微正在捂着嘴偷笑,他这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故意逗他。

    “阿软!”他板着脸。

    这种事情也是能用来开玩笑的吗?

    “抱歉,只是觉得你最近好像有些走神。”

    卢况忍了又忍,忍不住暗暗嘀咕道:“你以为这都是谁害的?”

    “那阿尚没有关系吧?”李行仪向叶明鉴追问。

    叶明鉴笑道:“他当然是一路上都在闹,不愿意回家,不过白术说他都弄丢一位郎君了,可不能再弄丢另外一个了。”

    崔澹即便现在晕船晕的厉害,也忍不住扬起幸灾乐祸的笑容。

    正在这时,又一浑身雪白的鸽子朝船头飞来。

    叶明鉴和崔令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莫非又有了什么变故?”崔令问。

    叶明鉴摇了摇头,举起手,想让鸽子降落在上面,那只灵气十足的鸽子却理都没理会,一扭屁股蹲在了崔令的头顶上。

    崔令失笑:“这只鸽子莫非是来找我的?”

    鸽子发出“咕咕”的声音。

    众人一惊,竟然真有这么聪明的鸽子。

    崔令将手搭在额头处,白鸽子纡尊降贵地落在了他的掌心,崔令小心翼翼地将鸽子放在眼前,那只鸽子“咕咕”一声,张开翅膀拍了拍,一阵风袭上崔令的绿鬓花颜,也将鸽子自己腿上的纸卷显露了出来。

    “看来这次的书信是给阿令你的。”

    崔令也微微诧异,他抬手取下信,看罢后,嘴角却勾起无奈的笑意。

    “何事?”叶明鉴询问。

    崔令抖了抖书信,笑道:“这封信是目先生送来的,我曾经求目先生做过一些事情,他如今便要我回报了。”

    “是令你为难的事情?”叶明鉴直接了当道:“若是有需要我帮助的,直说便好。”

    崔令笑道:“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目先生只是希望我能带带他的两个弟子,他信中说他算过,我接到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弟子就该到寂城了。”

    叶明鉴道:“他又如何知道你到寂城?”

    崔令笑道:“这便是目先生的神通之处了。”

    崔澹一向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嗤之以鼻:“可惜了,他这回可弄错了,若是他弟子真在寂城,那可就见不到我们了。”

    叶明鉴问道:“要不我们转头去接他们?”

    李珪抵触道:“整个寂城都是米筠的耳目,咱们回了寂城岂不是又落入了他的掌中?”

    崔令拍了拍叶明鉴的手臂,低声道:“无需担忧,我相信目先生。”

    叶明鉴诧异地看着他,低声道:“你以往可并不会信这些东西的,莫非真的是年纪大了。”

    站在叶明鉴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澄娘,伸出手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腰间软肉。

    叶明鉴差点叫出声来,好在他还记得千万不要在学生面前丢脸。

    崔令笑呵呵地一拱手道:“多谢。”

    澄娘莞尔一笑:“何需如此?若论来,我倒是要喊你一声兄长。”

    崔令笑呵呵道:“多亏了阿明,我才能有澄娘这个好妹妹。”

    偷听了一耳朵的叶青微,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澄娘很有可能原来并非是博陵崔氏的族人。

    之后,众人到船舱中休息,崔令则跟船夫聊天,叶青微则坐在不远处看着卢况钓鱼。

    “外面太阳这么大,你怎么不进去?”卢况低声道。

    叶青微笑了笑:“我想知道他们会不会追上来。”

    卢况神色涩然,艰难道:“你想要米筠追上来?”

    他转过头重新钓鱼,却一不小心用力把简易鱼竿折成了两端,他怕叶青微看出,便用手握着断折处,假装鱼竿完好。

    “你在说什么?古古怪怪的。”

    卢况闷不吭声。

    叶青微望着远处道:“我只是想知道这个目先生究竟有多么厉害……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他发灰的眸子灼灼地凝视着她,就像是热情在眼中燃烧成灰。

    “我以为……”

    “嗯?”

    “我以为你等的是米筠。”

    叶青微惊讶道:“我等他做什么?”

    “嗯,”他垂下头,耳朵微红,“你等他做什么。”

    “你好古怪,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卢况盯着湍急的水流发呆。

    叶青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一抖,断掉的那截鱼竿“啪”的一声砸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淋了两人一脸。

    两人对视,卢况淡淡的眉毛、发丝上挂着水珠,就好像贴上了珍珠,看上去竟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美感。

    叶青微弯唇一笑,睫毛上的水珠却掉进了眼里,她“嘶”了一声,伸手要去揉眼睛,卢况却握住了她的手。

    “嗯?”叶青微红着眼睛望向她,脸上的妖媚颜色似乎也被这河水洗刷殆尽,竟透出一股如懵懂小鹿般单纯迷蒙气质。

    卢况粗喘了一口气,却只觉自己的呼吸烫的惊人。

    “不要揉,对眼睛不好,”他的手抖了一下,嗓子发紧,神色却是一本正经,“我来帮你。”

    叶青微毫无防备地微笑:“好啊。”

    卢况喉结动了动,倾身靠近她,他的手指划过她纤长的睫毛,在她微红的眼角按了一下,他哑声道:“看着我。”

    她春水一样的眸子只倒映着他一个人,这个影子越来越大,最后她的眼中只剩下一张被咬的发白的唇,一股灼热的气息吹出,就像是火山撞击上冰山,热情地碰撞出一片水雾,蒙上了她的视线。

    叶青微盯着他,眼中还在流着泪。

    卢况掏出一块帕子按在她的脸上,低声道:“快去船舱里,别吹风了。”

    叶青微按着她的帕子起身离开,卢况这才按着自己的心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自己手中另外一半鱼竿,对着它自言自语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女人的眼泪会杀人,实在……让我喘不过气来啊。”

    叶青微匆匆经过崔令和船夫身边,却听船夫道:“怎么现在选择走这条水路……唉。”

    “我看来来往往的人都走这里,是有什么不妥吗?”

    船夫道:“前两日走倒是没什么,近两日这里却不安宁。”

    “老翁,这是何意?”

    “我听人说这里新来了一伙水寇,不过,也没有多少人遇上过,可能我们的运气能好些……”

    叶青微影影乎乎听到了这些便走进了船舱里,一抬头却见船舱门口正站着一个抱剑而立的人影,叶青微一惊,一脚踹出,那黑影一晃,躲过了这一脚,她的脚就“咚”的一声压在了船壁上,拦住了他唯一的去路。

    那个人影低声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叶青微手上按着帕子轻笑道:“那你在这里吓我就是对的?”

    “我并没有想要吓你。”

    “那你做什么?”

    “我只想要看你。”

    叶青微的动作一顿,为什么最近总是在被发直球?

    “还有,想要爱你。”

    这个狭窄的走廊瞬间被他这句话点燃,烤的她全身发热。

    “你疯了吧。”

    那人轻笑了一声,像是冰山崩裂,春日河水初开,他张开双臂,俯下身,抱住了她的腰,他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她的身上,叶青微此时却单脚着地,踉跄了两下,被他压在对面的舱壁上。

    “嗯,”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像是一根羽毛搔刮着她的听觉,“我早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