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双骄 > 第40章 玩笑(二)

第40章 玩笑(二)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叶春好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穿着贴身衫裤站在灯下,裤腿挽到了膝盖上,小腿和脚丫都冻得白里透紫。半截手臂露在外面,手腕子上印着通红的手指痕迹,是被雷督理方才没轻没重攥出来的。一颗心在腔子里扑通扑通大跳了许久,始终不能平静,让她气也喘不匀,头脑都发昏。她活了二十年,还没有受过这样大的惊吓。抬眼瞪着雷督理,她见雷督理今晚也与平日不同——今晚是特别的冷,他反而是穿得特别的单薄,好像是临时从舞场里跑出来的,倒是显得很有精神。大概是从小活到大,他今夜也是第一次挨大嘴巴,所以站在她面前,他那脸上神情不定,仿佛随时预备着大发雷霆。

    两人对峙了好一阵子,末了雷督理一翘嘴角,忽然笑了一下:“吓着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本是想和你闹着玩。”

    叶春好相信他没想——也没有必要——对自己行非礼之事,但还是又过了好几分钟,她才再次说出话来。她指着大床问道:“你是穿着鞋子上去的?”

    雷督理一点头。

    叶春好不能骂他,更不能打他,可心里实在是气得很。一脚把脚盆踢到床底下去,她光着脚走到床边,连撕带扯的把床单拽了下来:“全都让你踩脏了!”

    她对着床单和棉被发火,把它们扯下来乱叠一叠,全扔到了外间的椅子上。扔了旧的,再铺新的,她累得气喘吁吁,脚和腿都冷得像冰,头上却是热得冒了汗。雷督理站在一旁看着她,说了一句“把鞋穿上”,她充耳不闻,也不理他。最后把大床重新铺齐整了,她停了动作告诉雷督理:“大帅请走吧!我要休息了!”

    雷督理坐在桌旁,扭头看着桌面答道:“汽车都走了,我怎么回去?”

    “你是怎么来的,你就怎么回去!你总没有留下来不走的道理!”

    雷督理聚精会神的研究着桌面纹路,似乎入了迷。

    叶春好累得站不住了,一转身坐到了床边:“你是怎么来的?我没有见你进门呀!”

    雷督理这才又恢复了听觉,抬头答道:“我买通了你的邻居,从隔壁翻墙过来的。”

    叶春好听了这话,又是一阵气恼——这是有身份的人该做的行为吗?怪不得白雪峰无缘无故的送来一瓶酒呢,合着是受了他的命令,要对自己行调虎离山之计呀!

    雷督理顺势环顾了房内情形,然后起身走到脸盆架前摘下一条白毛巾,递向了叶春好:“擦擦你的脚,上床躺着吧。”

    拿着毛巾等了片刻,他见叶春好不理睬自己,索性弯腰抬起她一条腿,亲手去擦她的赤脚。叶春好立刻把脚往上缩:“那是我擦脸的毛巾!你——你真是的!”

    她把两条腿全伸进了棉被里,不许他再触碰自己。而雷督理把毛巾往洗脸盆里一扔,对着叶春好叹了一口气:“我这玩笑,开得真是糟糕。”

    叶春好抱着膝盖垂着头——她先前发现雷督理的身后藏着个花花公子的影子,现在一看,原来花花公子背后,还藏着一名大号的顽童。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多庄重。”她低声说:“现在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雷督理走过来,在床边也坐下了:“我那时候当你是个外人,当然和你生分一点。”

    “那你现在也依然当我是个外人吧。”

    雷督理摇头一笑:“这我办不到。”然后他哆嗦了一下:“你这屋子里有暖气没有?”

    “有,但还没到烧暖气的时候呢。”

    雷督理扭头对她说道:“好冷。”

    叶春好不看他,把脸扭开:“你既然怕冷,为什么今晚还要穿得这样少?”

    雷督理笑了笑,不回答,抱着胳膊又打了个冷战。叶春好看他冷得难受,就想催他回家去,哪知话未出口,他先站了起来——站起来,脱了西装上衣往床尾一扔,又把领带扯下来,随手挂上了床头栏杆。坐下去双脚一蹭脱了皮鞋,他往床上一躺,又扯过棉被往自己身上一盖,盖得严丝合缝,只露出一个脑袋,态度是相当的大方,相当的自然。

    叶春好再一次目瞪口呆:“你干嘛?”

    雷督理反问道:“难道你忍心让我就这么冻着?”

    “我忍心!”

    “你忍心,我还不忍心。”他对着叶春好说道:“方才那个玩笑开得不好,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也不要生气了。你躺下,我们说说话。”

    一边说话,他一边伸手去拉叶春好的胳膊。叶春好狠狠一甩手,硬把他的手甩了开。他愣了愣,随即起身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摁倒在了床上。叶春好也不同他撕扯反抗,只恶狠狠的瞪他,哪知他更委屈、更有理:“全天下的女人里,数你对我最坏!”

    “你胡说!”

    “那你怎么不听我的话?”

    “你这话我没法子听!大半夜的跑到我房里来吓唬人,我恼了,你还不走,还要睡我的床,还要让我给你好脸色看,恕我实在办不到!”

    “你的床我怎么睡不得?”

    “你这要么就是孩子话,要么就是胡搅蛮缠!我又没有嫁给你,怎么可能让你在我屋子里过夜?我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你要名誉有什么用?你不是终生不嫁男人吗?”

    “你又说这种不讲理的话!”

    “你握住我的手!”

    “为什么?”

    “我的手要冻僵了!”

    他把自己的双手硬伸到了叶春好面前,叶春好抬手要挡,然而手指碰到他的手背,她发现他的手确实是凉如冰。忽然想起他当年曾经掉进冰河里、落下了畏寒的病根,她略一迟疑,心一软,便还是把他的双手捧住了。

    她的手掌是柔软温暖的,微微有点汗津津,仿佛有无限的延展性,可以包裹住他的大手。不动声色的向后躲了又躲,她只肯给他这一双热手。然而被窝里的温度的确是渐渐升了上来,她的热力终究是也温暖了他。

    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雷督理把下半张脸都缩进了被窝里:“我大概是冻着了。”

    叶春好“嗯”了一声。

    雷督理又道:“你真的是对我太坏了。”

    这句话被他说得又认真又平淡,不像是在说人情,而像是在讲真理。叶春好懒怠和他争辩,索性拿出了哄小弟弟的耐性,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难道比玛丽冯还坏?”

    “刚结婚的时候,她对我很好。”

    “那后来怎么又要和你离婚?”

    雷督理望着她微笑,不说话。

    “燕侬不是也不要你了?”

    “那样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她是死是活、要不要我,都没关系。”

    叶春好忖度了片刻,把个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拿了出来:“燕侬确实是逃走了,对不对?你没有……没有伤害她吧?”

    “放心,她又没给我带绿帽子,我犯不上要她的命。”

    然后他向前挪了挪:“老提那些女人干什么?说点别的。”

    “没什么可说的,我只希望你回家去睡觉。你若不肯,那我没有力气扛你出去,只好出去打地铺。”

    “你敢!”

    “那你不要说话,闭了眼睛睡觉。”

    雷督理果然乖乖的闭了眼睛,半晌不说话。叶春好轻轻放开了他的手,他也没反应。叶春好静听了片刻,听他呼吸深长,竟然似是真睡着了。

    她推开棉被坐起来,心想自己要么是换个房间打地铺,要么是出去住旅馆——这个天气打地铺,真和受刑差不多,出去住旅馆呢,一个孤身女子,也不很方便。要么就是去个豪华的大饭店,开个房间过一夜,不过自己若是这么走了,雷督理睡醒之后,必定又要发小孩子脾气。孩子脾气配上无法无天的权势,简直可以酿出一场大灾难。

    思来想去的,她犹犹豫豫,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他睡暖和了没有?”

    一只手从被窝里面伸过去,做贼一样的碰了碰他的手,然后继续深入,摸了摸他的腰。手不是那样的冰冷了,可是身上也没有什么热气,她收回手,想了想,随即四脚着地的爬到床边,伸腿下床穿了拖鞋。

    取下大衣披了上,她推门走了出去,一阵子之后回了来,手里多了一只滚烫的橡胶热水袋。站在床边把棉被掀起来,她刚要把热水袋放进去,可是动作停了停,她放下棉被,转身走去打开柜子,窸窸窣窣的翻找出一条大毛巾,把热水袋包裹了两层,然后才又掀了被子,把它放到了雷督理身旁。热水袋是她新买的英国货,预备着天冷时用的,哪知道它第一次灌热水,温暖的却是雷督理。不过家里还有一只旧些的汤婆子,也可以用,她打算带着汤婆子去厢房打地铺。

    可是她刚要转身,床上的雷督理忽然说了话:“算你对我还有几分好心。”

    叶春好叹了口气:“我不好,全天下数我待你最坏。”

    “你怎么还不上来?”

    “你这可真是太欺负人了!”

    雷督理猛的坐了起来:“我一手指头都没碰过你,你反倒冤枉我起来了?”

    叶春好顶怕他说出“冤枉”二字,一旦这两个字出了口,便表示雷督理真动了气——不管他有理没理,反正他是觉得委屈了,他非给自己伸冤不可。而雷督理向后退出老远,把自己方才睡过的位置让了出来:“来。你上来!你不上来,我就下去拽你。”

    叶春好又叹了一口气。

    雷督理躺了半天,却并未把那一处被窝焐暖分毫,叶春好瑟缩着躺了下去,和雷督理之间隔着个大热水袋。雷督理问她:“你信得过我吗?”

    “信得过信不过,又有什么分别?你又不尊重我的意见。”

    “少废话!我只问你信不信我。”

    叶春好沉默片刻,因为真是懒得再叹了,所以干脆低声答道:“我信你。”

    一只被热水袋烫暖了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雷督理闭了眼睛,仿佛终于心满意足:“那你就不要闹了,我们睡吧。”

    雷督理这一夜,堪称是一位蛮不讲理的正人君子。

    他睡得很规矩,直到大天亮才醒。竖着满头短发坐起来,他看见了床前的叶春好。叶春好早穿戴利落了,头脸也十分洁净,只是眉尖蹙着,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愁容。好像老娘看淘气儿子似的,她就这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

    他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打电话让雪峰过来,我要起床。”

    叶春好知道白雪峰叫名是个副官长,其实工作等于雷督理的贴身仆人,也正是因为他伺候得格外周到,才有了如今仕途上的发达。把一双拖鞋踢到床前,又把一支新牙刷蘸了牙粉架在暖水杯子上,她唉声叹气的说道:“你这样子在我家里赖了一夜,我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了,还有什么面目见白副官长。我来照顾你刷牙洗脸吧,拜托你不要再同我捣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