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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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

    梅丝仿佛一只花蝴蝶,带着原上穿梭在宾客里。她本是欧美歌手,又小有名望,于是交游广阔,见闻颇多,厅中随便拉出个人都能寒暄上几句。飓风是唱片公司,作胶片起家,而后涉足歌坛签约各大明星,因此为黑胶唱片来的都是流行音乐界的各处名流。欧美音乐圈发展较为成熟,因此各项职责归属清晰,歌手早已不是圈中的唯一重点,这些名流反倒大多是幕后。

    他们有的专攻制作,有的是乐评人,有的开乐团,也有人做编曲填词,几乎占据了欧美流行乐坛的半壁江山。在他们面前,就连梅丝这种当地著名歌手都要客气三分,更别提只在国内出过一张专辑的原上了。《开始》虽在各大榜单上激起了一些水花,但这个市场那么的大,大到无边无际,大到山外有山,真正因为这张专辑认识且熟记他的人终究只是少数。

    好在他现在的头衔不单单只是个“华语歌手”,工作室的建立让他半只脚踏入了商界,再加上梅丝的大力引荐,这些制作人纵使不认识,仍还是打住了耐心应付他,双方能进入交谈对原上而言就是好的开始。

    老华道夫左边挽了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模,右边牵了位身姿妙曼的漂亮姑娘,挽着男模的那只手举了杯香槟啜饮,显然非常享受被美色环绕的感觉。他看了身边面无表情的秦霍一眼,又转头望向同一群人相谈甚欢的原上,脸上露出个惊奇的表情,眉头微挑:“我越来越觉得他了不起了,和巴洛竟也能聊得起来。巴洛可是个挑剔的家伙,虽然他的制作团队真的很优秀,我还是不喜欢和他打交道。”

    秦霍哼了一声。

    老华道夫看了看他,笑容越发兴味:“哦~难道你在看梅丝?她也很不错啊,年轻又有名,更难得的是还没结过婚。我还以为你们亚洲人都不欣赏黑色的皮肤呢,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秦霍身边的雪肤红唇的姑娘听得不高兴起来,扭了扭身子凑近他:“您一直不跟我说话,是因为喜欢梅丝这样的吗?”

    对方温热的皮肤和缠绵的香水味让秦霍感到一阵的不习惯,他推开对方,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又从托盘上拿了一杯,默默地喝着。

    原上略微侧首朝后看了一眼,还不到跳舞的环节,满屋子的人都还在忙着社交,虽然大家都在尽量礼仪性地压低自己的分贝,如此多交流的声音聚在一起,仍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洪流。在所有人都忙着左右逢源的时候,那些无需主动出击只消站在那里主动等人上前结交的角色如此低调又醒目。秦霍就站在角落,和晚会的主人老华道夫一起,身边络绎不绝的人来了又走,他身边那个穿着礼服的女歌手漂亮到艳光四射。

    她不知道在说什么,与秦霍拉近距离,脸上的表情像在撒娇。

    原上还想在看,身边的梅丝伸手扯了他一把,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激动:“嘿,开始了!”

    开始什么了?晚会现场悠扬的音乐声骤然生变,原上回过头来,就见会场正当中一直空置着的小舞台上去了几个人。

    梅丝看见他们,越发开心,就连对面在交谈中一直表现得很沉稳的制作人巴洛眼中也透出了几分笑容:“其实比起最后的舞会,我觉得这才是重头戏。”

    梅丝附和了几声,见原上不明所以,赶忙对他解释:“制作人们平常在幕后,很少能直接接触工作计划以外的歌手,这种活动有助于他们发现尚未得到赏识的合心意的新人。黑胶晚会刚开始举办时,其实只是飓风唱片内部的筛选活动。

    直至今天,黑胶晚会的规模越来越大,规格也越来越郑重,新人歌手们没有邀请函已经不能进来,但这个传统仍然保留,只不过意义已经不一样了。能登台对到场歌手与其说工作,倒更像是一种殊荣,整个过程音源会被截选下来制成黑胶送给到场的所有宾客,视频也会在电视台播放。caa哦,这可是个大电视台,能登上它比做一百场广告还有效。我最近在开演唱会,太需要这种曝光了。”

    登上舞台的人开始搬运设备,几乎所有到场的歌手都蠢蠢欲动起来,梅丝抓着原上的胳膊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我想上去!”

    原上下意识挣脱,没能挣开,只能无奈与巴洛对视,摇头苦笑。巴洛方才和他聊得很开心,现下情绪又好,竟少见地也露出了个笑容:“你为什么不也上去试试呢?”

    他从刚才的交谈中知道了原上是个歌手,但对他的作品真的一无所知,欧美音乐圈已经很大很成熟了,好作品和好歌手层出不穷,自己人的音乐尚且听不过来,很多欧美人根本没精力也没兴趣去注意什么外语歌。想必这场晚会里大部分宾客都和他相同,因为直至现在也没人主动上前和原上讨论他的音乐。或者是根本没听过,或者是不屑这位华语音乐人,总之没了身边尚有辨识度的梅丝外,原上看起来简直就是透明的。

    巴洛方才其实也不怎么想和这个透明人聊天,奈何原上的气质实在是让人如沐春风,对方见闻广博,又谈吐风趣,不知不觉就将他给带进了话里。只是聊得开心是一回事,做朋友和做生意不同,原上方才说起自己想将国内工作室的新人推上市场,巴洛听起来还是颇不以为然。

    说实话,音乐圈里人有几个不知道华语乐坛的乱象呢?早些时候这个国家的音乐尚有一争之力,但近十几年,那种短暂的风光已经可见地消失了。他作为知名制作人,捧红了欧美圈不少的歌手,每年都会有华语地区的歌手团队上门寻求合作,但不是他心存偏见,靠谱的根本没几个。这些团队的重心根本就没放在做音乐上,只是想红,想要有一席之地,以借此回到国内提升地位便于圈钱。

    原上的实力他不大清楚,但能拿到肯圣娜狄的最佳专辑,想必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只是华语音乐的局限性和影响力仍旧是一道难以逾越的硬伤。谈起合作,巴洛不忍心直接拒绝对方近乎天真的设想,只能委婉表示,自己需要考虑考虑。

    其实对方不说,原上也能感觉出来,他并不意外,认真做音乐的圈子里,就连商人也是和普通商人有所区别的。除了金钱,他们会同时追求很多东西,例如信仰,例如对市场品质的坚持。这一晚他和梅丝结识了很多制作人,却没几个对他提出的合作给予直接回答,华语音乐给他们的印象实在太根深蒂固,就连四海集团这样的巨型企业,也要借助飓风音乐的影响力才能被市场所接受。

    这现状让他有些疲惫,却又说不出的不甘。

    那些怀疑的眼神和不置可否的微笑仿佛都有着无形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梅丝拽着他到舞台边报名,那里已经挤满了同样目的的歌手,僧多肉少,名额有限,黑胶晚会的舞台不是谁都能上去的,星光云集之下,梅丝虽然知名,却也不是最有竞争力的那一拨。

    原上在里头看到了老华道夫和秦霍,人有些多,不免推搡,拥挤间他和梅丝分开,被推到了秦霍的身边。从飞机落地后,他俩几乎就没说过什么话,此时骤然贴近,原上微仰头望着秦霍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秦霍礼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气息,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在无数嘈杂的声浪中如此的独树一帜。对方同样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头微垂,头发做了固定,比以往散碎的模样更加显得气质冷硬,秦霍嘴唇微微抿着,略低的眉骨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看到心里。

    背后不知被谁挤了一下,原上愣神中一个踉跄,直接贴在了秦霍的身上。

    后腰旋即被一只钢铁般坚硬的胳膊箍了起来,秦霍揽着他,带他略微后退几步,眼神不善地朝他背后扫了几眼,似乎是想找出谁那么没分寸地推到了人。

    这样的姿势让原上可以轻易地看到秦霍的肩膀,秦霍比他高,骨架也大了一圈,上身被礼服良好的裁剪勾勒出来,肩膀笔挺又宽阔,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可能是因为刚才寻求合作受挫,又可能是一整晚看着那个艳光四射的美人与对方形影不离,原上自认坚硬的内心忽然便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出无穷无尽的委屈来。

    他垂首将前额抵在秦霍的肩膀上,一手上行,拽住对方礼服的衣领,紧紧地纂在手心。

    那种从未在对方身上感受到过的沉闷气息让秦霍心中一惊,脸色微变,就连看着他和梅丝在一块的憋闷都被打散了,胸口被浓浓的担忧填满。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和人说说笑笑挺开心的吗?原上蓬松的头发挠在他的脖颈和侧脸上,软软的,刺刺的,带着洗发水和定型液的香气。秦霍扫了眼周边的人群,老华道夫借由权利直接为自己带来的女歌手填上了名字,此时正笑容暧昧地看着自己,换做往常他一定不自在极了,此时却一点特殊的感想都生不出来。

    他垂首想看到原上的脸,无果后只能盯着他毛茸茸的后脑勺,手指微动,最终还是没忍住盖了上去。

    “怎么了?”声音温柔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秦霍觉得自己这一刻浸入了一种微酸的糖水里,原上抓着他衣领的手贴在胸前,隔着布料仿佛都能感受到肌肤相触的灼热,恨自己不能看透人心,秦霍用侧脸贴着原上的头发蹭蹭,哄他,“被撞到哪了?还是不高兴?是不是会场里太闷了?我们出去透透气?”

    “老秦……”原上感觉到他的一双大手在自己后脑轻揉,亲昵的气息无所遁形,一直以来强行压抑的疲倦和不安就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顾一切地涌了出来。对方忽远忽近暧昧不明的态度,歌坛纷纷乱乱落后无光的现状,他抓着秦霍衣领的手越收越紧,低声一遍遍叫着:“老秦……老秦……”

    “嗯?我在。我在。”他叫一遍,秦霍就答应一遍,眼神越发柔软,无措又受宠若惊。秦霍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和人如此亲昵是在什么时候了,只觉得此时的原上就像一只自我又独立的猫,偶尔的软弱越发让人欲罢不能。

    原上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到了强烈的舒适,他换了个角度,微微侧首,维持靠在秦霍肩上的动作,露出脸来。秦霍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此时和他对上视线,原上从这个别样的角度,第一次看到他将温柔不加掩饰展露出来的模样。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气氛柔软又不狎昵,干净得找不出一丝欲念,却又亲密得在此刻几乎融为一体。

    突如其来的低落感就这么突如其来被驱散,原上仿佛没感觉到他和秦霍这样亲昵的拥抱有什么不对,他抓着秦霍的衣领,秦霍揽着他的腰,目光纠缠在一起,仿佛寄生藤与枝干,并蒂的两朵花苞。

    周围都是喧杂的吵闹声,也有人被他俩吸引看了过来,可世界里已然容不下多余的人,秦霍盯着原上颤抖的眼睫和高挺的鼻梁,情难自禁地一点点压低了头……

    “凭什么!?你怎么能这么做!”

    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声音如同尖刀刺进太阳穴里,扎得人一个激灵,原上猛得反应过来,回过头,果然见梅丝跟人吵了起来,对象有些眼熟,正是那个整场晚会跟在秦霍身边的金发美女。

    原上知道她,飓风唱片力捧的新人萨曼莎·维布伦,《开始》销售期间,她的专辑在榜单上稳压前三,在欧美乐坛红得发紫,排名比梅丝还高。

    她显然很看不起梅丝,甚至正眼都不给一个,站在老华道夫身边,背靠大树,表情闲适,红唇微勾,美得惊心动魄,又仪态端庄。反观梅丝,一张脸气得黑中透紫,双拳紧握,目光锋利,看起来咄咄逼人。

    原上却下意识觉得梅丝吃了亏,要过去查看,谁知刚迈开脚,便被腰上一道强大的力量给狠狠拉了回来。他重新撞回秦霍的怀里,下意识也用双手抱住了对方的腰,抬头对上秦霍垂首落下的深刻目光,不由愣了一下。对方方才脸上浓得能化成水的温柔此时已经不见了,面色一如既往沉静,只那双眼睛,在平静的海面下翻腾着汹涌的洋流,看得原上老脸一红,心下绵软。

    手掌下对方的腰果然劲瘦又柔韧,硬邦邦的,臀线又高,手掌末端就能感受到微微隆起的弧度。忍耐着移下去捏一把的*,原上从对方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一个令他欣慰的讯息,忍不住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碧池!”梅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说啊!你凭什么划掉别人的名字?”

    原上笑容中多出了几分无奈,默默看着秦霍,秦霍与他对视,直勾勾的目光中透出几分失望来,但还是一点一点松开了手,这种无数双眼睛聚集的地方,本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出格的举止。

    “怎么了?”原上从角落里出来,走向梅丝,目光落在仍一脸若无其事的萨曼莎身上,对方斜倚着老华道夫,灵动的眼睛同样看过来,上下扫了一圈,嘴角的弧度越发嘲讽。

    梅丝抓过原上,狠狠地瞪着萨曼莎:“我替你报了名,但是被她划掉了!”

    她手指点着桌上那页纸,原上一看,果然见一堆花体英文里夹着两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原上这两个字写得盖不是盖底不是底,几乎要散开来,但是笔触十分的用力,可想而知梅丝写得有多认真。

    现在这两个有些丑的汉字上被划了数道横线,旁边多余的空白处被填上了一排字母——“萨曼莎·维布伦”

    原上看向萨曼莎,对方捏着酒杯一脸无辜:“只有十个名额。”

    她说的理直气壮,身后的老华道夫也笑眯眯的,看不出是个什么立场,梅丝跟她早有旧怨,简直恨不得上去直接干架:“既然你知道只有十个名额,那么大可以早些来报名!凭什么就划掉原上的名字?!”

    萨曼莎与她竞争了那么多年,里里外外的不和也不是秘密了,心说我倒是想划掉你的名字呢,要不是怕闹得太大至于退而求其次吗?她倒不是有意针对原上,只是没将他看在眼里罢了,刚才划名字的时候老华道夫一句话都不说,背靠这么座大山,梅丝她都不怕,还用得着在意一个华人歌手?

    原上拿起桌上的那张纸,梅丝甚至把他的名字写在了自己的上头,不存在最后一名的说法,萨曼莎刻意挑出自己的划掉,不屑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明显。

    他今天本就因为谈合作不顺有些不爽,此时怒极反笑,目光从纸上抽离,定定地望着对方:“您这是什么意思?”

    萨曼莎原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梅丝的身上,此时才真正正眼看他,气焰首先便被迎面而来的怒气压得矮了半截,等回过神来,顿时也火了。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原上身上扫了一圈,她颇有点不敢置信,梅丝也就罢了,原上竟也敢有意见?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么?不知道自己背后的人是谁么?

    这边吵得热火朝天,自然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嘉宾,每年为了登上纪念版黑胶,歌手们都会明争暗斗,欧美圈等级倾轧光明正大,也不像华人那样信奉中庸和以和为贵,撕逼大多亲自下场。显然在场同萨曼莎想法相似的人有不少,萨曼莎有名有权,骄横也有分寸,没挑选更难对付的梅丝下手,更何况背后还站着个乐呵呵的老华道夫。

    要是矛盾的焦点在她和梅丝身上,双方尚算旗鼓相当,许多人站队时还会犹豫一二。

    可现在梅丝并没有受到实质影响,萨曼莎只不过是抢了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华语歌手的名额,梅丝为了这么个不太重要的角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老华道夫面子,实在就有些不知轻重了。好些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她来——

    “梅丝,算了,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呢?”

    “就当是给华道夫先生个面子。”

    “对呀,你何必为了一个男朋友和萨曼莎闹得不愉快呢?”

    “快去准备一下,当心妆花了上台不好看。

    这些人围绕着梅丝说个不停,却连眼神都吝啬于分一份给原上,虽没说什么过火的言辞,但表现出的赤·裸裸的的轻视却与萨曼莎如出一辙。

    原上面色平静,看着萨曼莎正在微笑的脸,后背忽的一热,贴上具宽厚滚烫的胸膛。

    秦霍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华道夫。”

    端着酒杯一直在笑而不语的华道夫表情越发微妙,向秦霍投来略带胜利意味的目光,眼神无声在道:“你喜欢他。”

    秦霍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脸上写满了:“是,那又怎么样?”

    宽大有力手掌按在原上的肩膀上,霎时间打碎了原上所有孤军奋战的艰难,他按住秦霍的手背,抬起头来,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朝父母和渝水淼之外的人提出这样任性又理所当然的要求:“我要上去。”

    秦霍低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略带安抚,随即威胁地看向老华道夫。

    老华道夫像是完成了一个恶趣味的游戏,终于舍得搁下手里的杯子,他橘皮般皱巴巴的手牵上萨曼莎的手腕,将意识到有些不妙的姑娘拉到了怀里,沙哑的声音又轻又缓:“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

    “华道夫?”萨曼莎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顿时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她回去吧。”华道夫也不看她,朝手边那名男模吩咐了一声,对方立刻了然,礼貌地挡在萨曼莎和华道夫当中,朝后者比了个“请”的手势。

    四下鸦雀无声,萨曼莎定定地看着他,顶着周围无数道复杂的目光,羞耻立刻掩不住地涌了出来,眼眶瞬间红了。

    华道夫看着这两道拉拉扯扯的背影离开,哈哈大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上前来给了原上一个拥抱。

    “实在对不起。”当着秦霍的面,他也不敢抱太久,略微感受了一下对方果然很完美的体型,态度越发和颜悦色,“我老糊涂了,大概给你带来了困扰,希望你能谅解。”

    对方刚才装聋作哑,出面也是因为秦霍施压,原上并不因他的道歉感到高兴,周围的嘉宾眼神却立刻变了。老华道夫是什么德行没人比他们更清楚,随心所欲,护短从不看理由,想让他服软比登天还难,现在跟原上道歉,竟还不顺带吃上口豆腐,尊重又规矩的姿态简直和正常时判若两人。

    原上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巴洛站在人群之外,把玩着手上的酒杯,想起原上方才提出的合作邀请,陷入沉思。

    梅丝发完了火,想到自己刚才当着老华道夫的面大呼小叫,也不由后怕,将原上拉到舞台角落:“你和老华道夫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帮你说话?”

    原上摇了摇头,深深看向远处正满脸冷厉朝华道夫在说些什么的秦霍,心头有些柔软,又有些不服气。

    他在国内时从不被人轻视,站在国门之外尚且如此低人一等,那么其他歌手呢?岂不是更加艰难?他这样扪心自问,心中却又明白,华语乐坛无法与这些人分庭抗争,就必然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如此独特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会场内的气氛在争吵后迅速恢复了和乐融融,仿佛刚才的小插曲起不到任何影响,陆续登台的歌手献唱完毕,也都会获得热情的掌声和欢呼。

    原上在这些分不清真假的喝彩中登台,目光扫过会场,除了秦霍,视线中再放不下多余的人。

    华人面孔出现在舞台上实在是非常突兀,场内嘉宾强装期待,实则眼神乱飞,为方才的事情暗自猜测询问他的底细。

    纤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钢琴流畅的旋律将他们心不在焉的交流打断了片刻。

    原上垂首望着琴键,此时侧首抬头,穿过人潮,目光定定地与秦霍对视。

    清朗又柔滑的声音借由会场顶端的音响奇妙地流淌了出来——

    “anyar(不管你去哪,我都跟随在身边)”

    纯粹的琴和纯粹的人声结合,优美唱腔空灵得像是一副正被缓缓打开的画卷,打破了语言的障碍,许多从未听过原上中文专辑的在场人士都在心中齐齐卧槽了一声,略有些喧闹的的嘈杂声顷刻间消失了,正在饮酒的巴洛也瞬间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不掩惊诧地看向那个定定望着台下一个方向弹奏时甚至不看琴键的年轻人。

    “whenit'outloud(情到浓时,你喊出自己的心声)”

    原上的唱功绵长又技巧纯熟,情感充沛,因为锻炼有度气息浑厚,现场发挥出的音色甚至比录音棚中的更加感人。秦霍与他对视,因这段歌声脚下都在发飘,原上却丝毫不加掩饰,目光纯粹而热烈。歌词似乎意有所指,又仿佛只是在单纯的唱歌,不那么复杂的旋律,给人带来的心灵震撼感却丝毫不亚于上一位歌手激亢的摇滚伴奏。

    梅丝双手捧心,眼神欣慰而陶醉,她听过原上的中文歌,当时已经大有感触,此时换成自己熟悉的语言,只觉得自己全部的情绪都难以自持地沉入了这段音乐里。

    情到浓时,就大胆说爱。

    她的上半身随着歌声左右摇摆,听到这句被略微改动的歌词,只觉得有种澎湃的爱意从这字里行间不受控制地钻了出来,心中一动,略微睁开眼睛。

    原上没有看琴,视线落在宾客群中她这个角度看不到的尽头,一动不动,目光深邃。

    一曲完毕,原上并没有鞠躬,看上去非常冷淡,起身便离开了舞台。

    他毫不掩饰的怒意叫台下诸多因音乐安静下来的宾客都感到了莫名的尴尬,他们相互对视,目光却已经不是刚开始时那样带着探究的质询,而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些许羞愧。

    不论原上有没有后台,是不是一个出名的歌手,他现场演唱的功力,足以另方才那些对他受到的刁难视而不见的人感到内疚。

    舞会时分,满场男女花蝴蝶般开始成双成对。秦霍因为那首歌心有些乱,躲开诸多女士暗示的目光,钻进了大厅旁露天的阳台里。

    阳台种满绿植,郁郁葱葱,摇曳的舞曲从出口无孔不入地淌出,钻进秦霍的耳朵里,角落处可见舞池内长裙飘飘,进退有度,除他之外的每一个男士都遵从规则邀请了属于自己的舞伴。

    原上在跟梅丝跳舞吗?

    那首歌是什么意思呢?原词并不是这样,什么叫情到浓时,就要大胆说出?

    他思绪纷杂,望着月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各种不定的猜测一团乱麻,解不清头绪,只能团成团被塞在角落里。

    一阵沉稳的脚步,叹息里,原上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你不跳舞吗?”秦霍转过头,月光下,对方英俊的面庞比银河还要灿烂,正挂着略带玩味的笑容,“我忘了你女伴已经走了,也算是我的错,不如我和你来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