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中文网 > 六爻 > 第68章

第68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夜的命名术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重生之都市仙尊花娇特种奶爸俏老婆

一秒记住【25中文网 www.25z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魔修无道义,行事也少顾忌,南疆又是他们的大本营,你确实有你的厉害,但未必知道他们那么多手段,取到冰心火快走,尽量不要在城中和他们正面冲突……即便是要打,也记得出城来打。”

    这是临行前唐轸叮嘱程潜的,他还没有糊涂到转眼就抛在脑后。

    可是程潜目睹了此情此景,再想起方才门口遭遇的那个光膀子魔修,顿时又有点气急败坏,恨不能一剑将这魔窟劈成两半。

    他再三克制着身上此起彼伏的鸡皮疙瘩,到最后原地念起了清静经,这才勉强控制住冲动和自己按在剑鞘上的手。

    然后程潜掐了个手诀,轻巧地借着小楼中各种影子的遮掩,贴着墙角飘了下去。

    好在此间有众生,无百态,大家都在忙着色/欲/熏心,刚开始谁也没留意到那香炉烟一样的程潜。

    程潜闪身躲进一块帘子后面,专心致志地屏蔽了周围让人长针眼的种种事物,寻找起冰心火来——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唐轸给他的小玉龟,那小乌龟通体碧绿,晶莹剔透,只有成人拇指大小,小乌龟翘着尾巴在他指尖上转了一圈,圆圆的脑袋在空中一探一探的,最后面朝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张了张嘴,做出了垂涎三尺的模样。

    程潜抬头顺着它的目光看了一眼,顿觉一阵天打雷劈——这小畜生朝向的地方正是那台子所在!

    他怀疑这玩意的脑子被熏坏了,于是捏着乌龟的脖子,将它四脚朝天地翻了过来,小乌龟背壳朝下,四条短腿在空中玩命地倒腾了一轮,依然不依不饶地再次转向了台子方向。

    这说明,要么这小王八是个龟中色鬼,要么那冰心火正好就被压在高台之下。

    程潜暗叹一口气,感觉自己被韩渊的事刺激得心急了,赶上的这天晚上八成是不宜出门。

    然而事已至此,程潜目光四下一扫,奔着角落里关人的地方去了,他身形微微一闪,周身带起一层白霜,门口的几个守卫瞬间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被冻住了,程潜飞快地掠过暗牢,同时指缝间打出一道真元,精准地断开了铁笼上的锁。

    这动静虽不大,却仍然惊动了小范围内的几个警醒的魔修,有一个人惊呼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

    程潜脚步不停,心里却十分呕得慌——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有脸说别人鬼鬼祟祟的。

    他打算速战速决,原本在凝成身上的薄霜和细雾顷刻间扩散了出去,在小楼中卷起了一场暴风雪,随后,程潜趁着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回手一剑将角落里的暗笼整个挑开了。

    这可缺了大德了,此地众魔修大多没怎么穿衣服,光着腚便惨遭了凄风苦雪的一番严酷洗礼,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人肉粥。

    程潜趁乱混到了高台附近,猝不及防地暴起,霜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雪亮的痕迹,他一剑便将那高台劈成了两半,同时切瓜砍菜似的将卷起的碎石与没来得及落跑的魔修一并剜了,随即一甩袖子将那蹬了半天腿的小乌龟放了出去。

    拇指大的乌龟落地长成了小山那么高,膀大腰圆地在此间岿然一立,显得无比正气凛然。那玉乌龟张开大嘴,深吸了一口吞吐山河的浩然气,整个小楼都在簌簌发抖,被劈开的台下垫着的一块巨石缓缓露出头来,就要离地而起。

    这时,混乱的群魔乱舞中难得出来了一个穿戴整齐的,只见最高的三楼栏杆上,一个裹得脸都看不见的长袍男子越众而出,喝道:“哪来的小贼,找死!”

    程潜感觉自己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小贼”这个称呼。

    那长袍男子居高临下,抬手一掌凌空落下,也不管误不误伤。

    巨掌黑云罩顶之下,程潜放出的幻影一样的风雪立刻渐次散开,有个别修为低跑得慢的魔修被掌下*化骨的黑雾吞噬进去,瞬间人进去骨头出来,比叫花子啃鸡架还干净!

    这种鬼地方居然也有人镇楼,程潜冷笑一声,翻身上了玉龟脖子,霜刃脱手而出,凛冽的剑意旋风一样地直冲而上,毫不客气地将头上巨掌与小楼屋顶一并掀了。小楼中阴冷的剑气和南疆潮热的风当空撞在一起,“呜”一声尖鸣,半凉不热的水珠四溅。

    三楼的长袍人被剑锋扫了一下,慌忙后退了三四步闪避,眨眼工夫,玉龟已经趁机将冰心火一口吞进了口中。

    眼见得手,程潜将玉龟重新缩成拇指大小卷进袖子里,闹了这么大动静,他自己也感觉有点过了,当即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御剑开溜,就在这时,墙角的暗牢中有一人叫道:“前辈救命,我们是西凉白虎山庄的弟子!”

    程潜方才顺手将关人的暗牢炸了,却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声东击西,但他自觉已经是十分仁至义尽了,自己学艺不精能怪谁?

    他当然不认为白虎山庄的弟子比别人的命值钱,可是听了这个自报家门,程潜还是不可避免地一顿——不为别的,白虎山庄主人那还握着扶摇山地锁的一把钥匙呢。

    程潜不知道师父留下这样一把地锁有什么用处,但他不能不顾忌大师兄的难处,无论是真是假,听见“白虎山庄”四个字,他就不得不出手。

    程潜一靠近那暗牢,一群魔修便向冲他扑了过来,他一剑翻出了沧海怒潮,将这群跳梁小丑一股脑地卷了出去,掠至喊话人跟前。

    叫住他的人是个青年,眉目十分灵动,两眼炯炯有神,流转若有光华,程潜本来嫌他麻烦,可是一看这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多了几分好感。那青年本来只是报一线希望,没想到他竟真的肯回身施以援手,一时间大喜过望。

    不过他喜归喜,头却还没晕,一见程潜,忙捡最要紧的事飞快地说道:“前辈,绑着我们的锁链上有禁制!”

    程潜听了二话不说,提剑就砍,只听“呛啷”一声,霜刃与锁链硬撞了一下,那锁链竟然纹丝不动。

    “不行,不能硬来。”青年忙道,“我再想办法,前辈……小心!”

    三四个魔修已经到了近前,从程潜身后一拥而上。

    程潜连头也没回,霜刃在他手中抡了一个巨大的圈,这凶剑难得大开杀戒,雪亮的剑刃被染得血红,剑身活了一样激动地发着抖,所到之处杀意逼人,接连砍了一串脑袋,最后带着飞扬的血花转回来,在青年开口说话之前,第二次斩在那锁链的同一个位置上。

    那青年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瞬间,凶剑与魔道的禁制已经不由分说地连撞了三次,一次比一次凶狠,黑气和寒霜你死我活的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舍难分。

    被锁链困住的青年让这双方逼得眼都睁不开,不明白这人长得斯斯文文,为什么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此简单粗暴。

    终于,比较凶残的那个赢了。

    在青年的目瞪口呆中,锁着他的禁制锁链“咔吧”一声裂了一条缝,泻出的魔气好似灰烬上的黑烟般散开,剩下空荡荡的锁链不过凡铁,轻轻一挣就断开了。

    程潜一弹指,一道白光当空化成了飞马的形状,直冲云霄而去——这是通知唐轸,他已经得手,马上脱身,让他们准备好接应。

    四方魔气奔雷似的汇聚过来,孤注一掷地向程潜压了下来,被他用霜刃一肩扛住。

    程潜站在风口浪尖处,仿佛蚍蜉撼树似的双手握着霜刃的一端,头也不回地冲那青年说道:“躲远些。”

    青年已经见识了此人可怕,见机极快,闻听此言立刻头也不回地退到小楼之外。

    程潜蓦地一侧身,将担满了魔气的一剑重重地砍在地上,昭阳城自东往西被他一剑划开了一道半丈深的坑,四溢的魔气轰然落地,妖窟一般的楼阁顿时分崩离析,他一不做二不休——将暗牢中一干倒霉蛋全都放了出来。

    此处关的大多是修士,想必在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已经受尽了折磨,乍一得了自由,个个眼睛都是红的。

    一场混战开始了。

    就在程潜感觉自己差不多可以趁乱功成身退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琵琶响,金属弦“铮”的一声,刺入耳膜,直入人五内之间,周身真元都被它搅动了一下。

    随即,琵琶声如四面楚歌,在整个昭阳城中回荡,本来已经被血腥气驱散的那股甜腻味道不知又从什么地方涌了上来,弄得人身上一阵一阵发软,程潜蓦地觉得自己好像躺在了一片棉花堆里,四肢百骸中涌上说不出的酸软与潮湿。他耳畔传来一声呢喃,一双手臂柔若无骨地缠住了他的腰身,如削葱般的指尖好像领着一群蚂蚁从他身上爬过,麻酥酥的。

    可惜,魔人虽有魅曲,此时却撞上了铁板一块——程潜本就不大吃色/诱这套,方才又目睹了魔窟中种种不堪,一身鸡皮疙瘩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即怒不可遏地将霜刃卷成了一道旋风,将什么红粉与骷髅全都一剑削成了光脖子,程潜闻见自己身上沾染的呛人香,恨不能找个水沟钻进去好好洗涮一番。

    见识到他这幅铁石心肠,不远处有人轻哼一声,那琵琶曲随之声音色突变,当中混进了一线仿佛是叶笛的声音,尖而细,不住地往人耳朵里钻。

    程潜眼前一花,幻境再起,刹那间,无数人影从他心里闪过,方才甜腻的香气蓦地荡然无存,周遭突然传来一丝熟悉的兰花香。紧接着,方才那缠住他的胳膊化成了一道青烟,落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化身成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人手上拿着一把扇子,冲程潜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和一只带着铜钱戒指的手。

    程潜:“……”

    他不由得呆了一下,有点蒙,好在蒙的时间并不长,下一刻,一枚一模一样的铜钱戒指落在了他掌心——这才是他亲手从正主手上扒过来的那个。

    戒指中的仿灵鬼魅似的冒出头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神挡杀神地照着面前的虚影就是一巴掌,悍然将那冒牌的妖魔鬼怪一掌呼散,随即带着睥睨凡尘的目光,神情肃杀地重新钻回铜钱戒指中。

    这蠢兮兮的仿灵,居然意外的有点辟邪功能。

    程潜回过神来,耳根蓦地有些发热,感觉未来一段时间都不大能直视镜子了。

    他一推霜刃剑,剑尖将空中充沛的水汽逼了出来,冻成了一块巨大的冰条,与剑刃相撞,金石之声瞬间将琵琶曲冲了个七零八落,周围的幻觉潮水似的化在了一片森森雾气中。

    程潜这才看见,昭阳城四周墙上挂满了一尺来长的弦,正无风自动地叮咚作响,往城中打着*阵。城墙上一个长得半男不女的魔头手中抱着一把琵琶,阴沉的目光与程潜一对,立刻闪身隐去了踪影。

    最先跑出去的青年气喘吁吁地落到程潜身边,说道:“这魔头乃是魇行人中的一支,名叫‘欢喜宗’的宗主,下流得很——哦,晚辈白虎山庄弟子庄南西,奉师门之命前来此地,探看大规模聚集的魔修,一时不查,就是着了此人的道儿——不知前辈怎么称呼?”

    “扶摇,程潜。”程潜简短地撂下这么一句话,蓦地腾空而起,将昭阳城中钟楼上一个举起号角准备吹号的魔修一剑打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瞥了那庄南西一眼,说道,“还不走,等着被一城下流的魔头围攻么?”

    庄南西闻言纵身跃上城中一棵大树,随着他身形起落,一把三丈高的大弓凭空成型,那庄南西身如大鸟,自高处扑向“弓弦”,同时大声道:“小齐,借个火——”

    一个瘦小的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飞快地掐了个手诀,从口中逼出一团冷冷的火,流星似的飞向庄南西,口中道:“最后一团了。”

    庄南西一声长哨,那靛青色的火苗骤然拉出了七八尺长,跳动的火苗变成了一把箭,准确无比地穿过弓弦,只听“咻”一声,火箭笔直地飞向天空,而后在高空之上倏地炸开成千万朵火花,落地四处开花,将整个昭阳城烧成了一片火海。

    庄南西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周遭呼哨声此起彼伏地回应着他,数条人影飞快地跟着他的指令往城外撤,训练有素。

    程潜冷眼旁观,有些感慨——比起每天像吊丧的青龙岛弟子,已经化成了鬼屋没有弟子的朱雀塔,白虎山庄门下这些人虽然欠了些经验,也实在算是很出息了。

    一行人在程潜的特意照看下,强行破开昭阳城城门,往北逃窜,身后追着一屁股的大小魔修。

    庄南西大声问程潜道:“前辈,怎么甩开他们?”

    程潜:“不用甩。”

    他话音才落,一道黑幡便劈头盖脸地从天而降,正好放过程潜他们,准确无比地兜头将一干魔头全劫在了里面。

    半空中,唐轸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匹活飞马,正带着六郎与年大大等着他。

    “拿好了,”程潜将吞了冰心火的玉乌龟丢进唐轸怀里,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年大大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魔气,早已经吓破了胆子,就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刻一扬马鞭,将飞马赶得撒丫子狂奔。

    年大大:“程师叔,快点——”

    程潜没理他,不慌不忙地留在了原地。

    转眼间,唐轸的黑幡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之前城墙上抱琵琶的欢喜宗主亲自率众追了出来,却在距程潜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此处已经出了魔城,没了城中种种光怪陆离的魔器陷阱做依仗,这欢喜宗主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激愤之下冲动而出。

    除非真是天纵奇才,否则耽于邪魔外道的,真与人硬拼起实力,仿佛总会有些底气不足。

    程潜孤身一人御剑悬空,半旧的袍袖翻飞起落,像是随时能乘风归去,然而不知为什么,没有人敢靠近他三丈以内,南天上一阵让人窒息的诡异沉默弥漫开来。

    欢喜宗的宗主扫了一眼庄南西等人逃窜的方向,谨慎地开口问道:“敢问尊驾与我派究竟有什么仇怨?为何平白无故欺到我昭阳城头上?”

    这魔头真不见外,转眼居然已经将昭阳城当成了他们家的。

    “本来是没有的,我也不是什么除魔卫道的圣人,只是……”程潜盯着那欢喜宗宗主手中的琵琶,说话间,缓缓拉出了霜刃,寒铁摩擦剑鞘发出刺耳的尖鸣,他突然冷冷地一笑,“你好大的胆子,敢用那腌臜魔物化成本门掌门的模样!”

    下一刻,那霜刃暴怒而出,程潜在魔城中压抑的境界和威压终于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凛冽的獠牙——

    欢喜宗主大惊,十指蓦地一抓琵琶弦,“嘡”一声琴弦齐断,声如洪钟似的冲向程潜,同时,那宗主一击发出,转身就跑,丝毫不顾念手下死活。

    可惜他并没能跑远。

    自身后被一箭穿心的时候,他听见对方低低地声音:“你最好记住这一剑和我的忠告,下辈子犯别人的忌讳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么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