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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么,马马虎虎罢了。”旁边的人表示不怎么同意,“她父亲兄长才是真绝色。谢玉郎,小玉郎,皆风姿秀异,不似尘世中人。”况且不只长的好,学问也好。一是探花,一是状元,清流士子中的佼佼者。

    这种场合并没人敢过多说话,廖廖几句而已。朝贺过后,不拘内命妇外命妇,一律在宫中领宴。朝贺、赐宴对于命妇来说都是很荣耀的事,众人都欣然入席。

    席间,端贤太后特意命宫人把南宁侯世子夫人谢氏叫了过去,嘱咐了不少好话,“为女子者,善事公婆夫婿,不可多言,不可嫉妒。”端贤太后待谢氏格外亲切。

    众命妇有品级高离两宫太后距离近的,也有品级低只能坐在丹樨之下的,能偷看的都忍不住偷看过来。只见谢氏温顺答应了,毕恭毕敬的,礼仪非常周到。

    “真的不嫉妒么?”徐太后右下首一名青年贵妇笑着问道:“你小小年纪,若能真的不嫉妒,倒也算难得。太后面前,可要说真心话,不可打诳语。”这青年贵妇衣饰华美,神采飞扬,显是品级极高。

    “太后面前,哪敢说假话?真的不嫉妒,南宁侯府的女子,根本无需嫉妒。”流年微笑着,温柔入骨的说道。南宁侯府的男人全都洁身自好,女人嫉妒什么?用不着啊。

    青年贵妇冷笑几声,“既不嫉妒,我这儿有几名美貌侍女,带回去服侍你家世子吧。”她是徐太后的侄媳妇蓝氏,自然是和徐太后共同进退。先帝在时,不管是朝中,还是后宫,都没法拿南宁侯府怎么样。如今先帝去了,就算没法立时三刻将南宁侯府、东昌侯府入罪,至少能在她们家里安排下人手,徐徐图之。南宁侯夫人年长,且多谋断,不可对付,这世子夫人可是年纪小没经过事,当着太后的面,想必她只有唯唯答应。

    像南宁侯府这样的府邸,从外面攻是不易攻破的,可若从里面开始呢?送几个妖妖娆娆的绝色美女进去,不出数月,便能里应外合,罗织出南宁侯府谋反、通敌的证据。到时皇帝信也好,不信也好,对谋反这样的罪名肯定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如此,南宁侯府、东昌侯府定会凄惨无比,灰飞烟灭。

    徐太后面色很慈和,“极是,带回去吧。切记,要大度能容人,不可嫉妒。”这卓家竟是毫无血性的人家,媳妇儿让南宁侯府抢走了,他们纹丝不动!卓家既然不动,也只好如此了。如今,皇帝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待自己极为恭敬孝顺。不趁着这个时候做事,却待何时。

    “外子很挑剔的。”流年面色羞怯、为难,“服侍他的美人么,或是要人才出众,或是要身份高貴。他……他想要身份高貴的女子……”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只有徐太后等离的近的人才能听到。

    徐太后心中明了。这谢氏,她是庶女!南宁侯府虽是不得已娶了,却嫌她身份不够,想另觅高貴的女子。这还不好办么,慈宁宫里的大宫女,太后身边的红人,出宫谁不敬着。南宁侯府既想要身份高貴的女子,赐他两名宫女便是。

    宴席上,众命妇都看的真真的,徐太后赐下两名端庄美丽的宫女,南宁侯府世子夫人谢氏恭敬温顺的拜谢过,一幅感激涕零的样子。这是没办法的事,太后赐下美人,哪怕心里恨的想咬上两口,面上也是要再三拜谢,歌功颂德的。不拘是哪家命妇,也只能如此。

    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变故陡生。两名宫女拜谢过徐太后,依礼要拜见谢氏。谢氏自然不敢受礼,连连推辞。两名宫女自恃身份,礼让过两回也就罢了。

    本朝制度,宫女出宫,按规矩是要太医诊脉的。理论上讲,这宫里所有的宫女全部属于皇帝,可以随时临幸。如果皇帝哪天临幸了地位卑微的宫女,一转眼就给忘了,可宫女却已经怀了身孕,那岂不是大事?

    徐太后才当着众命妇的面赐下宫女,两名宫女尊命回自己室中收拾衣物时,太医院便来了人。两名宫女相当不耐烦,“诊什么脉,不须劳动!”我们连皇上的面都见不着,您这不是瞎担心么?

    太医职责所在,哪会听她们的,只微笑着坚持,“请赐脉。”太医占着理,两名宫女也不敢太横,嘴里嘟囔着“多事”,依言伸出手,请太医诊了一诊。这一诊,事就出来了。

    “恭喜贵人,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太医拱手连连道喜,两名宫女又急又怒,“你胡说!”她们还是处子之身,怎么可能会有身孕?宫中寂寞,眼看着能出宫嫁到南宁侯府,服侍一位年轻俊美的世子爷,却被这莫名其妙的太医坏了事!

    太医拿出一个白色小瓶,命人喂她们喝了一小口。这药水喝下去,任是哪个大夫来诊脉,也会说“确有身孕”,再不会出岔子的。两名宫女被喂下药水,绝望的互相看了一眼。她们再傻,也知道大事不妙。

    太医姓苏,年纪不大,三十多岁。苏太医满意看了两名宫女一眼,很好,我的前程全在你们身上了。你们莫怪我狠,就你俩这样的,即便到了南宁侯府也是死路一条。

    宴席之上,众命妇们目瞪口呆:苏太医惶急的奔入,跪在徐太后面前颤抖,“包宫女和石宫女……不……不可出宫。”那两名宫女,一位姓包,一位姓石。

    徐太后拍案大怒,“为何不可出宫?你说!”连个小小太医都敢跟自己这皇太后叫板了?南宁侯府向来强硬,都没敢不要这两名宫女,你来多什么事?

    苏太医俯伏在地,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滴落在地面,“太后娘娘,包宫女和石宫女……实实是不能出宫的……她们,她们有了身孕!”

    苏太医这话一出口,真是石破天惊。当场有几名胆小的就昏倒了,吓傻了一大堆。端贤太后您这是怎么了,把怀了龙胎的宫女送出宫,送往南宁侯府?您是打算怎么着。您再怎么是嫡母,是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也不能这么寒碜皇上啊。

    莫说皇家了,即便是普通官宦人家,或功臣府邸,做嫡母的这么折腾庶长子,也说不过去!旁的事都能含糊,子嗣、血统不能乱啊。

    徐太后霍的站起身,厉声喝道:“大胆!你敢污陷哀家!”

    这两名宫女是自己心腹,曾想送给皇帝的,可皇帝看都不看一眼。她们两个肯定还是处子,无论如何错不了。

    卓皇后很是无措,求救般的看向端荣太后梁氏。梁太后款款站起身,“众卿请回吧。”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戏也看了,还不走?命妇们恍然大悟,一个个忙不迭的告辞,没多大会儿走了个干干净净。这种皇家*,知道的越少越好。

    走虽走了,谁不是支着耳朵等着听后头的信儿?宫禁森严,消息不好打听,足足等到正月初五,谁也不知道实情。从正月初六开始,隐隐约约听说慈宁宫暴毙了两名宫女,皇帝陛下为这两名宫女流下眼泪。

    朝臣们不干了。还没等到正月初十开衙,已有言官冒死上本,把端贤太后激烈的骂了一番,“蛇蝎心肠,吕雉再世!”这名言官名章立,年方二十三,血气方刚,一方面是真气愤,一方面是想出名,好不容易逮着个痛骂皇太后的机会,敞开嗓门,吼的天下皆知。

    一向孝顺皇太后的皇帝陛下,这回并没加罪于章立。徐太后很想辩白,可不知该说什么:那两名宫女当晚就死了,死状跟流产而亡的女子一模一样。徐太后这时才蓦然惊觉,皇帝这孝顺儿子,实际早已把控着整个皇宫,包括她所居住的慈宁宫。

    徐太后正惶惑不安之时,皇帝却对着文武百官做出孝子状,一心一意要维护嫡母的威严。“圣上仁孝!”吃了这么大的亏,还对没有生恩、没有养恩的嫡母这般优待,实在是太过宽厚了。朝中谁不知道,皇帝生母是梁太后,养母是孝敏元皇后,从小到大没跟徐太后亲近过。

    天朝以孝治天下,一时间,皇帝的声誉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徐太后还在宫中做着她的皇太后,只是,朝臣们再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劝谏皇帝“善事端贤太后”。

    徐太后并没实力,靠的就是名份,和重礼仪重孝道的文臣们。如果连文臣们都不再支持她,徐太后在深宫之中,会日复一日的寂廖。

    “小不点儿你真够狠的。”南宁侯府,丫丫对着流年摇头叹息。我不就是提醒了你一句“端贤太后没旁的本事,许是会给你塞两个美貌宫女”,你就想出这对策来!不得不说,这计策蛮奏效,皇帝大哥蛮喜欢。

    “才不狠,我多么的温柔呀。”流年轻声细语,“旁人若不惹我,我一定不惹人的。旁人若惹了我么,我怎么也得十倍八部的回报,才对得起她呀。”

    “不对不对。”流年才说过,马上改口,“爹爹教过,可以做,不可以说。我怎么说出来了呢,不对不对。”若是被谢四爷听见了,肯定会似笑非笑看过来,眼含讽诮。南宁侯府和徐太后已是不死不休,可不必说出来呀。

    丫丫迟疑问道:“爹爹他,是这么教你们的?小不点儿,你哥哥也是如此么?”棠年是多么纯净的男子,跟他妹妹不一样吧。

    流年嘻嘻笑,“日子长着呢,你自己慢慢看。”丫丫,枕边人是什么样的你都不明白,晚上敢睡觉不?装什么呀,棠郎明明是很好很好的。不只棠郎,谢四爷也是很好很好的。

    谢家,谢四爷白天喝过年酒,晚上去静馨院跟何离胡搅蛮缠,“阿离,你给我生个小八。要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要笑的可爱,会调皮捣蛋。”

    何离一边喂他喝醒酒汤,一边温柔答应着,“好好好,生个小八。”如今都四十出头了,还想要小八?这都想了多少年了,也没能如愿啊。

    151、第151章

    谢四爷喝过醒酒汤,到净房洗漱了,倒头睡下。毛颖和湖颖把房中收拾清爽,悄没声息的退了出去。毛颖走到房门口,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心中祈祷:姨娘,您可不能憋着,定要告诉四爷啊。

    今儿个早起,四太太把何离和袁昭全叫到她身边,做些倒茶倒水、打帘子之类的差事。四太太和亲戚家的太太奶奶们喝年酒,袁昭跟何离便立在身后服侍,一站就是两三个时辰。

    这本来没什么可说的,本是姨娘们份内之事。姨娘么,白天服侍主母,晚上服侍主人,再辛苦再劳累也没地儿诉苦,只能自己硬撑着。袁昭身子骨不结实,到溶月院门口就晕倒了。大年下的又不好请医延药,不吉利,只能在床上躺着养养。何离比袁昭身体强,可猛的这么一折腾,也有点受不了,脚酸腿痛,身子发软。

    毛颖心细,用热水给何离泡过脚,倒觉的舒服一点。“您是告诉四爷,还是告诉六少爷和郡主?”毛颖一边给何离泡着脚,一边关切问道。

    何离摇头,“大过年的,不说这些。”皮肉之苦罢了,自己挨着,谁也不告诉。这几天玉郎和棠儿、丫丫天天出门喝年酒,都够忙累的。自己帮不上忙就算了,万万不能给添乱。

    毛颖咬咬牙,“您当自己还年轻呢?四十出头了,哪里吃的消。”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身边跟着姬妾服侍倒是常事,可都是年轻貌美的。再者,有人替换着,不至于一站就是大半天。谢家么,四爷只有袁姨娘何姨娘,年岁都不小了,哪禁得起这个。

    湖颖纯粹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在旁瞎出主意,“这好办,让四爷再收几个年纪小的、相貌美的丫头,不就结了?太太身后站着那样的姬妾,方才够派头!”您就能歇着了。

    湖颖这话才一出口,就被毛颖恶狠狠瞪了两眼。湖颖吓的不敢再说话,姐姐准是以为自己操着坏心呢,这可真冤枉。四爷那样的人物,自己能时常看一眼就知足了,哪敢奢望能一亲芳泽?

    何离笑笑,“正正经经的,你俩出了这个门,一句话不许多说。便是在这个门里,见着四爷、六少爷、郡主,也一个字不许提。”再看两天,看看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再打算。

    晚饭后先是棠年和丫丫带着小子颐来玩了一会儿。何离歪在炕上,小子颐坐在她身边,叽哩咕噜说了半晌话。不管能不能听懂,何离都微笑点头,满口夸奖,小子颐蛮高兴。

    一直等到棠年一家子走,何离什么也没说。毛颖心里正替她着急,想要再劝劝,谢四爷就来了。毛颖也没别的想头,只愿何离委婉的告诉一声,明日免了这苦差事,省的跟袁姨娘似的,也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