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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6—2你好,少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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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风一过,气温骤降。

    苏起缠了条毛茸茸的暖黄色围巾,把自行车推出门。

    康提站在自家门口喝豆浆,见了她,过来低声问:“七七,听声声说,你做了校纪值日生?”

    实验中学为规范校风校纪,组织了学生检察员巡逻,发现异常情况及时向教导处报道。苏起踊跃报名,成了每周三的检查员之一。

    康提道:“很多孩子上初中就学坏了,你要盯着水砸,知道吗?我一说太多,他就不高兴发脾气,跟个炮仗一样。”

    苏起郑重地点点头。

    说来,她也对初中生活忧心忡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起发现中学这件事变得不可控。似乎所有可爱乖乖的小学生在踏入中学校门的那一瞬,从内至外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好像穿上那套校服后,就忽然从天真幼稚的小学生变成了张扬翻腾的少年。仿佛田地

    里齐整整的小禾苗儿忽然之间杂草横生,野蛮生长。很多事情在悄然变化,她抓不到,某天蓦然回首,才发现量变已引起质变,比如忽然之间窜高了的梁水和李枫然,比如她慢慢隆起的胸部,比如林声毫无预兆的月经初潮。如果这一切只是让人忧愁怅然,是必将面临的成长,那另一种成长却是她不能接受的……变坏……躲在灌木丛中亲嘴摸身的少男少女,跟老师对杠的不良学生,拉帮结派

    的混混。

    高年级有一些这样的学生,课间来初一教学楼巡视,见林声很漂亮,就说:“我收你做妹妹吧,以后在学校我罩着你。”

    林声惊得不知所措,那天正好周三,戴着“检查员”红袖标的苏起一大步跨来挡在林声面前,瞪着来人。

    对方懒得跟小女生计较,也不想被记名,放过林声了,但没走两步,又问了舞蹈队的陈莎琳同样的问题。

    陈莎琳很自豪地认了那群大哥大姐。

    苏起很生气,回教室后一巴掌拍在梁水脑袋上:“你要是学坏了,就给我等着!”

    梁水正趴桌上睡觉,冷不丁挨了揍,摸着后脑勺抬起头:“苏七七你有病啊?”抄起一本书卷成卷就往她脑袋上敲,“是不是欠扁你?”

    路子灏睡眼惺忪地抬头,象征性地拦了下梁水,懒洋洋道:“唉哟又怎么了你们?”

    苏起咬牙道:“还有你路造,你们都一样!”

    路子灏一头问号,无辜极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旁的李枫然刚要说什么,见此情景,默默闭嘴,扭过头去远离战场,但来不及了,苏起眼睛抓到了他,说:“还有你这条鱼,做一条乖乖的鱼听见没,不然把你烤了吃。

    ”

    李枫然抿紧嘴巴,居然默默点了下头。

    梁水打抱不平:“苏七七你别欺负李凡啊。”

    苏起便去找林声,向她表达对成长的担忧。

    林声说:“我也觉得初中不好,还是小学好。”

    苏起很高兴她与自己共鸣:“你也觉得吧?”

    “嗯。”

    苏起观察她半刻,又觉得哪里不对:“声声,你在班上朋友多吗?”

    林声却反问:“你跟付茜好,还是跟我比较好?”

    苏起毫不犹豫:“当然是你啦!”她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你是最好的!我这么问你是希望你有更多的好朋友,你就更开心。”

    林声抿唇笑:“最好的朋友我有四个呢,已经很多了。”

    苏起说:“可是除了我们之外,还是要有新的才好呀。”

    林声默然半刻,耸肩:“无所谓吧。”

    苏起愣了愣。

    初一过了大半个学期,她跟班上所有人都混熟了,舞蹈队的不说,美术队体育队都有她的好哥儿们好姐妹,甚至隔壁班都有熟人。

    但林声很少有亲近的同学,连美术队的女孩子们都和她来往不多。但这不妨碍她声名远播,年级流传说艺体班出了个校花,连初二初三的男生都故意经过教室来偷看她。

    也有很多女生过来看校草。

    苏起觉得她们眼神有问题,梁水那狗样子根本就不是校草,校狗尾巴草差不多。她觉得李枫然或许可以当校草。

    而这两根草性格迥异。梁水并不算活泼,成天一副懒懒散散对人爱搭不理的死样子。但从隔壁班到高年级,到处都有他熟人。苏起很费解……他课间不是睡觉就是上厕所就是训练,哪里有空认识

    了那么多人。

    李枫然呢,和很多人并不太熟,只是点头之交……因为梁水认识。

    苏起有充分理由怀疑,如果有天他们三个变坏,一定是梁水起的头。

    轮到她值日时,她戴着红袖标巡逻。梁水笑话她是红卫兵,又说她是太平洋警察管得宽。

    苏起道:“别让我哪天抓到你,到时候你求我都没用。”

    “抓我?”梁水眉毛飞得老高,“你在我眼里跟乌龟一样慢。”

    苏起说不过他,决定小女子动手不动口,一拳挥向他肩膀,他轻松一躲,一步跳到楼梯栏杆上,唰地滑下去,半路手撑着一跳,翻身到下一级楼梯上。

    她趴在栏杆上,朝下头喊:“校规第二十八条:不准滑楼梯扶手!”

    可梁水如此几下,几秒就下了四楼,溜走不见了。

    苏起说归说,却没把他名字记在值日生日志里。毕竟,滑楼梯只是小事。嗯,至少她觉得是小事。

    但抽烟是大事。

    那天最后一节课前,苏起正写着值日报告,走廊上隔壁班女生的对话传了过来。

    “你觉不觉得梁水很帅?”

    “还用觉得吗?”

    “连抽烟都很帅。”

    “抽烟?真的假的?”

    “在器材室里。李枫然跟路子灏也在。”下节课是体育课,教室里学生所剩无几。苏起迅速阖上本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下四楼,跑过初一教学楼前的空地,冲过主干道,绕到操场,直奔器材室,猛地推开门

    。

    空气忽然安静。

    器材室里摆满木架。各种体育器材……跳绳、篮球、排球、足球、羽毛球拍、铅球……杂乱堆着。

    李枫然和路子灏正合力把一筐排球从架子上抬下来,梁水正弯腰将篮球从一个筐扔进另一个筐进行清点。

    三人的动作因苏起的破门而入戛然而止,齐刷刷扭头看她。

    阳光照在梁水的碎发上,他表情有些奚落:“你干嘛?”苏起眼睛一眯,好歹认识十几年,他尾巴一翘她就知道他想拉什么屎,绝对有鬼。她目光锁定他,大步走过去,双手揪住他校服运动服衣领,鼻子凑上去猛嗅他脖子。梁

    水被她脑袋挤得被迫抬起头。

    路子灏见状,惊掉了下巴。

    梁水衣服被她扯变了形,漏出一大截锁骨。他仰着下巴,好不容易把她脑袋从自己脖子上推开:“苏起你是狗吗?”

    苏起质问:“你抽烟了?”

    梁水眼睛亮闪闪的,忽然一笑,扯着自己衣领凑近她:“来来来,闻闻闻,钻进来闻。”苏起揪着眉,瞥一眼他领口里纤细的锁骨和一块胸脯,很确定刚才只闻到了他身上原本的体味。好像熟悉又好像很陌生的味道。或许是男生特有的味道,但她此刻无心追

    究……

    梁水身上没有烟味。

    她扭头看向另外两人,路子灏脖子一缩,一手揪紧衣领,一手伸出阻拦的手势,哀嚎:“我还是黄花大闺男!苏七七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

    但路子灏站得更远,苏起的第二个目标是离她较近的李枫然。

    李枫然一声没吭,盯着她。他已经从她的眼神里预料到接下来她要做的事,他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苏起走过去揪住他衣领,他被她拉得微低了下头,她踮起脚正要故技重施,身后猛然一股阻力。梁水揪住她后衣领,把她提到一旁:“你别欺负李凡啊!”

    李枫然看了眼被揪皱的衣领,再看向她,还是没说话。

    苏起好不容易挣脱梁水的手,对李枫然道:“你不许跟梁水学坏,听见没有?路造,还有你。”

    李枫然看梁水,后者无所谓地耸了下肩。

    苏起拿梁水没办法,临走前甩了句毫无力量的狠话:“别让我下次抓到你。”

    她转身往外走,梁水看她背影,忽然忍不住,一脚踹了下她屁股。

    女孩的屁股软嘟嘟的。苏起一个趔趄,回头瞪他。

    梁水挑眉:“扯平了。”

    苏起心知自己抓错,理亏,默默拍拍屁股上的灰,走了。

    器材室里陷入安静。

    透过玻璃窗,三人目送她走远,路子灏忽然一个大喘气,拍拍胸脯:“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千里眼吗?”他心惊胆战,跳到窗口往外看,一根被摁灭的烟头掉在草丛里。

    梁水弯腰继续点篮球,道:“我就说让你别抽。”

    路子灏叫屈:“哎,我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体验一下?”

    梁水头也不抬:“谢了,我不用。”

    “为什么?”

    梁水:“我妈说不让我抽烟。”

    路子灏:“切!诶,李凡,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李枫然想了想,说:“还行。有点呛。”

    路子灏笑道:“我下次……”

    话没说完,梁水直起腰,一个篮球砸过来:“你别把他带坏了,小心我告诉你哥,看他不揍死你。”

    路子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那冰山脸的哥,闭了嘴,转问:“诶,刚好幸好你反应快。你怎么知道苏七七要来?”

    梁水懒懒道:“她那咚咚咚的脚步声,我一听就头皮发麻。”他嫌弃道,“我怀疑她上辈子是什么动物变的。”

    话音一落,三人同时陷入沉默,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后,路子灏放弃了:“不知道。想不出是什么动物。”

    李枫然:“嗯。”

    梁水盖棺定论:“那就猪吧。”补充一句,“一只瘦的猪。”

    李枫然纠正他的量词:“一头。”

    梁水咧嘴笑:“嗯,我要跟苏七七说你说她是一头。”

    李枫然:“……”

    三人抬了两个球筐往操场上走,班上同学们已经在上课场地集合。几个女生捂着肚子正跟体育老师讨论着什么。

    路子灏好奇:“诶,你们发现没有?女生总是请假不上体育课,说什么那个那个,然后体育老师就同意了。”

    梁水:“你是说,来月经?”

    “对。”路子灏又说,“我发现好多女生都请过假,但苏七七没有,你说为什么?”

    李枫然思索一下,说:“七七好像没有……来。”他斟酌了用词,觉得很困难。梁水则觉得很简单:“她就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