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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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卢剑从崇德帝那儿溜了一圈回来,才刚落座,邻席而坐的苏炎,就忍不住拿起酒壶给四皇子满了一盅,敬酒道:

    “还是剑哥厉害,在下甘拜下风。”

    苏炎笑着瞥了一眼四皇子的袍摆,然后高举酒杯,一饮而尽。

    “对呀,对呀,咱们剑哥最厉害了!来,兄弟我也敬一杯!”徐常笑拉了方濯濯围上来,一人满上一杯酒,说着就要一口闷了。

    “你知道苏炎在敬我什么吗,就跟着瞎起哄。”卢剑瞥一眼徐常笑,笑道。

    徐常笑:……

    还能敬什么?

    不就是崇德帝跟前又炫了一回,再次有惊无险,博得满堂彩么?

    苏炎立马偏过头去,抿嘴偷笑上了。

    卢剑也偏过头去,抿嘴笑上了。

    徐常笑:……

    瞅瞅剑哥,再瞅瞅苏炎,怎的,他又想错了?

    方濯濯一巴掌搂住徐常笑肩头,悄声道:“兄弟,你还是撤吧,别硬挤在聪明人之间,我都替你丢人。”

    徐常笑:……

    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呢,已经被方濯濯勾住肩头,硬给拉回到他自个的座位上去了。

    一落座,徐常笑迫不及待问方濯濯:“我方才猜错了?那你知道苏炎敬酒剑哥,敬的是什么吗?”

    方濯濯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敬的是什么,但我比你聪明,苏兄和剑哥之间的事,不去瞎参与就对了。”

    参与了,准能时时刻刻被衬出蠢来。

    何必呢?

    找虐啊?

    徐常笑:……

    眨眨眼,蓦地懂了点什么。

    好像,确实,每次参合到剑哥和苏兄之间,都显得他特别蠢,啥啥都整不明白,也看不透。

    话说,徐常笑和方濯濯前脚刚走,苏炎后脚就扭回头来,再瞅一眼卢剑脏污了的白色袍摆,冲卢剑笑道:

    “剑哥,不解释解释?”

    说好的去后殿换衣裳,结果……

    剑哥您进去后,自个没换一套,倒是林灼灼小姑娘衣裳突然脏了,跑进后殿去换了一套出来。

    剑哥,您这是换的什么衣裳?

    苏炎瞅着四皇子直笑。

    “你小子都猜到了,还问什么?”卢剑脸不变色,心不跳,反倒朝苏炎拉长了声音,慢悠悠调侃道,“追姑娘哪里那么容易,要不了几个月,你就懂了。”

    苏炎:……

    先是一个干笑,随后蓦地明白过来点什么,剑哥指的是月灵吧。

    月灵需要他去追吗?

    还要像剑哥这般,如此卖力,不遗余力地去追?

    这个信息量很大啊,难道月灵身份……很不一般?

    也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月灵带走,而且,出动了京兆府所有人马,差点将京城翻过来都寻不到人,月灵背后的那个人,确实实力强大。

    换言之,月灵身份理应很不一般。

    思及此,苏炎捏着酒盏,陷入沉思,喝了一小口酒。随即脑子里闪过点什么,视线一一扫过大殿内那些年龄够得上祖父、父亲的王爷、郡王、高官大臣。

    扫过摄政王时,苏炎视线蓦地一顿。

    卢剑见了,心头一噎。

    跟太聪明的人对话,就是得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啊。要不,一个不留神,玩笑开得过了,可能就信息点透露太多了。

    卢剑莫名的扫了一眼那头委屈喝酒的徐常笑,还是徐常笑这样的兄弟好哇,怎么跟他说话,心头都放一百二十个心。

    永远都不会挖掘出太多的言外之意啊。

    莫名惦记徐常笑的好,卢剑拎起酒壶来到徐常笑席位前,笑道:“来,兄弟,敬你一杯!”

    正闷头喝酒的徐常笑:……

    敬他一杯,敬他什么啊?

    不理解的徐常笑,求助性地望向方濯濯。

    方濯濯耸耸肩,表示自个也不知情。

    这时,卢剑一巴掌拍在徐常笑脑顶,笑道:“喜欢你这颗脑袋,来,敬你一杯!”说罢,卢剑一干到底。

    徐常笑:……

    越发懵逼了哇,完全搞不懂剑哥这是在唱哪出啊。

    ~

    小酌一轮后,忽地福公公示意全场肃静,崇德帝肃容坐在龙椅上,开始总结这次的抗击倭寇之仗。

    慷慨激昂地赞扬一轮四皇子、林镇山、苏炎等主帅和得力干将后,崇德帝来了点实际的好处,率先朝四皇子卢剑道:

    “四皇子,此次在东南表现卓越,率领大军彻底击退了倭寇,颁布的一系列政策,也为朕赢得了民心!为此,朕在此宣布,册封四皇子卢剑为睿亲王!”

    此话一出,朱皇后宛若被剜了心。

    睿亲王啊,几大皇子里,大皇子、二皇子还全都没有封爵呢,四皇子成了第一个封爵的皇子不说,还一封就直接成了四大亲王之首!

    按照大武王朝规矩,四大亲王分别是睿亲王、成亲王、恭亲王和敏亲王。

    其中,成亲王是崇德帝的二弟,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恭亲王是个闲散不管事的,最末的敏亲王之位还空着。

    如此一来,四大亲王里,真正摄政掌权的就是睿亲王卢剑和摄政王二皇叔了。

    可见,卢剑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

    拔高到朱皇后眼红的地步,朱皇后捏着帕子的手,那蛮劲大的哟,指甲直接戳烂了薄薄的帕子。

    林镇山、萧盈盈则衷心祝贺卢剑了,望向卢剑时,双眼里迸发出亮光,嘴角露出喜悦的笑容。

    林镇山会如此,是因为东南之行,与卢剑结下了深厚的战袍情意,若非血缘关系拘着,林镇山早就如苏炎那般拜了把子了。

    萧盈盈会如此,五分来自对卢剑的欣赏,另外五分则是因为女儿灼灼了。所谓知女莫若母,灼灼对四皇子的那份亲切感和没来由的喜欢,萧盈盈哪能不知?

    瞧,灼灼眼下笑得小嘴都翘起来了。

    “哇,四表哥好棒啊,二十不到就册封睿亲王了!”林灼灼真心敬佩脑子好、有实力的四表哥,若非怕自个太过露骨,她都想跳起来给四皇子喝彩呢!

    只见此刻的四皇子从席位上起身,抬头挺胸、意气风发地行至崇德帝跟前,一撩袍摆,双膝跪下,朗声道:

    “谢父皇恩典!”

    言罢,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头,从此,飞升成为睿亲王。

    叩谢完毕,起身时,卢剑余光瞥到林灼灼甜美的笑容。

    难得死丫头为他笑得这般甜,卢剑退下转身时,顺道朝林灼灼望了过去。

    彼时,林灼灼视线还停留在卢剑脸上呢,一下子,两人隔空相望,四目相对。

    林灼灼原本只是嘴角微翘的,接触上四皇子的目光后,立马唇瓣弯起,两只小梨涡也爬上了面颊。

    卢剑微微一怔,小丫头这个模样,说不出的迷人。

    但再迷人,卢剑的视线也没有多做停留,一扫而过,旋即回到自个席位上,落座,没再回瞅林灼灼了。

    林灼灼呢,只觉得四皇子越来越光芒万丈了,一直目送他落座,见他不再望向自己了,才意犹未尽似的收回视线。

    朱皇后目光来回逡巡着四皇子和林灼灼呢,越瞅越心焦。四皇子喜不喜欢林灼灼,她看不出来,但是林灼灼显然对四皇子有意思。

    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眼底有没有情,最好判断了,那亮晶晶的眼神就是最好的佐证!

    曾几何时,林灼灼跟她的太子好得蜜里调油时,朱皇后在林灼灼眼底,都不曾见到过这样的亮光。

    “贱丫头,背着自己未婚夫偷摸摸喜欢上别的男子,很刺激是吧?”朱皇后不敢真的骂出来,只能悄摸摸在内心里一顿狂骂。

    “若非你对本宫的太子还有点用处,就你敢移情别恋这一条,本宫就要撕下你的皮,让你好看不可!”

    骂完林灼灼,朱皇后又掉头去瞅自个的太子,见太子正在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那样一副窝囊样,恨得朱皇后再次内心里狂骂:

    “喝喝喝,就知道喝,自个未婚妻都要跟你的政敌跑了,都不知道!就知道喝,你咋不直接喝死算了呢?”

    “没用的东西,连个姑娘的心都拴不住!白长了一张俊脸!”

    朱皇后正骂着时,蓦地见太子抬头,又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宾客,朱皇后直觉不大对头,太子一个劲扫视宾客做什么?

    可循着太子视线望过去,一片又一片乌泱泱的人,里头姑娘、少妇数不胜数,朱皇后也实在瞅不出是在瞧谁。

    ~

    正在这时,崇德帝嘉奖完了倭寇之战里的所有将领,突然开口点名太子:“太子,过来!”

    卢湛刚偷偷摸摸瞅完林真真,猛不丁见父皇唤自己,先是一怔,随后内心一慌。

    怎能不慌,别的将领都能得到赞赏,唯独他,怕是要上前去挨一顿训斥。

    光是挨训就罢了,最关键的是,林真真还坐在那头听着呢。当着心上人的面,被自个父皇教训,卢湛面上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堪。

    若是可以,卢湛真的只愿意将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示给林真真看。

    那些不堪的,全部屏蔽掉。

    不过眼下没法子屏蔽,卢湛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尽量走得缓慢,尽可能地将右腿的微瘸掩饰住,不吓着林真真,也不暴露给其余人嘲笑。

    崇德帝望见太子那样一副努力掩饰难堪的样子,作为父皇,心头微微有些泛酸。

    太子是崇德帝一手带大的,打小盯着太子念书,才四五岁大,就督促他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苦读四书五经,苦读圣人言了。

    几个皇子里,崇德帝花在太子身上的功夫是最多的。那些年,太子也确实表现优异,频频得到太傅的赞赏,书念得很是不错。

    前几年,就是苏炎那届科举考试,崇德帝是提前让太子做过科举试题的,才十几岁的年纪,作出的文章,虽然比不得苏炎这样的旷世奇才,但已经超越了那些中举的举子一大截。

    如此一看,太子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崇德帝多年的苦心有了回报。

    不料,太子只是个纸上谈兵的,只会夸夸其谈,一旦运用到实际的朝堂,便完全运转不来。这次东南之行,更是暴露出不少短板。

    没骨气,没血性,为了活命,什么窝囊事都能妥协,这是崇德帝最失望之处。

    作为储君,很显然,卢湛是不合格了,但崇德帝既然决定这次不废黜,那只能……

    “太子,此次倭寇之战,前面的八个月,你作为主帅,带领着将士冲杀出一次又一次瞩目的战绩,这些朕都是看在眼里的!”

    此话一出,本已经准备好挨训的卢湛,蓦地一愣,随后心中泛了喜,眼角眉梢的难堪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湛背脊挺得更直了,也敢抬眸望向自个的父皇了,这模样看上去,倒与四皇子受封睿亲王时的意气风发,有些无限临近了。

    太子这样的变化,在场的人自然全体见证了,崇德帝也瞧得一清二楚。

    到底是一手带大的亲儿子,崇德帝还是乐意看到太子振作起来,不愿意太子从此缩在角落,成了毫无用处的窝囊废。

    所以,接下来的话,崇德帝尽量说得委婉:“但是,太子,你太容易骄傲自满了,取得了一些战绩,立马不可一世,导致在最后时刻被倭寇抓了去,功亏一篑。太子啊,你要好好吸取这一次的教训啊!”

    卢湛听了这话,心头腾起一股暖意,父皇到底是爱他的!

    一时情绪激动,语带哽咽:“是,父皇,儿臣会好好吸取教训!下次决不再犯!”

    崇德帝起身,拍了拍太子肩头,似在安抚:“好了,这才的倭寇之战,念在你前八个月战绩斐然的份上,功过相抵,朕不追责你,也不嘉奖你。”

    听了这话,卢湛那颗心越发暖了起来,连忙双膝跪地,叩谢道:“儿臣谢父皇恩典!”

    这样一番场景出来,直接看呆了林灼灼,不是吧,太子都窝囊成这样了,皇舅舅居然就这样轻轻松松揭过去了?

    正惊呆了时,忽见皇舅舅朝自己望了过来,露出个安慰的笑,林灼灼越发一愣了。

    ~

    庆功宴散场后,一家三口并肩穿过御花园,前往乘坐马车的路上,林灼灼就皇舅舅朝自个露出的那个安慰的笑,忍不住疑惑地询问爹娘。

    彼时,林灼灼走在爹娘中间,左手扯扯娘亲胳膊,右手扯扯爹爹手臂,抬起小脸问:

    “爹,娘,皇舅舅那个笑容太古怪了,好端端,朝我笑什么呀?好像在安慰我似的,也不知是不是我眼神出了毛病。”

    萧盈盈当时也瞅到了,很肯定地道:“你眼神没出毛病,你皇舅舅就是朝你安慰一笑。”

    “为何要安慰我呢?”林灼灼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圣意本就不好猜。

    林镇山猜测道:“是不是因为你是太子的未婚妻,太子出了事,你皇舅舅怕你失落,便特意安慰一下你。”

    林灼灼:……

    好吧,内心里早不当自个是太子的未婚妻了,着实没将太子的荣辱搁在心头。

    但皇舅舅不知道,还以为她会跟着焦心?

    如此一想,倒也解释得通。

    萧盈盈想了想,也赞同林镇山的话:“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了。你皇舅舅很疼你,以为你曾经很喜欢太子,如今也还是,很自然地就安慰了你一下。”

    崇德帝本就是个很暖的人,这样做,很符合他的一贯作风。萧盈盈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地嘴角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正在一家三口即将登上马车时,身后脚步匆匆追上来一个小太监:“宝扇郡主,镇国大将军,请留步。”

    林灼灼一家三口齐齐反头望去,只见那个小太监很有些眼熟,随后想起,是朱皇后身边的小太监。

    林灼灼一家三口只得顿住步子,到底是朱皇后跟前的人,不给面子不大好。

    “镇国大将军难得回了京,咱们皇后娘娘有请,请你们三位去凤仪宫小坐一下,叙叙旧。”小太监气喘吁吁跑了来,连忙转达了朱皇后的意思。

    林灼灼一听,心头立马不乐意了,庆功宴闹了很久,先是吃吃喝喝,后是歌舞助兴,从晌午一直闹到了夕阳西下,坐得她腰背都酸死了。

    才不要继续逗留皇宫,去朱皇后的凤仪宫再小坐一会呢。

    凭着以往的经验,她一进入凤仪宫,一靠近朱皇后等人,胃里就会犯恶心。本就腰酸背疼了,还去凤仪宫?不是自个给自个找罪受么?

    林灼灼不乐意,趁着小太监没留意,小手偷偷儿扯了扯娘亲后腰上的裙子,以作暗示。

    萧盈盈多了解自己女儿啊,不用女儿提醒,也是知晓女儿不乐意去。可一时半会也寻不着好理由拒绝啊,到底是皇后娘娘呢,一时为了难。

    正在这时,林镇山一把搂住娇妻,开口了:

    “这位小公公,我媳妇方才直说肚子疼,难受得紧,怕是宴席上吃东西太杂了。我心疼媳妇儿,可是不敢再耽搁了,得赶紧回府好好儿让她休息休息。叙旧的事不急,正月十五,咱们一家子还得进宫赴宴呢,届时再好好来一通叙旧。”

    小太监:……

    如此明目张胆拒绝一国皇后的邀请,镇国大将军还是第一人。

    一时,听懵了小太监,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萧盈盈呢,先是没反应过来,但明白自个男人说了什么后,立马一副体力实在不支的模样,尽数往男人身上一靠,面上表情也痛苦了起来:

    “世子爷,又难受起来了,一阵一阵的,肠子绞得疼啊。”

    “媳妇儿,你再坚持一会,咱们马上就出宫回府。”

    说罢,林镇山心疼得不行啊,身子一弯,直接将自个媳妇儿打横抱起,跃上车辕,就抱了媳妇钻进了马车厢里。

    还遗留在地上的林灼灼:……

    旋即,林灼灼焦急地喊着“娘,您可得要撑住啊,娘……”,也一骨碌爬上了马车,钻进了马车厢。

    独留小太监一人,立在马车旁懵逼。张着嘴,却不知自己还能开口说些什么。